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奕黑色的头发浓密而柔软，在暖黄色的休息室灯光下，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泽。

    掌心所触的脸颊细腻柔滑，带着鲜活生命体特有的热意和暖度，和垂落在沙发上的黑发是不一样的软。

    也和小白云的脸，是不一样的手感触感。

    舒木云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了，任由裴奕拉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带到了裴奕的双目之上，替他挡住了休息室对熟睡之人而言，可能略显刺眼的灯光。

    舒木云第一次知道，原来最柔软的，是睫毛。

    柔软如同羽翼一般，细细密密，在她的掌心之下颤动着，每一次滑过都通过掌心的神经，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

    等等？颤动？

    果然裴奕又哼了两下，像是小猫幼崽，手顺着扣着舒木云的那截手腕往上攀爬，把舒木云的半截手臂全都抱进自己的怀里，舒木云被他拉着整个人只能坐到沙发上，裴奕顺势蹭到了舒木云的膝盖上，头在舒木云的腿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然后终于是松了舒木云的手。

    还未等舒木云松口气，裴奕的手又直接环绕住了舒木云的腰，整个人转着面向舒木云，蹭了蹭调整好后，又睡了过去。

    得，这回是光线不刺眼了，可是她舒木云是如坐针毡了。

    小白云也喜欢在她坐沙发上刷手机或者看电视的时候，爬到她身上，舒木云也习惯怀里抱着个天然抱枕。

    可问题裴奕可不是小白云，裴奕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呼出的气息透过衣物打在舒木云身上，明明体格肯定比小白云要大，可是灯光之下，那张蹙着眉的脸，倒是比小白云还要可怜。

    而且额头上方才撞的青紫的一块，看起来倒是比方才还要骇人些。

    舒木云的责任感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她轻轻拍了拍裴奕的后背，见裴奕没有反应，她便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同时喊道：“裴奕，醒醒。”

    裴奕从深度睡眠中被舒木云唤醒，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蒙蒙的，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睡眼惺忪，有些不耐地在舒木云的肚子上蹭了蹭，环着舒木云的手还收的更紧了些。

    然后，过了三四分钟，大概是终于醒了过来，猛然发现自己这是躺在舒木云怀里，整个人蹭的一声坐了起来，然后因为坐起太猛，供血一下子没跟上，头又开始晕起来，用手捂住头。

    同时捂住了脸。

    舒木云都能透过裴奕的指缝，看出裴奕的脸此刻鲜红欲滴。

    现在捏一下，应该手感会很好吧。

    舒木云有些怀念方才掌心的触感。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舒木云整理了被裴奕抱皱的衣服，问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你这肿的有些厉害，头还晕吗？”

    裴奕随着舒木云的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青紫，然后便倒吸了口凉气，显然是碰上去很疼的样子，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裴奕抿了抿唇：“不……不用了……去去去医院太……麻烦了，而而而且……检查查又又又……又要花好……好多钱。”

    裴奕这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舒木云都快忘记了。

    方才在会议室里讲解的那般流畅自信的耀眼新星，现在却在她跟前成了红着脸的小结巴，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衣摆，着实让舒木云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没事没事。”舒木云大手一摆，“公司报销，你放心。”

    舒木云拿出车钥匙，见裴奕还傻傻站在原地，舒木云好笑道：“怎么？还要我抱你走吗？”

    裴奕脸又红了起来，连忙小步跟了上来，头顶的黑发因为方才的睡眠翘起来一撮，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舒木云幻视了好像是某种动物毛茸茸的耳朵，又像是会表达情绪的尾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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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去医院，舒木云不算不熟，只不过这次副驾驶坐的是人，而不是被固定在后排座位的小白云，去的也是人去的医院，而不是宠物医院。

    不过舒木云这么大，总归医院也去过不少次，带着裴奕走过地下停车场通道，去找急诊的时候，看着跟在她后面有些手足无措的裴奕，心中身为年长者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来看什么伤？”分诊台的护士正在病例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问道。

    “额，他头撞到了。”

    护士眼皮掀了一下，看了眼跟在舒木云身后的裴奕，哗啦一下撕下张便签，圆珠笔在上面哗哗写了个舒木云认不懂的字符：“拿着这个去那边挂号缴费，挂急诊外科。”

