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偌谨离开桃香居后，并没有立刻回庄氏。
他说晚上约了客户不假，但时间其实没有如此紧急。
庄偌谨特意空出了时间，去了曲蔓芊名下的一幢别墅，这也是她唯一在香城置业的地方。
别墅已经闲置了二十多年，是当年曲蔓芊还在孕期时购入的，她偶然来到香城，认为香城气候宜人，距离舟市不远，很适合短期度假，便在香城买下了这幢别墅。
在庄偌谨尚且年幼时，曲蔓芊还带他来过别墅度假几次。后来，她名下的物业越来越多，偶尔去一趟国外，偶尔去一趟海边，她就渐渐忘记了香城的度假别墅。
以前香城的楼价一直不太高，别墅转手售卖出去的价格让曲蔓芊不太满意，反正她也不差钱，常年雇三两个人一直打理别墅，她也请得起。曲蔓芊曾经打趣过儿子，以后他看上了哪里的媳妇，她随便哪里都能找到一幢别墅送给他做结婚礼物。
庄偌谨一直对这句话不以为意，但最近却没来由地想了起来。
庄偌谨问曲蔓芊要了香城别墅的地址，她甚至都忘记了，让助理找了好一会儿，才翻出了记录。
曲蔓芊自然也忘记了以前的玩笑话，对于儿子突然要一间别墅，只当他近期都来往于香城工作，需要一个稳定的住所很正常。
庄偌谨对于这幢别墅也没有多大的印象了，他约莫记得那是一个环境很幽静的地方。近年香城也经历了高速发展，原来偏僻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别墅区，楼价居高不下，从桃香居开车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不得不说，曲蔓芊确实很有投资的长远目光。
庄偌谨去到别墅，曲蔓芊叫人提前打点过，基本可以直接入住了。尽管别墅楼龄超过了三十年，但丝毫都不显得陈旧，过去的装潢反而使得别墅如今有一种别具一格的中式韵味。
庄偌谨逛了一圈，和佣人打了招呼后，就开车走了。
大概下次再过来香城，他就不用再住酒店了。
在香城突然就有了一个家。
就像是他的内心，不知不觉也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
姜晚今晚约了蔡萱一起吃饭，但她一直忙着和电视台更新采访的事宜，到了下班时间她都没有察觉。
蔡萱见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庄偌谨也早就走了，她直接过去总经理办公室找姜晚。
姜晚桌上的文件本来清理了不少，但一个下午过去，又堆起了一座山丘。
蔡萱看不过眼，搬来一张凳子，稍微解放了姜晚的桌面。
“你不是说等大少爷来了，就找他签字申请采购文件柜的吗？他没有批？”
“签啦。”姜晚在凌乱的桌面瞬间就找到了庄偌谨签过字的审批表，“但采购部今天下午没人，我还没交到单。”
“真是的，你怎么说也是大少爷秘书，就不能给你加急一下？”
“没事没事，我也不是很急，按正常流程走就好。”姜晚盯着庄偌谨极其潇洒的签名，想起他说她对“特权”的理解很有意思。
他总是说她有意思，很特别，让他印象深刻。
他仿佛在夸赞她，但听着听着，又像是一种情感上的述说。
姜晚不禁笑了出来。
蔡萱起哄道：“今天见到大少爷，很开心吧？”
“嗯，很开心。”
姜晚难得坦率，不再遮遮掩掩对庄偌谨的情绪。
蔡萱觉得姜晚跨出了很大一步，也替她开心，“走吧，去吃饭吧。”
姜晚和蔡萱走向电梯，电梯正好就到了，原本先进了电梯的两个女同事看到姜晚，愣了愣，在姜晚进了电梯后，她们突然说漏了东西，又出了电梯。
女同事眼中的抗拒意味很明显，似乎对姜晚避而不及。
蔡萱关上了电梯，“别理她们。”
姜晚对蔡萱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早已察觉出来，自从她升任总经理秘书后，桃香居内就多了她的谣言，她的飞升速度让大家羡慕又猜疑，难听的会说她靠出卖色相上位，就算不说她坏话的，比如曾经和她关系不错的基层员工，像是生怕她会把以前闲聊时抱怨领导的话说出去，对她也是敢怒不敢言，纷纷都戴着面具和她相处。
姜晚忙于工作，没时间和太多的人周旋打交道，不知不觉间，发现大家都离她渐远，整个桃香居内，她只剩下了蔡萱是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
所以今天庄偌谨的到来，既能和她说心里话，又能给她正确的指导，她无比庆幸他在。
姜晚反复告诫自己，她来桃香居是工作的，是要实现自己的目标，而不是来交朋友、做大善人的。
走出桃香居后，姜晚想起庄偌谨今天说过的话，抱歉地告诉蔡萱，沈戈以后可能不会经常过来了。
蔡萱说：“沈戈早就跟我说过了，你也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就算不是你，大少爷本来就要招一个桃香居的秘书的，我反而觉得是你更好。”
“为什么是我更好？”
“你可是我们的小红娘呀。”
姜晚当初也只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后来的发展她几乎没有过问，蔡萱和沈戈发展得好，纯粹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合适。
“放心吧，我和沈戈没问题的，爱情是不会输给距离的。”蔡萱信誓旦旦。
姜晚羡慕蔡萱的自信。
她也曾经以为爱情很强大，面对一切都不会输。
可是当年樊星恒把她的信仰破得粉碎。
她拼拼凑凑了好久，也不知道至今齐全了没有。
——
电视台采访的日子临近，姜晚越是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名义上，姜晚还处于秘书的实习期，但工作可不会分实习期还是正式期，如今庄偌谨接管桃香居的事宜已经上了轨道，工作量自然也是有增无减，庄偌谨不在桃香居的期间，几乎任何工作都要先经过姜晚。
不过庄偌谨完全没有嫌弃姜晚经验不足，姜晚不懂的问题，他再晚也会回复，他抽不出时间去仔细解读，他也会发给她相关的知识，又或是让沈戈协助处理。
