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躺在病床上咿咿呀呀乱叫，见到方禹的时候才稍有收敛。
不叫收敛，应该叫川剧变脸，比小弟见大哥还要怂，还巴结。
“方禹，今天我受了大委屈，工地上的人合伙欺负人，看看我身上这伤。”南国风把胳膊和肚皮上的衣服都掀起来给方禹看，一脸惨兮兮。
方禹很温柔的拍拍他手臂，“南叔，我都知道了，您好好养伤，医药费的事都不用担心，如果工地上做不来，出了院我给您换一份更清闲的工作随便做做。”
南国风闭着眼不吭声，一脸精明的样子似乎在打着什么算盘，他本就没打算工作，就算是方禹给他换一百份工作，他还是会闹出事来反抗，不如现在就摊牌。
“方禹，叔跟你说实话，不是工地上的活我做不来，实在是城里人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这个小地方来的人，我岁数又大了，脑子跟不上，动起手来就是吃亏。”
方禹没怎么仔细听南国风在说什么，他那点心思根本不用琢磨，是摆在明面上的耍无赖。
但如果不让南国风脱胎换骨的重回他好父亲的样子，南今一定会吃很多很多苦，方禹不愿意心爱的女人受折磨。
“南叔，我听南今提起过，之前她妈妈生病时一直都是您打工照顾，养活着一家人，怎么好像哪里出了问题？”方禹知道人善变，但他无法理解一个父亲这些举动，本质上的好人会轻易就变吗？
南国风歪过头，像听不懂方禹话似的，“我听不懂你在说啥，以前我老婆生病，我不能看着她死，至于养家，那个男人不养家，成了家就要养……反过来，孩子大了也要养爹娘，我现在干不动了，让我女儿养我有什么错？”
方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明白此刻多说无益，“那您到底想要什么？”南国风终于等到这句话，“房子，打发给我一套房子，我就彻底谁也不打扰过自己的日子，养养花喂喂鱼。”
房子而已，方禹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可方禹总觉得逻辑上哪里讲不通，南国风闹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房子吗？
护士推门来，看到南国风床边有家属，嫌弃又无奈的念叨，“家属？”
“是。”
“好好劝劝老爷子，去做个全面的检查，这么大年纪打架，可能看起来是表面伤，搞不好伤到了内脏，这老头太倔了！”
方禹盯着一脸无所谓的南国风，“医药费您不需要担心，检查还是要做的。”
南国风不耐烦的摆摆手，“我说不做就不做，出血了就拿纱布包上，涂点药水，挂几瓶药就好了，我这辈子都不钻那些机器里去检查，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护士撇撇嘴，摇着头离开病房，方禹的身份也不好再劝下去，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南今其实很不容易，希望您多为她考虑考虑，虽然我会照顾她后半生，但她也希望有家人的关爱和体贴。”
南国风再次不耐烦的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是真心对她好，就把房子给我准备好，我肯定不再给她惹麻烦。”
“好。”
*
从医院出来，东方已经泛起清白的晨光，方禹本想回老宅睡一会儿，想起八点钟的集团会议，还是决定回办公室做做会前准备。
近半个月的出差，这次的会有很多项重要内容等着他一一决策，他不能有半点懈怠。
除了大厦安保，楼内静悄悄的，方禹做的电梯门刚刚打开，就发现熹微中有一道炽亮的灯光格外刺眼，是助理间的位置。
走近，远远地能看到一个女人埋头在桌前忙活着，不过样子很陌生。
方禹故意弄出了声响，对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时眼神惊慌不已，“方总……您……这么早。”
秦姗哆哆嗦嗦的说着，起身的时候不停扯自己的衣角。
“你叫什么？这么早来公司做什么？”方禹其实并没有仔细的瞧她，声音冷冷的。
“方总，您忘了我吗？我是南今的室友，秦姗，我们之前见过的。”秦姗开始整理发型，紧张又惊喜。
方禹简单的“哦”了一声，点点头，“被分到总裁办了吗？为什么这么早来公司？”
秦姗差点脱口而出自己是来补会议记录的，“我想多学点东西，笨鸟先飞，争取实习结束留在总裁办。”
这个回答方禹是满意的，也是因为这个回答，他记住了秦姗。
*
方禹是个工作和生活能严肃分开的人，工作起来可以忘我到极致，所以等到上午那个三小时的会议结束后，他才发现一早给南今发去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复。
电话拨过去还是没动静，老宅的座机也打了一个，竟也破天荒的无人接听，连高姨也不在吗？
车子还没驶进院子里，方禹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不远处的落地窗内竟然有好几个人影晃动，其中那个略微发福的影子那么熟悉。