    舒木云顺着护士指的方向看了眼，这挂号处在另一边，急诊外科在这里，舒木云便对裴奕说：“你在这儿坐着等一下，我去挂个号。”

    舒木云转身正准备去排队挂好，衣摆却被一股力量给拽住了。

    舒木云下意识地就觉得又是小白云调皮，撒娇咬她衣摆了，可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医院，小白云在家里，这儿压根就没小白云。低头看去，才发现拉住她衣摆的手来自于裴奕。

    裴奕见舒木云看了过来，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未免太过于不妥，便松了手，只是又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半夜的急诊室，担架推车和哀嚎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急诊室外的救护车鸣笛声伴随着家属的痛苦哀求声飘进来一点，舒木云突然意识到，裴奕确实比她小，于是她笑着问道：“你和我一起去挂号吧？”

    裴奕捏着衣角的手松了下来，忙不迭的点着头，却因为点头过快，又是一阵眩晕，手捂住了头，小脸皱成了一团。

    得，看来她看人眼光真没问题，这裴奕确实比她家的小白云还要傻，也不知道是不是聪明全点在学习和工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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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亏还是把裴奕带着一起去挂号了。舒木云挂号回来发现原本分诊台的地方又停了两张病床，护士拿着仪器在那儿做着初步诊断，乱哄哄地让她不得不带着裴奕绕着另一端通道去急诊外科。

    然后坐在急诊外科外面等候着一堆骨折的坐轮椅的看完后，舒木云领着裴奕去看医生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好在急诊的值班医生大概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瞥了眼裴奕后问道：“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头晕吗？”

    “两个小时前，撞了桌子，稍微有点头晕。”裴奕回答医生问题倒是条理清晰，并且十分冷静。

    “那拍个CT确认下，拍完后就来我这儿看一下。”值班医生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打，然后滴滴哒哒打出张检查单。

    这人看病倒是一步一缴费，舒木云习惯了宠物医院先打钱再扣费，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缴费她倒是找了自助缴费机，不用再去挂号缴费处排队了。

    CT拍的也很快。就是裴奕从机器上起来时，又头晕了会儿，吓得舒木云连忙上前帮忙扶住。

    裴奕低着头：“不好意思姐姐，我不知道看病这么麻烦，早知道不来了。”

    “害，看病不都是这个流程。”舒木云话说出口，看着裴奕的神情，突然想到裴奕这种害羞怯懦，确实好像和他在谈到专业时的那些自信反差有些大。

    舒木云问道：“你之前没来医院看过病？”

    裴奕点了点头。

    嚯，那看来她的猜想是对了。

    舒木云之前就发现了，同这个年龄本该打扮的青春洋溢甚至有些花枝招展的大学生不太同，裴奕穿着相当简单，而且还做的一手好菜，显然是勤于家务的。

    再回想起方才在休息室内，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裴奕，颤抖着拉住她的手，说他会乖会听话的。

    舒木云觉得这种种迹象不都表明，裴奕显然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家庭创伤，搞不好还遭到过什么虐待，这瞅着连医院都没来过，还怕生的厉害。

    难怪会养成这种傻白甜的性格，原来是没人好好照顾他。

    舒木云对于裴奕的责任感蹭蹭蹭又涨了好几分。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舒木云问道：“你是不是在学校还拿了许多奖学金？”

    裴奕点点头：“是的，不过姐姐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裴奕的眼神落到了舒木云手中拿着的检查单：“我，我回去会把检查的钱打给姐姐的。”

    舒木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说了，公司会报销的。”

    她问裴奕这个事情，只是想确认，就读医学院花销不算小，裴奕的学费支持果然是靠奖学金，再加上裴奕这般小心谨慎，真的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

    她还真的一不小心捡了个大号的小白云。

    想到裴奕自己勤工俭学，刻苦学习，成为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难怪会进到公司实习如此努力认真，做出方案，会这么多。

    舒木云看向裴奕的眼神都不免多了几分怜爱，就连裴奕表示自己头已经不晕了，舒木云还是不放心，热心搀着裴奕去急诊外科那儿复诊。

    急诊医生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裴奕，和眼神中满是关切的舒木云，点击着鼠标看着片子：“这没啥大问题，软组织挫伤，今天先冰敷，明天还没消掉再热敷。”

    没啥大事她心里也安心了。舒木云应下后，就听到急诊医生又跟了一句。

    “这亲密交流也要有个度，小年轻别搞太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