姜晚进步得很快，逐渐有了自信。
另外一边，电视台的采访稿和流程改了又改，在距离采访只剩下两天的日子，双方终于敲定了终稿。
姜晚整理好所有的内容后，发到了庄偌谨的邮箱。
她松下一口气，才发现已经晚上九点。
办公室内也没有了其他人影，只剩下她的座位还亮着灯。
为了尽快把内容整理好给庄偌谨过目，姜晚也没有心思吃晚餐，匆匆吃了几口又埋首在电脑前。如今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她理所当然就饿了。
姜晚从抽屉里扒出零食，刚咬下一口，手机就响了。
看到庄偌谨的名字，姜晚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才接通了。
“还在公司？”
姜晚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间你还给我发文件，猜到你还在加班了。”
“我打扰到你了吗？我不知道你这么晚还会看邮箱。”
“没事，我在家了，刚好有些事处理。”庄偌谨点开邮件，粗略看了看她整理的采访稿，重点内容她都标记好了，他看几遍就能记住，“倒是你，这么晚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这就走了。”姜晚啃了一口零食，关上电脑。
庄偌谨捕捉到了这点声响，“在偷吃零食？”
“才不是偷吃。”姜晚笑，“我很光明正大的，四周又没有人。”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看到？”
姜晚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的监控。
照理来说，每个大老板都有看监控的权利。
姜晚回想着，她近期有没有在监控底下，做过什么不太能见光的事。
貌似有天午休，她是睡到有些流口水了。
姜晚的沉默，让庄偌谨莞尔一笑。
他隔着电话，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放心，我还没有看过监控。”
姜晚也觉得庄偌谨不是那种时时刻刻盯着下属的老板，他给了她“特权”，就证明他是信任她的。
姜晚又咬了一口零食。
在庄偌谨的耳朵听来，声音清脆。
他能想象到，她吃着零食时，红红的唇，洁白的齿。
庄偌谨突然觉得静不下来，他起身往窗边走，拉开了窗帘。
他问她：“又在吃合桃酥？”
“猜错了。”姜晚吃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
“是什么？”
“大少爷失格了，居然连桃香居的最新产品都没有猜出来。”姜晚打趣道，“是红茶曲奇。”
“这不是还在研发阶段？”庄偌谨吹着夜风，愉悦地反问，“你去拿新产品试吃，经过我同意了吗？”
姜晚没料到这就被庄偌谨反将一军。
“我错了，大少爷。”姜晚认错得极快，“我愿意将功赎罪。”
“怎么赎罪？”
姜晚殷勤地说：“我这次买了新的咖啡豆给你。”
“不是说每天忙着加班，还有时间买咖啡豆？”
虽然有一个工作能力出色的大老板很安心，但有时候也真的希望大老板的逻辑没有那么好。
姜晚继续狗腿道：“给大少爷买咖啡豆的时间，不睡觉也要挤出来！”
庄偌谨笑了笑。
他轻声问她：“到底是给大少爷买的，还是给庄先生买的？”
姜晚噎住，她突然不敢回答。
她自然是想着庄先生的时候，才会买下咖啡豆。
姜晚主动退了一步，她把话题引回到工作上，“后天的采访，我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庄偌谨理解她的顾虑，配合她，“暂时没有，我想到会通知你的。”
“需要给你预订酒店吗？”他每次过来，有过夜，也有当天往返，姜晚摸不准这个规律。
“不需要了。”庄偌谨吹够了风，转而回到书桌前，“不过说起来，我真的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尽管吩咐。”
“算是，我的私人事。”
“没关系的。”
“我的母亲在香城有一幢别墅，最近刚翻新完，但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我后天应该会住那里，能麻烦你提前帮我去看看吗？”
“没问题，我明天就过去。”
“也麻烦帮在我的办公室拿一套备用的西装过去。”
“好的，没问题。”
一个不留神，姜晚又回归到规规矩矩的口吻。
庄偌谨说：“不用紧张，这是庄偌谨私人拜托姜晚去做的，你按你的想法来就好。”
“我知道，我也会做好的。”姜晚放轻语气，“庄先生。”
一句庄先生，似乎又拉近了距离。
庄偌谨满心温存，但也不好和姜晚聊太久，免得她影响她下班时间。
但挂了电话后，庄偌谨看着电脑的文件，始终没有集中到精神。
他忍不住点开某个软件。
他确实从来没有看过桃香居的监控，包括姜晚座位的那个。
但是他的办公室的监控做过设置，在他不在桃香居期间，监控会自动启动，尤其是在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系统会向他发出消息提示。
在工作日时，基本上庄偌谨每天都会收到消息提示。
他知道是姜晚开门进去了。
起初他看过几次监控录像，无非是姜晚拿文件进去，或是叫人给他清洁办公室，哪怕他不是经常在，她也会把他的办公室打理得一尘不染。
后来，姜晚给办公室搬进来了一盆植物，是一棵小型的发财树，她会每天悉心浇水、照顾。
偶尔她还会对着植物碎碎念。
姜晚没有在他的办公室额外做些什么，都是十分日常的行为。
庄偌谨觉得没必要看下去，后来他把提示消息关了。
然而现在庄偌谨却再次点开了监控。
姜晚进了办公室的休息间，那里没有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
她出来时，带着他的一套西装，西装太长，她一路上紧紧抱着，生怕裤子碰到地上。
庄偌谨看着她如此抱着自己的西装，静静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