尽管演奏会那天庄偌谨和姜晚已经尽可能地低调进场和离场，但依然有不少媒体捕捉到了他们的照片。

    之后庄偌谨和姜晚也不再遮遮掩掩，像是普通的情侣一样光明正大地牵手出入各种场合。

    姜晚知道新闻报道得沸沸扬扬，除了身边的人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跑去了她的视频或是直播间底下问这些事，但她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没有过多的回应。

    有人说，姜晚处心积虑，放弃网红的身份进入桃香居做一个普通职员，目的就是冲着庄偌谨去的。

    有人说，庄偌谨的审美骤降，女友从一个天才美女小提琴家换成一个小网红。

    姜晚就趁着这波庞大的人流量，在直播间里吃起了桃香居的“合桃酥蛋糕”。

    对于这款蛋糕感兴趣的人，哪怕在被八卦淹没的弹幕中，也依旧发出了感叹。

    期间姜晚不小心噎了一口，咳嗽了几下，又有人说：“看吧，报应来了。”

    姜晚觉得自己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尽管是在暗地里打广告，但她实在觉得这个蛋糕好，她并没有昧着良心说瞎话。

    姜晚缓过气后，想要继续下一轮的唠嗑。

    这时候弹幕飘来一句话：“网红的终极目标就是嫁入豪门吧？”

    接着又有人附和：“这么抛头露脸的跳梁小丑，嫁不进去吧？”

    姜晚突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还没有要嫁哦。”

    几秒后，弹幕瞬间爆炸。

    有说话难听的，但也有人在声援她的。

    姜晚看到有些眼花，索性专心吃自己的东西，说自己的话。

    时间到了，姜晚准时下播，心情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她这才看到庄偌谨发来微信：“这么准时？刚打算给你刷礼物，做个榜一大哥。”

    “算了，不要给平台抽成。而且大家如果发现是你的话，弹幕又要爆了，我都看不过来了。”反正最近姜晚开不开直播都是全看心情，她都不靠这边赚钱了。过后有时间去做剪辑后期的话，她可能又懒得直播了。

    庄偌谨刚开完会，点开直播的时候就碰上姜晚说拜拜，所以还不太清楚直播的事情。

    直到他看到别人的录屏，是姜晚回应的那句“我还没有要嫁哦”，他沉思片刻后，笑了出来。

    姜晚说者无心，但别人不知情，大概会炒作出各式各样的故事。

    但他不是别人，可他也因此妙想连篇了。

    他和姜晚自然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从小被灌输的教育很矛盾，父亲教他的是没有爱情、只有利益和控制的婚姻，但母亲却希望他能拥有一段浪漫且纯粹的爱情。

    除了长相外，庄偌谨一直以为自己的性格更像父亲，他在生意场上有着信手拈来的天赋，他也能够一眼洞悉尔虞我诈，有些行为模式上，别人也说他有父亲的影子。

    唯独在两件事情上，他还相对保留着和母亲相似的天真。

    一件是那块成年后的第一块手表，哪怕遭到父亲嫌弃，他也舍不得丢弃，一直珍藏起来。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和姜晚一起经历的种种。

    他最初对姜晚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和耐心，却不认为姜晚适合做他的伴侣，他怕自己的傲慢和控制欲会毁了她。

    然而，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和开朗，他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黑暗。

    他终于后知后觉，其实他还是更加像母亲。

    他的心里深藏着洁净之地，在等候着最真挚的人靠近。

    他也终于等到姜晚走进来了，他也有了自己真正的追求和理念。

    在他和姜晚的新闻报道面世之前，他其实率先收到了内部消息，他大可以花钱把新闻压下来，他当时问了姜晚的意见，她想都不想就说：“干嘛要浪费钱做这种事？你说的，我又不可能躲一辈子。”

    姜晚一开始还对这段关系畏畏缩缩，日子长了些，她的信心就越来越满。

    他真的成为了她的底气。

    但庄偌谨还是不想她深陷泥泞，他花了钱，让报道都往好的方面说。

    然而，有些旧闻，始终是掩盖不住。

    恰恰就是姜晚和庄偌恒过去的一段情，不仅如此，姜晚在和庄偌谨确立关系之前，也确实和庄偌恒展开过一段纠葛。

    这些事一经曝光，原本网上还有的一些祝福姜晚的声音，瞬间被猜疑和指责淹没。

    舆论把姜晚塑造成了一个为攀上高枝而不择手段游的心机女，庄家两兄弟通吃，话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姜晚对于这些事会被扒出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那些难听的话密布在眼前，她不可能完全不难受。于是她放慢了脚步，不拍视频不直播了，她索性断网不看任何新闻，陌生电话和消息也一概不理会。

