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惊四座

    面前的男人,直截了当地让姜芷婉意识到了,面如冠玉一词不是老祖宗写出来骗人的。

    像是水墨画一般淡雅幽深的眉眼,鼻梁高悬,嘴唇红润而轻薄,像是点缀在清雅山水画中的那一抹不可忽视的亮色。

    但姜芷婉的脑子也不是个生锈的,瞬间便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兀地,她瞳孔猛缩,在瞬息之间摒住了呼吸。

    她刚才竟然差点怒怼了皇帝!?姜芷婉像是脑子宕机了一般,根本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就乖乖地把头递上去还是待会等皇帝的带刀侍卫来把我拖出去?!姜芷婉在心中预想着各种人头落地的可能性,一张白净的小脸吓得蹙成一团。

    可下一秒,一阵桃木香气兀地笼罩了她。接着,她就看见身前之人唇角微勾,目光下移,随后大手一挥,将她身前的宣纸摸走了。

    竟然没有责罚我?!姜芷婉劫后余生般地扬起了笑容,但在意识到贺景莲是在审视自己写的内容之后,她的一颗心又被揪了起来。

    因为背对着,可惜姜芷婉没看见贺景莲的眼神变化。不过假若有人在贺景莲对面,便能看见他的眸色的态度竟由随意转变为了震惊。

    看着手中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笔画流畅绵密,力道遒劲巧妙,错落有致的十几行行书,贺景莲的心底翩然泛起涟漪。

    仿佛过了好久,他才转身,眉梢微挑,沉声问道:“你师从何人?夜章之?”

    话毕,他又勾着嘴角摇了摇头,淡然道:“不,他不如你。”

    贺景莲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哗然。

    叶章之是谁!!?他是现今整个大晏国最厉害的书法家,皇后的亲叔叔!!

    皇上竟然说他不如内堂之中站着的那个最低级的宫女!?

    “不可能!”

    此刻,皇后再也坐不住了,她沉着脸色起身,快步走到贺景莲身边,朝纸上看去。

    半晌后,她的眼神由不屑转为震惊,亦久久不能回神。

    贺景莲好看的眉眼微微舒展,随后越过了身旁表情复杂的夜明岚,走到了姜芷婉的跟前。他将那张果真一字不错,集齐了十位不同诗人的宣纸放回了桌上。一双凤眸直盯着姜芷婉,声音泠泠:“你的名姓是什么?”

    姜芷婉顿了顿,脱口而出:“姜芷婉。”

    “嗯。”贺景莲应了一声,随即眸色一凛,看向众人宣布道:“这第一次考验,姜芷婉获胜。此外,彰姜芷婉为榜样,传此书法字迹全宫传阅、学习。”

    “另外,赏黄金百两。”

    虽然贺景莲的神情依然是淡雅的,话也说得没有任何起伏。但所有人都从话中明明白白地听出来,姜芷婉的这幅字是实打实地取悦到了他。

    姜芷婉见状,眸色一喜,赶忙跪下行礼,拜谢道:“谢主隆恩。”

    不论在哪个朝代,黄金都是硬通货。朴素了一辈子的姜芷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奖励砸晕了,她勾着嘴角,眸中喜悦之色愈盛。

    直到皇后像啐了毒一样的眼神刺了过来,她才笑容一僵,赶忙收敛了神色。

    她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知道,在夜明岚的面前定是不能表现得太得意的。

    “这第二道考验,便是从你们的诗中抽出一首,谈其诗意。”

    诗意?很像语文文言文考试嘛。姜芷婉眸色一亮,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这她在行啊,毕竟她教了六年语文,深谙文言文考试技巧。

    “左边的宫女,你先来。”

    贺景莲随意地倚搭在楠木椅子上,凤眸微抬,看向皇后举荐给自己的人。

    那宫女闻言,上前一步,从自己错得离谱的宣纸上勉强挑出了一首比较完整的。

    她面色大窘,不过在看见皇后故意瞧过来的目光之后,眼角又染上笑意。

    对啊,她记得之前皇后给她准备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需背诵出来即可。

    “这首《登台夜诵》出自本朝诗人王镇之手,诗人王镇借无边夜色,荒凉月景抒发自己对于晏国频繁战败,失地难以收复的困境的感叹,表达了自己的伤心与难过……”

    宫女说完,在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正座之上的那人。

    宫女的话音落了好久,贺景莲还是默着,他垂着眸子,叫人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

    夜明岚瞧着这事态的发展,心头一慌,随即狠狠地剜了那名宫女一眼,这么多首怎么偏偏选了最惹皇帝伤心的一首?!

