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声音很小，只有冉兮九、蔡薇薇和这个男教练能听到。男教练甩手就想走人。

    “我们报警。”冉兮九平静地说。

    “对，我们报警。”蔡薇薇嗓门大，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人群纷纷议论起来。

    “有完没完，看你们不像正经女孩子，不会是来讹钱吧。”那男教练嗓门更大，盖住了冉兮九和蔡薇薇跟他理论的声音。

    冉兮九拿起胸前套了防水袋的手机，就要开始拨电话。

    男教练一把夺过她手机，防水袋的带子还挂在冉兮九脖子上，被他这么一扯，她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就往前摔。

    那男的见她要摔倒，侧开身，手机在空中一荡，又受到绳子的拉力，在空中狠狠砸向了冉兮九。

    冉兮九感觉自己是慢动作摔下去的。

    痛苦的回忆如同她的慢动作，排山倒海袭来。

    是她拿着邵季昀的手机质问他，他也一样这么夺过去，将她推倒，一脚踹过来。

    她条件反射地双手抱住了头，从前的痛楚也好像在此刻复苏了。

    “果然是来讹钱的吧！老子都没打你的头！”那男的更加气愤地大喊。

    苏馨和蔡薇薇赶紧去扶冉兮九，冉兮九却抱着头坐在地上起不来。

    好笑。真的很好笑。这么久了还会怕。笑死。

    男教练上手就去抓冉兮九的手，想把她的手从头上抓下来。他一心认为这个女的在装模做样，就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用的力气还比平时大几分。

    不料冉兮九就是死死抱着头不松开手。男教练拽得她整个人在地上东倒西歪。蔡薇薇去拍男教练的手，又被重重推开。蔡薇薇还想上前，苏馨拉住她，害怕得小声说：“薇薇，算了吧。”

    这时，一个天籁男声响起：“干什么！”（事后蔡薇薇是这么形容的。）

    刘荆舟上前来抓住那个男教练，将他一把推开。

    “这几个女的讹人的，大家小心不要被骗了！”

    “刘总，这人欺负苏馨，还打小冉！”蔡薇薇见救兵到，不由分说开嗓,才发现黎明时冷着脸跟在刘荆舟后面。

    那男教练见刘荆舟高高瘦瘦的，跟自己一身壮实的肌肉比起来简直不够看，便不足为惧，只不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自己还要在这行混饭吃，不想和他们纠缠。

    他正要走，却被一只手拦住，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倒不是说这男人长得可怕，除开他强大的气场，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黎明时沉着脸：“你不是说她们讹你吗？等警察来吧。”他扬了扬手机，显示自己刚刚报警了。

    围观的人虽不明就里，但也纷纷劝说男教练等警察来。男教练没办法，一时不好意思走，转念又想，对方又没有自己性骚扰的证据，怕什么。

    黎明时走到冉兮九身边，拿了条毛巾给她盖上。她被生拉硬拽得很狼狈，黎明时甚至在给她盖毛巾的时候感觉她还微微发着抖。

    可是冉兮九还是站了起来，只是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刘荆舟提议：“阿时，你先送小冉回房间休息吧，我们在这等警察。”

    “不用，我和你们在这里一起等。”

    “你就走吧，你的脸白得吓人，最好去验验伤！”蔡薇薇说着还不忘白了一眼猥琐男。

    黎明时看着冉兮九这副要死不活还要强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在“Delete”的时候，她将那杯烈酒一饮而尽的样子。

    “走吧。”他眉头紧簇。这女人，每次都让她很生气。

    “真的不用了。”她倔强地说。

    “再不走，开除你。”他抛下这话，就走出人群。

    蔡薇薇推着冉兮九往黎明时走去的方向，说：“去去去，好好休息下。”

    *

    冉兮九换掉潜水服，从更衣室出来走到服务台的时候，黎明时正靠在墙边等她。

    她本以为黎明时已经走了，没想到她过来游客服务中心的时候，看到他不耐烦地朝她的方向张望。

    她也以为他总该走了吧，没想到他还一直在外面等着她。

    黎明时和刘荆舟显然是刚过来这边不久，还没有换上潜水衣。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沙滩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公司大老板。

    “黎总，谢……”冉兮九话还没说完，黎明时就打断了她：“没记错的话，职能部门住在酒店的A区吧。你住哪间？”

    “我……”

