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和樊星恒再见的一面，仿佛将她的灵魂从中抽出来了一片，她突然就没有了精神气去想别的事情。

    临别前，樊星恒说他以前的手机号码还在用，姜晚打给他，依然是忙音。

    几个月前，她在深夜曾经看到樊星恒的账号给她的朋友圈点赞，后来又迅速取消了，也就是说，那天她所看到的并不是错觉。

    樊星恒真的回来了。

    但他没有主动找过她。

    如果不是不期而遇的话，他是不是根本不会联系她了。

    姜晚心不在焉地回到香城，哪怕路上蔡萱跟她热烈地分享这两天的事，她都没有了探讨的心思。

    “抱歉，我现在状态不太好……”姜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蔡萱从来没见过姜晚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在工作上遇到困难，她都像个小太阳一样勇往直前。这个状态……蔡萱隐约感到似曾相识，但姜晚不想说，她也不好追问下去。

    姜晚回到小公寓，丢下行李箱，恍惚地躺着，灯也没有开。

    直到她的手机亮了一下。

    就像是一束阳光，照亮了黑夜。

    姜晚拿过手机，她忘了给手机充电，只剩下最后一点电量。

    原来已经深夜十二点，她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庄偌谨发了微信给她，是简单的问候：“你平安回到香城了吧，睡了吗？”

    姜晚拼了命地想要抓住这束光，她下意识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听，她脱口而出：“庄先生……”

    庄偌谨怔了怔，她不过这样叫他一声，他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劲，似乎很无助。

    “怎么了吗？”

    其实姜晚也不知道能跟庄偌谨说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她迫切地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他一如既往清冷的嗓音，让姜晚的心安定了下来。

    姜晚坐起来，延续着微信上的话题，“我已经到家了。”

    庄偌谨靠着车椅，注视着车外快速略过的街景。

    他和她不一样，他刚刚才从所谓的“家”离开，他现在要去的，与其说是家，不过是他生活歇息的住所。

    今天庄偌谨陪着父亲演绎了一天“父慈子孝”的戏码，见证了所谓的“天伦之乐”，传说中父亲保护得很好的私生子登堂入室，他成为了庄家的第五个孩子，也就是庄偌谨的弟弟。父亲对他的喜爱，溢于言表。

    庄偌谨知道父亲从未用如此热络的眼神看待过他。

    庄偌谨一直冷静地参与在其中，却又像是一个局外人。

    冗长的生日晚宴终于结束，在场的每一个家人都想要留在庄家过夜，在父亲的面前反复地彰显着存在感，最后只有庄偌谨忍无可忍般地离开了。

    坐上郑司机的车后，庄偌谨看向了身侧的座位。

    这两天他都忙着事情，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联系姜晚。

    他知道她已经离开了舟市。

    但如果她在的话，就好了。

    “现在睁开眼，看不到你在我的身边，突然很不习惯。”

    庄偌谨的声音很轻，驾驶座上的郑司机还是捕捉到了。郑司机秉持着职业素养，他装作耳聋般地继续稳定开车，但内心其实已经在万马奔腾。

    大少爷如此明目张胆地谈情，简直前所未闻。

    郑司机不难猜测出，庄偌谨现在的通话对象。

    近期围绕在庄偌谨身边的女性也只有一个了。

    另一边的姜晚，听到这句话时，再也没有了以往的胆战心惊，只剩下心动。

    庄偌谨赋予了一个属于她的存在感。

    原来他也像她一样。

    起码这段关系，不是只有她单方面在维系。

    姜晚逐渐安心下来，打开了房间的灯，“你什么时候来香城？”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蕴含在语气中想要见他的心情。

    “最近可能来不了。”

    “哦……”

    “我接下来要出国处理些事情，可能要超过一个月。”这是父亲今晚特意吩咐的任务，其实也非一定要庄偌谨亲自去处理不可。庄偌谨清楚，他这么一走，就是父亲想办法开始腾地方给他的新弟弟。

    他不走的话，有些好戏就来不及上演了。

    而且他出国了，没有了父亲的监视，他也能方便做别的事。

    “这么久啊……”姜晚瞄到了日历上她画着红圈的日子，“那下个星期电视台的采访节目首播，你就来不及看了。”

    “你发给我看就好了，但你不准偷偷把自己的片段删了。”

    “我才不会……我应该，还挺上镜的。”姜晚自卖自夸，接着忍不住笑了，“我会好好珍藏的。”

    如无意外，这个节目里会有她，有他，还有他们一起为之努力的桃香居。

    庄偌谨听到姜晚的笑声，已经和一接起电话时那把委屈的嗓音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庄偌谨今天所听到的，第一把打从心底愉悦的笑声。

