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1章上东会馆

    深冬的落日在下午四点钟就沉了一大半,天色朦胧又暗淡。

    南今掂了掂手里没发完的传单,匆匆走进眼前这栋宿舍楼,一口气登上顶层,折传单,塞进门缝,再折……

    今天她从中介那里拿了300份传单,全部发完能拿到八十块钱报酬。

    她每个月只有六百块生活费,平均每天能赚八十块的兼职不可多得,她格外珍惜。

    在宿舍楼里发传单最要命的就是爬楼梯,南今前胸到后背早就湿透了,脚底磨出来的泡早就破皮流脓,袜子和嫩肉黏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剜心的疼。

    从一楼爬到八楼,终于剩下最后一张了,南今把折好的传单塞进门缝,瞬间如释重负。

    就在她转身打算离开时,眼前这扇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头的人拿着传单叫住南今,“喂,站住!发传单的!”

    南今瞬间心脏骤停,脚仿佛被胶水黏在地上了,木讷的转身后她看到了一张极其严肃苛刻的脸。

    她居然忘了每个宿舍楼顶层的最后一间都是导员的休息室,她发传单被捉了个现行。

    这个导员很凶,完全不讲人情,翻出了南今的学生证和饭卡,说只有南今的导员亲自来才能让她拿回去。

    南今忍着眼泪求情,说了好多遍保证不会再发传单的话,得到的都是冷漠的拒绝。

    垂着头从楼里走出来,寒风钻进她湿透的棉衣里,疯狂的打在脸上,冷的她从头到脚都在打颤。

    行尸走肉般回到宿舍,舍友们都在追剧或者玩手机,只有童童注意到南今的异样。

    “南今,你怎么了?传单发完了吗?”童童从自己的铺位上走过来,一脸关切。

    南今忍住哭腔,“被那个楼的导员抓住了。”

    “我的天,那怎么办啊!我知道那个英语系的导员,根本不讲人情……”

    南今呆坐在床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床铺挨着的那堵墙,从上个星期开始就被楼上渗的水淹了,湿塌塌的墙皮落了她一床,今晚上她恐怕要睡在泡了水的床褥上。

    今天,应该是她今年最倒霉的一天吧。

    童童很同情的给南今出主意,“我觉得你还是别去找咱们导员,那个老女人跟疯子没什么区别,你让她出面求别的导员,她不气个半死?搞不好气头上拿你大做文章!”

    “那我怎么拿回学生证和饭卡呢?”

    学生证和饭卡基本是学生在校园里最重要的两个证件了,一个证明身份,一个吃饭洗澡,而且她刚把钱充到饭卡里,兜里剩下的钱坚持不了多久。

    “那有什么?反正咱们现在大四了,马上就毕业,学生证不管了,至于饭卡,你就花现金吃饭洗澡,坚持坚持。”

    南今长叹了一口气,连衣服都没脱就仰面躺在了潮湿的床上。

    去年南今妈妈方萍出了车祸,肇事者举家只能拿出五千块赔偿,宁可坐牢都不肯再多赔一分钱。

    南国风把家里房子卖了给媳妇治病,可小县城五十几平米的旧房子也只卖了十几万,几个月倾家荡产的治疗后,南今妈妈的智商依旧停留在了四五岁孩子的水平,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

    今年她家的状况没有任何好转,南今继续在省城读书,南国风带着病恹恹的老婆在老家租了一间平房,工地上打零工赚的钱差不多都买药了。

    夏天的一个傍晚,南国风在雨夜的工地上摔倒,被人送去医院抢救,重度脑梗塞,再晚几分钟送医抢救,人就瘫了。

    这个暑假,南今回老家一边照顾双亲一边打算退学,南国风在病床上发了很大的火,“就剩一年了,说什么也要给我读到毕业!”

    于是,那个被浸泡在忧虑和迷茫的盛夏刚一过,她就带着从亲戚家里借来的学费又回到了省城。

    自此,开始了她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

    就是这一年,让她本该渺小卑微的人生转向了不可逆转的汹涌澎湃。

    人生大抵就是如此吧,唯一不变的就是不停在变。

    *

    这一晚南今睡的并不好,早上醒来时身体仿佛被沸腾的潮气包围,头疼欲裂。

    好在是个没有课的周六,坏情绪都可以撒在被窝里,不必硬撑着去上课。

    “南今,你传单发也不能发了,不如我再帮你联系联系做车模?”室友桃子站在南今床边闭着眼朝脸上猛拍粉底。

    南今抱着湿被褥正要出门洗,“桃子,我还是做不来车模,站着累点倒没什么,有些男人的摄像头恨不得钻进裙底,我真受不了。”

    上个学期桃子带南今进了车模圈,一场下来南今就放弃了,虽然不到三个小时就能拿三百,但从头至尾都没那么轻松,笑的脸僵,站的腰都快折,还要应付络绎不绝千奇百怪的男人们。