    宫女见了神色一僵,不敢抬头,她就记得这首了,其他的都忘了……

    “大胆宫女!竟敢如此胡言乱语!来人!拖下去!杖责八十!”眼见贺景莲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夜明岚眸色一凛,忙对着宫女呵斥道。

    晏国势弱,积重难返,从上任皇帝开始边疆就不断被兵强马壮的赫连国侵略。谁都知道这是贺景莲的一块心病,这宫女找死往他的痛楚上戳,也就怪不得她不念主仆之情了。

    宫女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两个走进来的带刀侍卫打倒在地,随后被蛮横地拖着向外走。

    “奴婢错了!奴婢说错了!求皇上和皇后娘娘原谅!饶恕奴婢!八十大棍下来,奴婢会死的!奴婢还不想死,求皇上原谅!”

    被拖在地上,可怜的宫女才得空开了口,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着求饶。但上座的贺景莲和夜明岚并没有被她感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旁边的其他宫女太监们也只是冷眼旁观着。

    那名宫女的嗓音逐渐沙哑,眸底也变得死灰一片。

    场中,唯有姜芷婉一人注视着她,生出了恻隐之心。

    刚看完脑海里的晏国百科全书她知道了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这样沉重。她叹了口气,其实这也不能全怪贺景莲,若是她当皇帝,被人这样当面戳住痛楚,必然也会生气。

    但是不至于就责罚八十大棍吧?姜芷婉眉头微皱。夜明岚宫中的法棍上都带着倒刺,十棍下去,尚且皮开肉绽,学血流不止,若这八十棍真的打下去,那这名宫女哪还有命活着?

    况且,姜芷婉认得这名宫女,她叫阿桃,在自己刚穿过来,快要饿死的时候塞给了她两个馒头。

    断不能让阿桃白白丢了性命。姜芷婉如此想着。可她一个卑贱的宫女,无权无势的,又能做什么呢?姜芷婉犯起了难。

    阿桃眼中渗出绝望地泪水,手也脱力般地拖垂在地上,上位者冷漠无情,下位者人人自危,她本就是谁都靠不住的。

    心像是长满了杂草一般,堵得阿桃呼吸不上来,可突然,一道石破惊天的声音像道惊雷似地炸响在她的耳畔,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且慢。”

    阿桃的目光立刻死灰复燃一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望向了站了出来的姜芷婉。

    姜芷婉眸色一沉,心中主意已定。她恭敬地对着贺景莲施了一礼,道:“皇上,奴婢斗胆,有不同见解,不知道可说不可说?”

    就在刚刚的紧急关头,姜芷婉用系统给的大晏国百科全书里调出来了那首《登台夜诵》,粗略一扫之后,竟发现它与前世自己所处星球上那首古今第一七言律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一来,她倒有了些救人的信心。

    《登台夜诵》的作者要表达的是伤心和难过吗?当然不是,作者要表达的是,拳拳爱国之心!

    贺景莲闻言,凤眸微抬,眸色流转间正对上内堂中央站着的那名小宫女。

    虽然贺景莲没说话,但是看着他那双微微亮起的凤眸,姜芷婉知道,他在示意自己开口。

    想到这,姜芷婉也没扭捏,直接上前一步沉声开了口。

    “从古至今,历代不知多少文人墨客为了江山,为了黎民,为了战争写过伤怀之事,可他们想要表达的,只有伤心和难过这么简单吗?”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姜芷婉开始解释:“其实,藏在文人墨客诗句中略显表面的伤心和难过之下的,是他们早已融进了骨血里面,泣血而成的爱国之魂!”

    “其实,他们恨不得自己冲上战场,如天神一般守卫边疆,收复失地,挽救颓势!”

    “试问,我大晏国有这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民存在,如何没有再起之机!”

    “奴婢愚见,其实我大晏国有这么多会为此感到难过和伤心的人,有这么多热血难凉的爱国之人,才是我们大晏国的幸运,是我大晏国真正的立国之本!”

    姜芷婉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染上雾气。

    前世她是幸运的,出生在一个强大的,足以保护人民安居乐业的国家,可每当学习历史上那些山河破碎,人民流离失所的阶段,她总会热泪盈眶,情绪难平。

    所以在此刻,即使是第一次读阿桃所说的《登台夜诵》,姜芷婉也能迅速共情,提炼出中心和内涵,甚至尚有余力地升华了一下。

    姜芷婉的话音落下地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愣住了,眸中无不带着惊骇。在此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穿着低级功夫的宫女会有怎样高深的见解。

    可这名宫女的表现,却像一巴掌一样狠狠地打在了原本态度轻蔑的众人的脸上,像道烙印一样烫得她们火辣辣的疼。

    过了好半晌,安静的空气才又流动。

    听到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小声夸赞,姜芷婉心中的那口石头还是没有落地,她知道,只有眼前的贺景莲说话管用。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在姜芷婉这里变得异常煎熬,不过在她快要憋死在贺景莲捉摸不透的目光中之前,终于听见了他贵口微张,对着自己道:“着姜芷婉为冷宫讲师,赦免地上那名宫女。”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奖励——晏国科举考纲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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