    庄偌谨突然就产生了牵挂。

    他不在的一个月里，姜晚会记得想念他吗？

    庄偌谨迅速搜刮到了借口：“过几天，拍卖会上的那幅画应该会送到了，你可以去帮我接收下吗？”

    “没问题。”毕竟那幅画会拍下来，或多或少都有姜晚的原因，她承接这个任务也是理所当然，“那到时候画要放在哪里？”

    “你喜欢放哪里就放哪里，全由你做主。”反正，以后也会由她来做主，“还有，我办公室的那棵小发财树，也麻烦你帮我照顾了。”

    “当然，我会好好对它的。”这棵树怎么说也是她买来的，能让庄偌谨如此记挂，她反而更加开心。

    庄偌谨的住所到了，郑司机停好车后，静静地下了车，把空间留给他。

    庄偌谨说：“等我回来。”

    姜晚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嗯？”

    “……买伴手礼给你。”

    “噢。”姜晚自知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但也不遗憾。

    庄偌谨始终都是会回来的。

    他不会一走了之。

    姜晚说：“我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了。”

    ——

    庄偌谨第二天就启程出国了。

    在飞机起飞前，曲蔓芊得知消息，打了电话过来：“其实也没必要走得那么急。”

    “早点去，早点回来。”

    曲蔓芊笑：“怎么不带着一起去？”

    “她有她的事要忙，我这次出国，也要专心办事。”

    每次提及姜晚，两母子就像打哑谜一样，曲蔓芊只知道儿子最近有了意中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无所谓，曲蔓芊充满了兴趣，却没有刻意叫人去调查，她认为期待着儿子带人回来的日子也是高兴的。

    “行吧，庄家那边，我也会看着的，有什么事再通知你。”曲蔓芊说，“昨晚你见过那个私生子，感觉如何？”

    “还行，是个聪明人。”那个人昨晚对谁都客客气气，哪怕受尽了父亲的偏爱，也懂得审时度势，没有借机耀武扬威。

    “过几天你爸约了几个股东开会，大概是要带他出席，既然你现在被支开了，那看来我得去一趟了。”曲蔓芊懒洋洋地说，“太久没去了，希望这次多了个人，开会的内容可以稍微精彩点，不然我怕会睡着。”

    曲蔓芊昨天玩得尽兴，接下来还要补眠，两母子聊了没多久，电话就挂了。

    庄偌谨转而接通了沈戈的电话。

    这次出国，是庄偌谨独自前往，没有带上信任的沈戈。

    沈戈要留下来，帮他处理很多的事情。

    沈戈简单汇报后，只剩下一件私事：“我问过蔡萱了，昨天她是和姜晚一起回香城的，她说一见面就感觉姜晚的状态不太对劲了。蔡萱有问过她原因，她只是很含糊地说遇见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人，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我目前还没有查到。”

    庄偌谨记得姜晚说过她这次是第一次来舟市，她以前的生活圈子很简单，自小在香城长大，大学去了上海，毕业后又去北京，她在舟市认识的人又会是谁？

    庄偌谨看着窗外静止的风景，下一次降落在空旷的机场时，已经是十几个小时后。

    他会在白天，而她会在夜晚。

    相隔在他们之间的，除了距离，还有时间。

    庄偌谨该交代的借口，昨晚在电话里已经对她用尽了。他已经不是十几岁时的年纪，可以不假思索就去给喜欢的人打一个电话，只为了听听她的声音。

    庄偌谨想了想，点开了微博。

    他太久没有用过微博，每次一点开，基本都要再更新一次。

    微博他很少用，哪怕是在姜晚作为美食博主活跃的时候，他也只是在闲来无事时看一眼，给她点一个赞，偶尔兴致来了，就留下一句简短的评论。

    庄偌谨点进特别关注，第一个是姜晚的大号“一碗姜”。

    最新的微博还停留在她通知暂停更新的那天。

    那一天的日子，庄偌谨同样记得清楚。

    就是他们相亲的那天。

    姜晚的粉丝量虽然比不过头部博主，但她稳固的死忠粉数量却是很乐观。她停止更新这么久，这一条微博的评论数一直在不停地增加。

    庄偌谨随手点进去，看到了热门评论下，多出了几个日期最新的评论。

    居然莫名其妙提到了他，甚至还有乔美樱。

    庄偌谨翻着评论，总算解读到来龙去脉。

    有人截图到姜晚曾经点赞过他和乔美樱的CP微博，这是姜晚的大号久违的动态，大家便随之发散开来，跟着她一起嗑起了这个过期糖。

    庄偌谨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让姜晚失落的答案。

    但他知道，他的这个发现，让他很不是滋味。

    这时候广播响起，飞机即将起飞，所有乘客所有注意事项。

    庄偌谨沉着脸，关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