    “算了吧，先回去再说。”他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往酒店方向去。

    他真的很讨厌她吧，连话都不想听她说。

    冉兮九在心里叹口气，只好跟着黎明时走。她早上晕车，中午又没怎么吃，还潜水耗了很多体力，加上……加上邵季昀的家暴阴影，她现在整个人确实都不算好。

    但她保持着和黎明时的距离，只远远跟着。黎明时慢下来，她就更慢。

    他转头看她，见她几乎要小碎步挪动了，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等她。

    冉兮九没办法了，只好跟上去。她不懂，不管她就好了啊，每次看到她，他都气鼓鼓的，为何要受这份罪。

    走到黎明时身边的时候，她又想说让他别管自己，哪知黎明时语出惊人：“需要我抱你走？”

    “不用了，黎总，我自己回酒店就好。”她尬笑。

    “我怕你晕在路边，要给你付工伤。”黎明时没好气地说。他招来景观车，景观车上只有两个挨着的座位了。

    “上去。”他命令道。

    景观车速度慢悠悠的，冉兮九感觉车子开得比自己走路还慢。

    奇怪，刚刚过来有这么远吗？她刚入职就背负“老板关系户”的名声，又莫名其妙卷进“数据删除门”，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两周，这要是被同事看到她和老板同乘景观车，简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景区这么大，怎么就三番五次碰着他？

    两个星期，她和黎明时几乎毫无交集，黎明时是行业新星、青年才俊，经常不在公司，更不在办公室。只从蔡薇薇那里听说，黎明时的助理和秘书要结婚了，人事部正在给他招临时助理。两个星期了，人却还没有定下来。

    熟悉的音乐声突然响起，黎明时接起电话。

    大老板竟然用动画版“龙珠”的主题曲做铃声。

    “黎总，你们在哪？怎么转眼你们就不见了？”因为坐得近，冉兮九也能清楚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声。

    “有人闹事，荆舟在处理，你联系下他，过去帮忙。”黎明时简短地说。

    “那黎总你在哪里？要小诺过去你那边吗？”

    “不用。”他说这句的时候，冉兮九感觉他回头看了一眼她。

    他很快挂了电话，景观车上的游客嘻嘻闹闹的，唯有他们两个安安静静的，倒像两个在冷战的情侣。

    幸运的是，这一路没碰见公司里的人，可能大概大家都在各个地方玩吧。

    等下了车，进了酒店，上了电梯，到了4楼。冉兮九望着尽头直冲走廊的405的门，想起早上做的噩梦，突然不想回去。不知怎地，她觉得有些冷。

    旁边的男人见她哆嗦了一下，拿过她手上的门卡看了一眼，就往走廊尽头去。

    “黎总，送我到这里就好。真的。”冉兮九在后面追上来。

    “我看着你进去。”说着，黎明时已经将门卡在电子门锁上“哔”了一下，门随之开了。

    似有一阵阴冷的风夺门而出，黎明时竟打了个喷嚏。

    好黑，他不禁想。

    他将门卡插进取电座，房间随之亮堂起来，倒是个挺正常的房间。

    只是……只是他很不想待在这里。

    黎明时正要侧开身让冉兮九进去的时候，有双手将他狠狠一推，将他推进了房间，身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他惊恐地回头看，却是冉兮九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声音，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黎明时整理了下刚刚突然被吓到的表情，幸好她好像没看到。

    他走过去，也趴在门上听，“什么？”他小声问。

    隔壁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好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声音，门关上的声音，好几个人陆续走远的声音。

    冉兮九终于放下心来，才发现黎明时的大脸正对着自己，和她一样的姿势趴在门上。

    他还不解，张着口型问：“怎-么-了？”才发现冉兮九正对着他。

    很近，很静，好像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两人几乎同时弹开。

    冉兮九不好意思咳了咳：“那个，黎总，不好意思，刚刚听到隔壁有人，怕他们出来看到我们误会了，所以我就……”

    你就不怕我误会？他将这句咽在喉咙，只说“哦。”如果不是听到隔壁确实有声响，他绝对怀疑这个女人居心叵测。但是是他自己要送她来的，还送到房间门口，看着更像是个变态。

    “那……那你去休息吧。”他说，“我应该是可以走了吧。”

    冉兮九又趴在门上听了一小会，门外很安静。“应该可以了，黎总出去的时候记得低调点。”她吩咐到。

    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搞得还真像偷情了。冉兮九不由得想笑。

    “你干嘛！”黎明时却厉声问道。

    “嗯？”冉兮九困惑，呆站在原地，她没干嘛啊。

    “你刚刚那种想笑没笑阴森森的样子是干什么！”他呵斥她。

    “啊？哦。我只是……”

    “不准吓我。”他说。

    她刚刚站在灯光下，脸色惨白，不禁让他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