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桃源

    一连几日,东京城被连绵的春雨所笼罩,门前的青石板被泥土所沾湿,显出斑驳的痕迹来。

    囿与天气不好,宋朗星与李殊二人便困在屋子里收拾行李,直到觉得再检点不出一丝错漏出来,才终于盼来了一个晴天。

    天气虽然放晴,但空气里的潮湿意味仍在,宋朗星换了双靴子,准备去饭馆叫一桌席面,在这最后俩日好好同章礼辞别。

    李殊原本准备叫住宋朗星,想着其实可以在家里烧一桌席面,冬天囤的米粮到现在还剩了许多,然而考虑到有些炊具已经被收拾起来,而且宴请的对象是章礼,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往他的饭里放耗子药,所以只嘱咐了郎君记得带伞,说这雨一阵一阵的,一个不妨可能又会下起来。

    宋朗星看了看天色,外面晴空外里,一洗前日的阴霾,又嫌带伞麻烦,觉得不可能下雨,回了一句:“没事。”

    等走到饭馆,许是因为今日是难得的晴天,饭馆里面几乎座无虚席,原以为自己到的够早,却想不到章礼早就坐在临街的窗边,看着窗外出神。

    他的鼻梁连着下巴是一道流畅的弧线,多日未见,脸颊肉看着有些消瘦,想来应该是近日被调入户部,太过操劳所致。

    她走过去坐下,笑说:“章兄,今日到的这么早,我还特地提前出的门,没想到还是让你等了。”

    “无妨,今日沐休,在家也无事。”

    章礼看着面前笑眼浅淡的宋朗星,抿了抿嘴,说道:“造化弄人,你我二人原本一同入京,没想到你如今要去往千里之外的桃园县。”

    宋朗星在章礼面前说了个实话:“其实,我倒觉得这样很好,你调进了户部,我也去到地方做一方主政,算是各得其所,各擅所长呢。”

    章礼端起酒杯替二人将面前的酒杯斟满,端起来抿了一口,才说道:“这倒是,只是想到鹏山此去无多路,一时有些感怀罢了。”

    宋朗星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回道:“今日便不谈离别之事,只许谈眼前。”

    章礼被逗得微微笑了一笑,问道:“这么霸道?”

    这回惊讶的是宋朗星了,她摸了摸身上竖起来了的寒毛,指给他看:“把我汗毛都吓起来了。”

    章礼半倾过身子看了一眼,说道:“开玩笑罢了。”

    两人就此揭过,开始吃菜喝酒,间或谈些朝廷里的趣事,直到临别时候,章礼嘱咐道:“我是相信你的办事能力的,只是记住一点,凡事不能凭义气,谋定而后动。”

    宋朗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说道:“我都知晓了。”

    两人在此处分别,竟然都没有回首,走出不过一二步,天上竟往下面飘了一两缕雨丝,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显得有些灰下来。

    章礼回头看着那个青色的身影,跑过去将伞塞给她,说道:“拿着,我在京城等你,别忘了还我。”说完没有留给宋朗星回答的机会,便又匆匆朝前走去。

    宋朗星撑开伞,看着路上四散预备开始避雨的行人,嘟囔了一句:“果然还是不能凭想当然啊,竟然真的下雨了。”

    李殊在房间里面守着,听到外面又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赶紧冲出去将晾晒在院子外面的衣服收进来,又挂心着郎君没有打伞,却又不知她此刻在何处,便只能站在门口望着,宋朗星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宛如望夫石的模样。

    李殊看到宋朗星毫发未湿的伞,放下心来,问道:“郎君不是说没有带伞吗?”

    宋朗星抖了抖伞上的雨水,说道:“章郎君借给我的,让我从桃源县回来后完完整整地交还给他。

    李殊在宋朗星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说道:“何必如此麻烦,我等会儿给章郎君送过去便是,实在是没想到章郎君竟连一把伞都要计较。”

    宋朗星听了李殊促狭的话语,笑了一笑,说道:“没事,放在此处就行,他既然让我们从桃源县回来后再还给他,那就随他的愿。”

    “那好吧,我先放到空处沥沥水,等干了再收拾起来。”

    到了出行那日,雨也停了,泥土仍然潮湿,走在路上激起的泥点子弄脏了整个衣服的下摆。外面天只是微亮,宋朗星主仆二人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装了两辆马车,李殊和宋朗星坐前面的一辆,另还雇了一个车夫,一个行伍之人押送马车。

