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

    客栈内,岑冲推开窗,确信四下无人,俯身抱回窗外的小雪。

    幽魂自小雪身上飘出,回到静止的王九阳体内。

    岑冲将虚弱的小猫关进笼子,一回头,神智恢复的王九阳正在舒展筋骨。

    “师兄,如何?”

    王九阳此行收获颇丰,道:“我亲耳听到他承认自己是妖,且他来巫溪数年,许是来过情弦的,之后一直没有离开。”

    岑冲皱下眉:“草木之灵向来比其他妖类修炼的慢,一般修行过千年才会过情弦,那他的修为……”

    王九阳慢条斯理瞧他一眼:“没错,按理他的修为至少在千年以上,上次他身上那缕妖气或许不是他的,咱们只是误打误撞,不过,比起那一个,曲流觞显然更值钱些,抓了他,足够轰动大半个捉妖界。”

    “可是千年修为,在妖类中已算很强硬的实力了,”岑冲道,“单靠咱们能打得过他吗?不如我去修书回去让见山公子派人来?”

    王九阳道:“今日在茶楼中,听闻下城内即将参选巫溪捉妖士,怕是会封城十日,不急,相信十日之后,他只会更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话怎么说?”

    王九阳笑道:“我问你,一个妖该如何做,才能与凡人生出正常的孩子?”

    “这……”岑冲愣了下,认真想想,道,“这不可能,妖与凡人根本生不了孩子,难道曲流觞,他要与那个女人生孩子?”

    “按理来说是生不了,但我先前抓妖时偶然从那妖口中得知,妖要与凡人生孩子,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要散掉自己七八百年功力,结出一颗可以净化妖气的‘玄净丹’,这样,生下来的孩子便是不带妖脉的肉体凡胎了。”

    岑冲无法理解:“曲流觞当真要这么做?”

    王九阳不屑道:“他爱那个女人爱的死去活来,除了此法,也不可能再有别的法子了。”

    正愁他修为高超,怕是抓不住,他自己便要给他们创造机会了,王九阳望下银光闪烁的辟邪剑,眼中冷光乍现:“好好一个妖,过了情弦不走,偏偏要留在这里,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甘愿损耗自身修为,那我也无需客气了,这几日咱们先躲着,别轻易露面,待他曲流觞自折修为时,再手刃了他,那女人若真怀上他的孩子,自然也不能让她活下去,正好让他们这一家三口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呵呵。”

    王九阳兀自冷漠说着,岑冲听到最后,低下头,扫眼笼子里毛发雪白的猫,手指轻轻颤了颤。

    ***

    隔日,昭歌一早便接到了消息——巫溪守将闫常超奉城主之命,在全城甄选捉妖士,故巫溪两城皆要封城十日,所有人无召不得出。

    昭歌几人也因先前除花妖一事有功,被邀请到下城,做大赛的审评。

    捉妖士是每个城池防范抵御妖邪第一人,百姓们的守护石,牵涉一城安危,自然也值得全城百姓参与,需选法术最强,能力最出众,最得民心者胜任。

    若是在临江,各县参选捉妖士,便是一众世家子弟挤得头破血流的时刻,因当地妖邪多,捉妖师也多,竞争便尤为激烈,不过到了素来安宁少妖邪的巫溪,这种场面便看不到了。

    ——府衙内,只有稀稀落落的四五个捉妖师揭了榜,几人并排而立,面色各异,当中有个熟悉的面孔。

    既然是一地地方官,当然只限巫溪城内百姓参与,而巫溪的捉妖师,先前能叫的上名号的,唯有一个傅憬。

    只是,傅憬不在这些人当中。

    很快,揭榜的四人被带到巫溪下城将士训练场,正式开始比试。

    白日当空,一堆兴冲冲的百姓挤进训练场,昭歌端坐看台,她此前还从未细瞧过此种比试,比起身旁的惊舞与雪夜更感兴奋激动。

    “先前巫溪都没有出过妖邪,他们这比试要如何开展?”雪夜问她。

    昭歌往擂台上一瞧,道:“简单,先比武,比眼力,最后比法术。”

    这三项,亦是一般凡人成为捉妖师必经的三步。

    先练武艺,修内力,获得一个强健敏捷的体魄,接着练眼力,能看破一般妖邪伪装,精确识别妖邪,闻出妖气,是成为捉妖师的第一步,最后的法术,比的是捉妖师的灵力修为,有了强大的灵力,才能操控法器,与身怀妖力的妖邪抗衡。