    因为时不时还会有记者到桃香居偷拍采访，姜晚不想给公司运作造成影响，所以暂时她也不能上班，只能力所能及地居家处理一些事务。

    庄偌谨担心她独自呆着会胡思乱想，他接了姜晚到香城的别墅暂住，而他也尽可能地留在香城陪她。

    两人独处的几天，姜晚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吃吃喝喝，偶尔庄偌谨闲下来了，她还会抓着他一起打游戏。

    这天庄偌谨有些事不得不回到舟市处理，临走前，他对姜晚说：“一个人闷的话，你可以招呼家人或是朋友过来的。”

    姜晚只说了会自己看着办，没有说好或是不好。

    直到庄偌谨出门了，姜晚才关了手机的飞行模式，她无视各种骚扰信息，径直打回了家里。

    连日的舆论风波让姜家人很担心姜晚，但姜晚每天都有跟他们报备情况，大多数是发几条语音或是文字，却从来没有跟他们直接打过电话。

    姜晚逐渐能够看开网暴的事，但唯独对连累到家人感到自责。

    庄偌谨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不能随心所欲和家人交谈，因为家人是她无法轻易控制情绪的软肋。

    电话里，姜妈妈让姜晚一切放心，目前家里的日常生活都很平静，并没有记者过来打扰他们。

    姜妈妈反而更担心姜晚的身心状况，声音都透露出一股忧愁，姜晚索性开了一个地狱级的玩笑：“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网暴了，前几年做博主都习惯了。”

    姜妈妈压根笑不出来，家人都知道她那几年的经历，本来以前那些路已经够难走了，以为她会就此安定下来，却没想到还有更大的难关在后头。

    姜晚和姜妈妈聊着聊着，突然发现姜妈妈从来没有问过庄偌谨的事。

    于是她主动说：“阿谨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的感情都是真的。”

    “嗯，那就好。”

    虽然姜晚谈过几次恋爱了，但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跟父母说起男朋友的事，姜妈妈的反应也太冷淡了。

    “有机会的话，你们也见见他吧。”

    “有机会再说吧。”

    姜晚这时候终于听出来，姜妈妈似乎并不喜欢庄偌谨。

    姜妈妈没有正式答应和庄偌谨见面，也许是认为姜晚和庄偌谨身份悬殊，不会长久。

    姜晚理解姜妈妈的顾虑，现在时机不对，她没必要给家里人额外添堵，于是她也识趣地没有再进行这个话题。

    她一直专注讲着电话，并没有发现身后折返回来的庄偌谨。

    庄偌谨出门后，莫名感到一阵心神不灵。

    他回想起姜晚送别他的笑容，没有熟悉的小梨涡，笑容中似乎蕴含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尽管到舟市办完事就能回来，来回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有什么话也不是现在非说不可。

    就这么离开的理由很多，庄偌谨却还是偏向直觉折返回去。

    他不经意听到了姜晚和家人的通话，她并非是逞强的语气，她确实能够独自承担、并且平静地消化外界对她的伤害。

    她之所以会乖乖地在“避风港”里待着，不是因为她需要，而是因为他需要。

    实际上，他才是最不安的人。

    他没有用最好的方法去护住她，没有让她的家人满意他们之间的关系。

    尽管如此，她还是心无旁骛地说他是很好的人，他们的感情都是真的。

    庄偌谨没有打扰姜晚的通话，默默地又出了家门。

    他一路开车直奔庄宅。

    一个佣人拦住了他，“大少爷，你今天并没有预约和老爷见面。”

    “是啊，多亏你提醒了我。”庄偌谨没什么温度地笑笑，“这三十几年来，我见我的父亲一面都是需要预约的。”

    佣人一噎，骑虎难下之际，管家匆匆走来，“大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

    庄偌谨走进书房，父亲并非在工作，他坐在茶台后，正悠闲地享受着工夫茶。

    “阿谨，这个时间你不去公司，突然跑回家做什么？”

    “爸，你对我们所有人的行踪几乎了如指掌，所谓的嘘寒问暖就没必要了。”

    “这话说得，好像我关心你们有错一样。”

    “这样的关心，为什么在我去阳隐村勘察的时候就消失了？”

    “优胜劣汰，一直都是庄家的生存法则。”