“方禹，我还准备给你个惊喜呢，想不到鼻子这么灵，我们行李还没收拾你就回来了。”说话的人正是方婷，方禹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的亲姐。
方禹深吸一口气，沙发上还有拉着一张脸的老太太，亚热带的阳光给老太太的脸镀了一层金棕，看起来脸色更阴沉了。
“妈，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老太太瞪过来，“学会金屋藏娇了是吧？我再不回来，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吗？”
方禹表情一滞，猛地想起南今还在卧室，马上三步并两步上楼，被方婷叫住，“别上找了，人走了。”
走了？
方禹有种不详的预感，无法想象就在刚刚，三个女人之间上演了怎样的对手戏。
“你们对她说什么了？”方禹问。
方婷耸耸肩，很自得道：“我们能说什么，就是问问姓名家庭之类的，妈想知道的细一点，我倒是无所谓，能把人带回家，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方婷和弟弟聚少离多，小时候就对弟弟宠的没边，自然是弟弟做什么都竖大拇指，只是他们的亲妈苛刻很多，还带着点古板的旧思想。
方禹转向老太太，“妈，您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吧？南今年纪小，我们的关系也刚步入正轨。”
老太太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有些不满儿子对她的语气，“我可是有小一年没回来了，你进门第一件事不问我身体不问我心情，上来就质问我？”
方禹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腿上，“对不起妈，我不是质问您，只是事发突然，事情都有轻重缓急。”
老太太连连叹气，最后道：“你妈我不是老糊涂，高姐昨天给我发信息，说你带人回家，我马上就订票回来了，我回来可不是为了拆散你们的，是看着你把婚事赶紧定下来，我还要跟你姐回去的。”
方禹凝重的表情突然舒展了些，转向方婷时，也得到她点头认可。
整间屋子里，只有高姨脸色青黄不接，没想到自己给老太太做卧底，会被当面出卖。
为了挽回自己在方禹心中靠谱的印象，高姨见缝插针道：“方禹，南姑娘和老太太聊的挺好的，你放心。”
方禹心情稳了些，陪老太太喝了点茶准备出门，方婷陪他走到院子里。
“方禹，南今这丫头我是挺喜欢的，外形高挑漂亮，说话也大方得体，就是年纪实在太小，你跟姐说实话到底是不是动真格的？”
方禹不假思索，“当然是认真的，我已经求婚了。”
方婷一听求婚二字，脸上某根神经突然松懈下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玩玩而已，那妈今天劝她早点过门给你生两个孩子就太唐突了。”
？！
方禹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这是亲妈，害自己亲儿子的时候真一点不含糊。
“你们是真嫌我不够忙，不远万里回来给我添乱。”
方婷看着弟弟一溜烟似的开车消失在视野里，嘴边却还是挂着笑的，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那女孩。
南今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她现在需要冷静下来一个人独处，好好把自己和方禹的未来想想清楚，从今天早上尴尬中见了方禹的母亲和姐姐开始，南今就觉得自己竟如此境地窘迫，身无长物的被豪门富甲‘盘问刁难’，又直白地被说服结婚生子，仿佛方禹和她在一起是看中了她年轻的身体，生育机器……
想到这，南今打了一个冷颤，这就是方禹急着求婚的原因？
完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躲在被子里浑身颤抖。
方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最后她不得已关了机，她还没想好怎么和他理论。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门被打开，秦姗悄声走进来。
“南今，你果然在？”
南今从被子里钻出来，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急着擦掉，“嗯，你怎么也回来了？”
秦姗在南今床尾坐下，掩盖了方禹特意载她回来确认南今是否在宿舍的事实，说了谎话，“我回来取点衣服，方总顺路载我回来的，他应该在楼下还没走，你要下去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