    在临江,赛场上高手如云,单凭这三项标准,很难在一众高手里抉择出顶尖的,为此,临江会多加一项,便是比拼捉妖师的法器。

    妖邪非凡人可除,借助法器之力,则能让身为凡人的捉妖师有更强劲的实力,谁人法器武器最强,更有可能拔得头筹。

    捉妖界延续至今,各家法器众多,难以数清,当中最广泛使用的,莫过于照妖镜,金葫芦,八卦盘,几乎是各家一份,不过,界内皆以能直接杀妖除邪的刀剑为众法器之首。妖邪本身强大,单单找出他们暂时禁锢,很容易,可要杀死他们,一般的法器做不到。

    说起这个,昭歌话匣子顿时关不上了:“在我们松陵沉妖谷内,便镇压着一批杀不死的妖邪,那只臭名昭著的千年水魃也是其中一个,除了水魃,还有什么地龙,柳树精,□□怪,蛟蛇,都是些活了上千年,成精的老妖,每次杀掉,稍有疏漏,他们又会活过来。”

    尹惊舞搭茬:“水魃?是你师父年轻时抓住的那只?”

    昭歌点头:“那只水魃初次复活,是我师父第一个擒获它的,经此一战,我师父年少成名,不过那水魃在这二十多年里屡次复活,据说被看守宗祠的司徒道长杀过四次,却依旧死不了。”

    雪夜道:“这么厉害?那它是怎么活过来的?”

    擂台上已经开始比武了,昭歌边看边道:“它喜水,会极强的幻术,总栖息在河里勾人下水,再把人拖下去淹死,即便杀死了它,砍成几截,只要一沾到水,立马就能活过来,它最近一次复活是在十年前,据说当时,司徒道长用火烧焦了它,封在一个罐子里,放在宗祠内日夜看管,不料那怪物醒过来后,找机会勾引了附近的一个小孩。”

    “那孩子中了它的幻术,半夜趁人不备,进宗祠偷走了那个罐子,等看守的人发现时,那小孩已经抱着罐子跳进了河里,罐子里的水魃借机活了过来,拖着他就要往水下去,后来又是我师父赶到,趁着那水魃尚未完全恢复,擒住它压在了沉妖谷内才暂时克制住,听说到现在,那水魃还没完全化为灰,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活过来。”

    雪夜道:“是挺难对付,水魃与旱魃皆是上古时期便存在的妖,本是神兽的后代,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声势向来浩大,这水魃倒是行踪更为隐秘。”

    昭歌道:“旱魃?这种妖凡间几百年来再没出现过了,像是绝迹了。”

    雪夜顺口道:“并非绝迹,只是被关在冥界了。”

    昭歌:“你怎么知道?”

    雪夜刹那间又茫然起来:“我也不知我为何知道……”

    尹惊舞瞧了瞧他,眉心微微蹙起,倒也没说什么。

    雪夜回忆起前不久那个自称白无常的人对他说的话:你是冥界阴君,是妖司的人。

    念起自己自平川遇到那蛇妖起始,对于妖邪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时不时冒出的这些没由头的话,难不成,白无常说的都是真的?

    对了,那个白无常说是要来看他,怎么过了这么久都杳无音信,他再不出现,他便要认为自己那晚真是做了个离奇的梦了。

    瞧雪夜若有所思,昭歌也没继续问,她有感觉,雪夜的身份,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他应当……不是凡人。

    若真是神仙下凡历劫的话,那他终有一日,是会离开凡间的吧?

    二人待的时间久了,昭歌常会有种错觉,她每次看着他,总是有些很奇异的熟悉感。

    就好像,二人曾经在何处见过似的。

    可她的记忆告诉她,他们确实从未见过。

    想到这里,昭歌也陷入了沉思。

    待尹惊舞道了声:“比第二场了。”他们才纷纷回神,望向擂台。

    方才一番比武,有两人被淘汰,余下三人中,一高个男子是祖上曾有长辈是捉妖师,到他这一辈重拾旧业,将祖上的事业断代延续起来,与他的结实粗狂相比,当中的少年显得文气不少,一袭长衫,仙气飘飘,气定神闲,另还有一男子背着柄弯月刀,生的勇猛健气,昭歌认得,那是黑封。

    约莫是除弄影时没打痛快,索性参了赛。

    瞧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想必胜券在握。

    第二回合,比的是识妖,题目不定,需要三人在十日内,从巫溪几十万百姓当中准确找出暗藏的妖,花费时间最短者胜出。

    这题难在不知府衙在城内投放哪些妖,又投放了几只,由于战线太长,连围观的人都觉泄气。

    三个参赛者也在士兵的跟随下开始了寻找,眼见几人出了赛场,雪夜深觉一时半会出不了结果,问昭歌:“你可知他们投放在城内的是什么妖?”