    两父子之间如此开诚布公，尽管庄偌谨早知答案，但如今父亲不以为意地说出来，他也觉得心脏那块凉飕飕的。

    但是，他还有姜晚。

    他想起姜晚，心脏顿时又变得温热有力。

    庄偌谨坐到了庄富豪的对面，“你如今偏爱庄偌恒，我也不会干涉，但是，你不能再对姜晚出手。”

    庄富豪头也不抬，“你要为你的小女友申诉，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你可知道，看不惯她的人并不少。”

    父亲有意指向庄偌恒，包括这处理方式，以及许多姜晚和庄偌恒之间的细节，和庄偌恒的出手风格何其相似。

    但庄偌谨清楚真正下场的人不是庄偌恒，庄偌恒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庄偌恒一直努力在朝父亲靠拢，他做得坏事不少，但终究没有父亲那般心狠手辣。

    庄偌恒越是得不到姜晚，便越是对姜晚存了念想。

    因为他还念想着和姜晚还会有转机，所以庄偌恒不可能对姜晚赶尽杀绝。

    但这次舆论的操控，对家明显想把一切脏水往姜晚的身上泼，若不是庄偌谨从中拦截，姜晚的名声可能真的会被毁得毫无余地。

    对家无非是想把姜晚塑造成无法和庄偌谨相配的人，让庄偌谨舍弃姜晚，就算庄偌谨真的不顾一切都要和姜晚在一起，那就顺势也把他的名声拉到泥泞之中，让他无法在庄氏兴风作浪。

    无论庄偌谨选择走哪条路，唯独对庄富豪百利而无一害。

    庄偌谨不想浪费时间去证实庄富豪是幕后黑手，他放了一个信封在桌上。

    庄富豪打开信封，里面装着的是庄偌恒母亲的照片，上面记载着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亲密互动。

    庄富豪的内心毫无波澜，他对那个女人没有多深的感情，那个女人对他的唯一贡献，就是生下了一个可以制衡庄偌谨的儿子罢了。

    庄富豪讥笑道：“你想用这些照片威胁我？阿谨，你从小我就教过你，千万别让女人成为自己的软肋。”

    “我清楚她不是你的软肋，而是庄偌恒的。”

    庄富豪谁也不爱，向来只爱自己。他并非是真的偏爱庄偌恒，而是在给自己继续呼风唤雨的未来铺路。他逐渐老去，开始惧怕庄偌谨会取代自己，所以他处心积虑打压庄偌谨，扶持更年轻、没有背景支撑的庄偌恒，至少在庄偌恒真正成长起来的好些年间，他还能够掌握足够的话语权。

    “庄偌恒无疑成长得很快，但在讲求背景的庄氏始终难以真正立足，所以你才打算娶庄偌恒的生母进门，给他更充足的地位。但在这期间如果出了差错，不知道你是继续带着庄偌恒砥砺前行，还是说……”庄偌谨伸手给庄富豪添了茶，“你重新再培养另外一个目前还不知道躲藏在哪里的儿子？”

    庄富豪几十年一直玩得很花，在外大概有数不尽的私生子女，所以他才一直漠视着家族内部的斗争。庄偌恒已经是他这些年挑中的最好的棋子，若是从现在开始，再重新培养别人，庄富豪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他一切讲求效益，如今确实不值得为了区区一个姜晚，而白费自己这些年的心血。

    庄富豪起身，将那些照片丢入碎纸机，“我即使现在放过了姜晚，但她这辈子也别想着能进庄家的门。”

    庄偌谨不以为意，想起了姜晚直播时云淡风轻的话。

    “她还未必想进呢。”

    姜晚没有他，她依然会是一个坚韧开朗的女人，她是一个很多人喜爱的美食博主，也是一个踏实上进的秘书。

    她这么好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熠熠生辉。

    但庄富豪可不信这句话，这个世界多少女人挤破了头都想和庄家攀上关系。

    何况这姜晚，先后赖上了他的两个儿子，心机和手段肯定都非常不一般。

    不过，庄偌谨栽倒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变成一个恋爱脑，说不定会因此产生更多的破绽。

    庄富豪看开了，喝下了庄偌谨给他倒的那杯茶。

    交易达成。

    庄偌谨毫不留恋地起身，这个时间点回去，正好赶得及和姜晚一起吃晚餐。

    今晚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吃了。

    比起在意父亲对自己的看法，庄偌谨现在反而更加在意，今晚和姜晚去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