    原本想着凑合一下,但是一去千里路,东西又多,虽说是赴任,但也担心路上有什么劫匪强盗之流,这才抓紧了雇人。晏殊早就料到她的情况,吃完饭第二天便派来老窦,从前当过兵,原籍也是两浙路一带的人,后来跟了晏寺卿父亲,便一直没回去。如今护送她赴任,也顺便回老家看看。

    不得不说,宋朗星着实感动了一阵,觉得晏清的确是个好上峰好老师,感动得她差点又想跟着他继续在大理寺干了,幸好这个念头只持续了几秒钟,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宋朗星走前就同所有的同僚朋友一一说过,今日不要来送她,她最不愿见到执手相看泪眼的场景,让她自己悄摸声儿走了就行。说完宋朗星仍然不放心,第二天起了大早便往城门驶去。

    一辆停歇在城门附近的马车听到动静,嘶鸣了一声,将有些瞌睡的阿笑惊醒。阿笑赶忙打起帘子,对车里的章礼说道:“郎君,是宋郎君他们。”

    章礼卷起整个帘子,半探出头,只露出清冷凛冽的眉眼,看着过城楼的宋朗星,她带着黑色的帽子,骑在马上出了城门。

    阿笑见状紧张的催促:“郎君,宋郎君要出城了,您还不下去看看。”

    章礼没有说话,一直看到黑色的帽子消失在连绵的官道上,才退回马车。

    阿笑又问道:“您在这等了整个后半夜,见了宋郎君怎么一句话都不讲?”

    章礼此刻已经放下了帘子,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走吧”

    阿笑知道自己等不来答案,任命的一甩鞭子,掉转车头,将车上自家难以捉摸的主人给送回去。

    宋朗星等一行人一路南下,身上的厚棉衣也换成了夹层的单衣,车轮也跑坏一个,后来实在不行,又将整车东西搬到船上,换成水路,等抵达江南的时候,已经是莺草长飞的春日了。

    宋朗星一行人从船上下来,竟然与出发时的形容大不相同。老窦没什么变化,毕竟是行伍出身,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最离谱的是宋朗星,因为晕船,加之路上来葵水,又担心被身边的人发现,只能偷偷摸摸的,弄得人吃不下,竟然瘦了好几斤。用老窦的话来讲,宋县令又高又瘦,跟鸡架一样。虽有夸张的嫌疑,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现状。

    鸡架宋县令带着一行人抵达了城门,原本守城的人对这一行人并未注意,直到宋朗星拿出公验,才显出十二分的热心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是宋大人,失敬失敬。”又喊旁边的人让开,说赶紧让宋大人进去。这一声弄得周围的人都向他们一行人看过来,有的老百姓在心中腹诽:“这么瘦一个小白脸,就是新来的县令?看这身板,也不像能干活的样子。”

    宋朗星挥了挥手,制止道:“不必,我们慢慢进去就行,你进我让,反而还容易出乱子。”

    旁边守城的人马屁没拍上,在一旁赔笑,说道:“是,是,您说的对。”

    尚未进县衙,但看这城守的做派,宋朗星心里便打了个突,觉得说上行下效,莫非上任县衙也是如此行事?

    等到了县衙,早有一小黄门在门口守着,看见宋朗星一行人的身影,跑进去通传。不出片刻,一个面白长须的儒雅老者便走了出来,将宋朗星接了进去。

    这老者就是上任县衙张颍,宋朗星听闻后赶忙插手见礼,老者也并未阻拦,带着她进了正厅,里面便都是桃源县的县丞,主簿等人。

    张颖为官其实不错,只不过出身士族,有点偏好摆谱,弄得下属便有点虚溜拍马之风,宋朗星一进来,县丞和主簿们便站起身来嘘寒问暖,张颖则是坐在位子上不动。

    等一行人都见过面后,张颖便带着宋朗星开始交接工作。张颖在桃源县干了几任,熬透了资历,这回被升上去做了刺史。因为是高升,所以很痛快的把工作交接给了她,但又因为在桃源县干了很久,有点自己种的菜要被别人拱了的感觉,所以在交接的过程中就难免表现出让我考考你的感觉。

    好在宋朗星来之前便趁周颐办宴的时候,抓着张主簿恶补了一番相关的要点,因而张颖问的话,宋朗星也大多能回答个七八成。张颖对这个瘦弱白脸后辈的怀疑,也一点一点打消了。

    又让县里的主簿和县丞们一个个作了汇报,将自己手头的工作总结。宋朗星听了一番,自己又像众人复述了一下,竟然不差几字,下面的人对宋朗星的溜须拍马之中便带了一点点为数不多的真心。在一片祥和之中,鸡架县令宋朗星也算正式上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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