    昭歌挑挑眉,道:“听府尹说,仿佛是整整三十只‘美人皮’。”

    这下不仅雪夜吃惊,连尹惊舞都觉难办。

    所谓‘美人皮’,是貌美女子死后怨气集结幻化出来的妖,此妖无色无形,极难察觉,是团水雾般的气,善附美人身,一旦附体,人的躯体会被它渐渐蚕食殆尽,直到彻底被啃成一张空皮,它才会脱体离去,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过既然被设定为考题,那那些被放逐在巫溪城内的美人皮,多半是有封印在身,只会依附人体,不会殃及人命的。

    街巷为这赛事哄哄闹闹,刚除了花妖,正好借此热闹除除晦气,所以百姓们吵得格外起劲。

    昭歌出了赛场,待府尹大人行出,趁势过去问起王九阳。

    府尹道:“王公子受城主之邀勘察完上城,昨日封城前便离开巫溪了,说要回樊家复命去。”

    听闻人走了,三人顿时感觉一身轻松。

    出于警惕,昭歌并没有完全放松,在接下来的几日,她一面参与到竞赛中去,一面留心察看,倒还真没在城内发现王九阳的踪迹,这心也就放了下来。

    这天,昭歌独自在上城清心楼喝茶,不出所料见到了曲流觞。

    他看起来精神比前几日要好,待昭歌问起,他也没有隐瞒,向他们讲述起自己在灵均那听到的故事。

    “云妖”一事讲出后,昭歌很惊讶。

    “这事出在二十多年前?为何我一点也不知道?”

    曲流觞想起灵均的猜测,也没有挑明,若此事背后真是凡人算计了那妖邪,他又怎好当着昭歌的面戳穿:“或许,这事是因一些特定的原因被人瞒下来了吧。”

    昭歌回想,她之前看第四册‘擒妖录’时,上面没有任何遗漏的年份,这前后五十年间,临江城共出过三次妖邪,一次是无影脚,一次是鼠精,还有一次便是那只水魃,其中水魃最为厉害,是被她师父亲手擒住的,可是,并无云妖记录在内。

    她也不好言明,又说:“曲公子,我今日来,也是借机来告别的,眼看巫溪风波将息,我们也是时候接着上路了。”

    曲流觞没想到这么快便要分别,道:“那你们打算去何处?”

    昭歌道:“回松陵。”

    转眼离松陵已有数月,她也该回去给师父复命了。

    曲流觞心内隐有不安,但他清楚,不管那身处上城的樊家人走没走,昭歌也没有义务始终留在这里。

    他们能放过他,已是最大的恩情了。

    昭歌嘱咐道:“曲公子,‘玄净丹’要用掉你一半修为,那么来日若遇到捉妖师,你泄露身份的风险也会加大,我劝你,若有机会不如带祝姑娘离开此地,再往南边走走,那边离都城和临江甚远,一些县镇都比如今的巫溪安全些,眼下下城内已经在甄选捉妖士,你们仍留在这里怕是不大方便。”

    曲流觞叹道:“谢陆姑娘提醒,上城乃东虞画师之乡,若言她一直想成为东虞最好的女画师……我会好好考虑姑娘的意见的。”

    回下城后,昭歌说起云妖与尹惊舞听,惊舞只道:“曲公子所言详尽,想来也绝非杜撰,那么这‘云妖’一事,应是被掩盖了,为了隐藏某些事实,或者,某些人。”

    雪夜道:“可知当时带头除掉那云妖的捉妖师是谁?若是人还在,也可找机会问问。”

    昭歌道:“怪就怪在不知是谁,连那个与云妖生情的凡人亦不知身份。”

    确实奇怪,只是这事过了这么多年,内情一概不知,也没有再翻出来的必要,故几人虽觉费解,也没有过于纠结,他们敲定,待竞选结束,巫溪解封,便动身回松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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