    接连被十几个男人搂着腰合影后,她立刻就断了这项兼职念头。

    不是她清高,而是她真的害怕自己会因此厌倦排斥所有男人,又或者难敌诱惑,在鱼龙混杂中变得污浊不堪。

    “也难怪,你这长相和身材确实太惹眼了,车模群里那个经理隔三差五就让我劝你回去,还说肯定给你最高价呢……不过,既然你不想做我就不再劝你了。”桃子把一条包臀裙穿上,累的满头大汗。

    南今点点头,顺便瞄了眼手机,已经中午时分,这个没赚到钱的周末马上就要被她荒废掉了。

    晾好洗完的被褥,南今在手机备忘录里翻到了今天下午的安排,另一家兼职面试。

    “桃子,我下午去应聘超市推销员,说不准几点能回来,你晚上六点帮我抢一下六级冲刺卷行吗?今晚上9.9秒杀。”南今双手拢着长发,在镜子面前将茂密如丛林般的棕发束成高马尾。

    桃子对着南今身后的另一面镜子大声抿着口红,语速很快道:“不行啊南今,我今晚上出去吃饭,你让童童帮你抢一下吧。”

    在床上刷手机的童童听见了,半晌才慢声道:“你们去吧,我帮你俩抢。”

    南今出门前把柜子里剩的一点零食全都堆在童童床上,“亲爱的,大恩不言谢。”

    “祝你今天旗开得胜!”童童在胸前握拳加油,两人相视一笑。

    一出门南今就被凛冽的北风打透了,今天居然比昨天还冷。

    在校门口终于挤上了半小时才来一趟的公交车,车上也没有一点暖气,下车时,她的腿已经冰成了两根没办法回弯的柱子。

    咬着牙顶着风一路小跑,终于钻进了那家商场,商场空调瞬间救了她的命。

    半小时后,南今顺利结束了今天的面试,工作内容是在商场负一层的进口超市卖某法国品牌红酒,当天就要求试岗六小时。

    而这六小时是没有工资的,只有卖出红酒的提成。

    南今换上了品牌商提供的服装——开叉到大腿根的短旗袍,还没走到工位上就引来无数目光。

    南今170的身高本就很吸睛,旗袍包裹下的细腰长腿就别提有多扎眼了,过目之人无一不频频回头。

    很多人在看到南今的第一眼时都是贪婪的,又想盯住她的脸,又想盯紧她的每一帧动作,从她身边经过的这些人,眼睛简直忙不过来。

    南今端庄挺立的站在酒柜旁接受人潮的注目,只有人接过她递来的试杯,她都落落大方的讲解,努力推销,没有一丝懈怠。

    就在南今的腿已经胀痛到极限的时候,一个男人背着手走过来,“小姐,你这酒怎么卖的?”

    “先生,我手中这款打折后的价格是488,您要尝一下吗?”

    男人挑眉瞟了一眼南今,突然用流里流气的口吻凑了上去,“那你陪我喝一杯我就买怎么样?”

    南今抱歉的笑了笑,“先生,我们工作时间不可以饮酒的,您需要了解什么我可以全方面的为您讲解。”

    “你喝一杯我买一瓶怎么样?”男人突然挑高了声调,引来了周围人看热闹。

    “抱歉先生,我的工作确实不允许我这么做。”南今放下手里的试喝杯,强力压制内心正在翻腾的恶心。

    “那你的意思就是下了班不工作可以和我喝?”男人开始众目之下刷流/氓。

    南今不想成为焦点,更不想和这种狗男人一较高下,去掏手机打电话给经理,才想起上岗不让带手机,她的私人物品都在更衣室里。

    南今一次又一次义正严辞的回绝后,男人突然发疯把桌上的醒酒器端起来朝南今泼过去,银灰色的旗袍从领口一直湿到裙摆,紫红色一片连着一片。

    混乱中,商场保安姗姗来迟,那男人居然恶人先告状,说南今强买强卖,还抛媚耍滑引诱他消费。

    南今努力还原事情经过,周围也有人帮着南今辩白,可当那男人掏出商场钻石VIP会员卡时,所有事实都苍白无力了。

    商场楼层经理怂了,顷刻对金钱势力低了头。

    南今被取消试岗,失去了这份兼职,还掏二百块钱支付了这件旗袍的干洗费。

    走出商场时,天已经黑透了,细小的雪颗粒在迎着风纷飞,路灯下的车水马龙让南今恍惚不已,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情绪在心底积聚,但最终她还是让一切消散在这夜空里,毕竟眼泪不解决任何问题。

    突然,电话响起,是桃子打来的。

    “南今,你在哪?江湖救急,你快点来上东会馆找我!”电话里桃子的声音十万火急。

    “那是什么地方啊?这么晚了还有去那里的公交吗?”南今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急迫起来。

    “哎呀,火烧眉毛了还坐什么公交车,打车来我给你报销,快点我等你。”

    桃子匆匆挂了电话,南今本想再回个电话问清楚,但这破电话用的太久了,一冻就关机,她眼睁睁看着屏幕黑掉,只能硬着头皮拦下一台出租车。

    “去哪啊小妹妹?”

    “上东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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