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2】

    吴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晓建。

    吴晓建也不管吴月的神情，拿着酒瓶的手指了指桌上的充电器，再指了指自己。

    吴月站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她没有说话，熟练地把充电器插上，她没有仔细地看那块地方，但余光能感受到有蓝色的微弱光芒在皮肤中发着光。

    做完这一切后，她便站起来打算回自己房间。

    “坐下。”

    吴月再一次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什么事？”

    吴晓建左手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找寻着什么，找出了一张发皱得不成样子的纸。

    吴月看了看他手拿的那张纸，又看了看吴晓建。

    是一张车票。

    “明天，去一趟永北。”

    吴月不敢置信，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永南，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从来没有离开过吴晓建。吴晓建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吴月都懵了。

    “……”

    “为什么？”

    “没多久要新年了，你去那边陪陪你妈……”吴晓建的话还没有说完，吴月马上站起来拿过那张纸皱成一团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吴月你疯了？”吴晓建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皱着眉看着吴月，这次吴晓建虽然在指责着她，但是吴月能感受到他似乎更多的是在指责他自己。吴月的胸口起伏着，她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吴晓建似乎并没有看到，他坐起身，因为喝酒发抖地手想要把垃圾桶拉进自己，一个手勾住了垃圾桶的一边，但没有成功，垃圾桶倒了，那张皱成球的纸滚到了沙发底下。

    吴晓建紧接着叹息了一声，他蹲下来又颤颤巍巍地用手去够掉到沙发底下的那张纸。

    好不容易拿了出来，却似乎用尽了力气。吴晓建一下坐在了地上，把那张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纸再次摊开，小心翼翼地用手拂了拂上面的灰，却发现灰尘越来越多，他只好用衣服擦了擦自己的手，再吹了吹纸上的灰。

    吴月转过头，不再看这一切，她盯着自己房间里墙上的挂钟，一动不动。

    “你不是说让我哪都不要去吗？”

    “我为什么要去陪她？”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吴月发出的这三连问，她几乎是快要颤抖着说出来的。

    “怎么了？月月？你不是一直很想你妈妈吗？”吴晓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拉住了吴月的手腕。吴月一惊，看向吴晓建，而此时吴晓建的眼神是迷茫的。

    “月月……嗝……月月一直想要妈妈带你……带你去……游乐场……嗝……月月一直……嗝……想要妈妈……”

    “这次……嗝……这次是难得的机会……月月还小，要多和妈妈在一起才不会害怕长大……嗝……正好……正好。”

    “爸爸对不……嗝……对不起你……嗝……月月，明天……明天去永……”

    吴晓建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背后的充电线扯得他就又跌到了地上，他顺势用头靠着墙，微弱的声音戛然而止，渐渐从他嘴中传出呼噜声。

    吴月被抓着的手腕已经发红，她握成拳的双手不停发抖着，她的身体也不停地发抖着。

    不知道这样站了有多久。

    等到黑暗的天空中快要下雨，隐隐有雷鸣的时候，她才放开紧握的双手，拿起了地上那一张车票。

    轰隆隆，外面下起了大雨。

    可不知怎么的，里面却也似乎下起了小雨。

    要不然这纸上怎么会有不断掉下的水滴？

    【50-01】

    永南的学校突然都大规模的放假了，秦缺能隐隐感觉到这个城市已经变得不再安全。虽然那些人们还是和平常一样，但是他和方青都感觉到了不同。

    一切都变了，唯一没有变的是陈素娥，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生活，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话突然多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来迟了。”

    不远处的陈素娥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提着大包小包向秦缺走来。

    惊喜？不会是惊吓吧。秦缺一边想着一边接过陈素娥买的大包小包，直到他们顺利地把这些东西放进出租车的后备厢，秦缺才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去哪？”出租车司机笑眯眯地看向他们。

    “去火车站。”

    秦缺瞬间转头看向陈素娥。

    “好勒。”

    “你说……去哪？”

    “傻孩子，去永北呀。”

    “为什么？”

    “这是秘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陈素娥笑盈盈地拍了拍秦缺肩膀上的灰尘。

    “妈妈这次给你买的衣服，你以后可要穿，老是穿这几件，你都长大了，出去像什么样子。”秦缺看着陈素娥的一举一动，他在自己的脑海中拼命搜索问题的答案。

    可就是搜寻不到，也是，连问题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答案是什么呢？

    火车站在地下，只有楼梯，要下很多层楼梯，秦缺一边提着这些东西，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楼梯的层数。

    他们坐上拥挤的火车，有人在过道不断穿来穿去，火车没有窗户，只有关于薰衣草花海的海报。连绵不绝，从这个车厢一直到尽头的车厢，每个车厢都贴了。

    真是下了个大功夫，秦缺心里想。

    他有点兴奋，虽然以前小时候到过永北，但是几乎快忘得差不多了，记忆没有保存，只能渐渐消失。

    他又看了看周围，这些人的脸上似乎都是平静的，也是麻木的，没有兴奋的表情，也没有其他的表情。更多的是一种陌生，有的人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突然，有小孩清脆地笑声传来，秦缺循着这笑声望去，只见到一个小男孩，坐在这节车厢的末尾玩着一个洋娃娃。这小男孩的打扮很邋遢，不知从哪捡到的一顶不合尺寸的大帽子戴在脑袋上，他没有看到走过来的秦缺，只是双手抓着洋娃娃的双手。这洋娃娃的一身装扮也是脏了，裙子上甚至有补丁，不过这小男孩一点都不在乎，他和这洋娃娃一起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转着圈，笑声不止。

    秦缺就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有人感到了不满，发出了‘啧’的一声。不过这可怜的小男孩并没有听到，还在那咯咯笑着。

    “吵死了！”陈素娥不知道什么来到了秦缺的身边，皱着眉看向这个小男孩。

    秦缺没有说什么，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与陈素娥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陈素娥却先他一步用手靠近那个小男孩。

    “我说你，吵死了！”小男孩停止了动作，也不再笑了。他躲在角落紧紧抱着洋娃娃，他的帽子被打掉了，头发短短的，露出了头皮蓝色的光芒。

    秦缺一惊，挡在了小男孩的面前，围住了他的那一块小小天地。

    万幸的是其他人没有看见小男孩的头，陈素娥神经质地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拍了拍那些行李，感到很满意似的。

    秦缺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他替这个小男孩戴好帽子，并叮嘱他哪都不要去。然后他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几根棒棒糖，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对他粲然一笑，接过了棒棒糖，马上忘记了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只是这个车厢里他再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秦缺回到座位上质问陈素娥。

    “小缺，我做什么了？”陈素娥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似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去了永北，你也要这样对我吗？”

    “……”陈素娥转过了头，没有继续看秦缺。

    “你是小缺，小缺不是那种人。”

    “……”秦缺甚至都不太确定她到底在说什么。

    “妈妈……妈妈来迟了，但是你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陈素娥马上一脸兴奋地说着，一边从那堆东西中拿着什么。

    最后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盒子打开。

    是一个尺寸很小的生日蛋糕。

    是啊，确实迟了，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没过过生日了。

    太迟了，他看着陈素娥。

    他知道，陈素娥的眼里倒映的不是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