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3)

    元晟听着江婉莹的措辞,“认贼为父”四字实在不堪入耳。

    当年他父亲就不该冒着风险救了她,闹到今日如世仇一般。

    元金氏扑过去,抱住元晟,撕心裂肺哭喊:“儿啊,母亲不要被流放,你一定救救母亲啊!”

    夫君靠不住,元金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儿子元晟身上。

    元晟没有安抚母亲,昂首怒气冲冲对江婉莹喝道:“江婉莹,你说,你究竟如何才能解你心头之恨,放过我的母亲。”

    江婉莹错愕对上元晟杀气腾腾的眼神,明明错的人是你们,说得好像是她得理不饶人一般。

    一旁的汪宁看不下去,对元晟冷嘲热讽道:“敢问元晟将军,什么叫放过?陛下已经开恩,免去你母亲的死罪,你还妄想得寸进尺,你元家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元晟毫不客气回呛: “汪宁,圣上在此,还轮不到你多嘴多舌。”

    汪宁张口准备好好与元晟,理论一番。却听萧景飏制止道:“汪宁,莫要多言。”

    汪宁只得气哄哄忍下,横眉怒目着元晟。

    江婉莹闭口不言,萧景飏说好一切他自有定夺。何况处置了一干人等,她心中的委屈也算出了。

    萧景飏哪能看不穿,元默父子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今日他不答应,明日说不定会联合言官上书。说他被妖女蛊惑,不顾元晟为朝廷立下的功劳。

    这些萧景飏早有预料,冷冷道:“原本朕还想与元家留几分薄面,既然两位爱卿觉得朕处置的不合理。此案便移交大理寺,朕相信,大理寺定会秉公执法。”

    元晟张口还想说什么,被元默慌张打断道:“陛下息怒,金氏咎由自取,臣觉得陛下,处置的十分合理合规。”

    元默冲元晟直摇头,打着哑语。意在说,“若大理寺介入,天下皆知元家所为。你我父子二人,如何在朝中继续立足。你与西昌国的公主的亲事,只能作罢。没有西昌国驸马这个身份护体,陛下随时会罢免官职。”

    元晟会意,于心不忍垂眸看了一眼哭嚎的母亲。

    元金氏见儿子犹豫不决,已然明了连儿子亦放弃了她。心灰意冷,让她流放丢尽脸面。还不如自戕,落个痛快。

    元金氏拔下头上的金簪,抵在脖间伤心欲绝道:“儿啊,母亲舍不得你。”

    元晟大惊失色,眼疾手快去抢夺金簪。元金氏哪里舍得死,金簪轻易被夺了去。

    江婉莹虽不太懂朝廷之事,可看得出此事定会让萧景飏为难。她缓缓站起,俯视堂下跪地的元金氏鄙夷道:“元夫人,你可有一丝悔意?”

    元金氏如今更是恨痛了江婉莹,岂会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她只哭,不语。

    江婉莹见元金氏不搭话,转而对元晟道:“小侯爷,我并非要治你母亲于死地。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陛下今日若处置了你母亲,你定会生出怨恨。君臣不和,于朝廷更是无益处。元将军,我可以原谅你母亲,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元晟急忙追问:“什么条件,你尽管说便是。”他明白,江婉莹能这般说,此事尚有回旋之地。

    江婉莹眼神一冷,“我要你母亲,向我下跪赎罪。禁足府中三载,不得仆人伺候。”

    元晟一思,江婉莹不算太歹毒,母亲也确实该长长教训。遂,感谢道:“感谢莹丫头,不,是江才人的大人大量。”

    元金氏一听不必死,又哭又笑爬到江婉莹身前。咚咚咚,连磕好几个响头,口里念叨着:“谢才人大恩,谢才人开恩……”

    萧景飏不满道:“你当真愿意放过她?绝不后悔?”

    江婉莹释然一笑:“陛下,元家当年也算救了我一命。如今放过金氏,也算是抵了元家的救命之恩了。”

    有些安慰之话,萧景飏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

    于是,他疾言厉色道:“金氏,至今日起禁足府中,不得有仆人伺候,更不能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与下人同等,每日抄写五十遍祈福经文。朕,会派人守在你的住处。元家若敢欺上瞒下,便是欺君之罪。还有,涉案随从,依律杖责一百,流放千里。至于,春红楼的老鸨,私买人口等于同罪,按律处置。”

    萧景飏话音一落,元默立马高喊:“吾皇圣明。”

    萧景飏冷哼道:“元侯爷,记住你方才所言。明日便让全城的百姓得知,江氏没死,是你元家攀慕虚荣悔婚在先,且江氏与元家再无瓜葛,自由婚配。如此,你可愿意?”

    “臣,绝无异议。”

    萧景飏示意莫峥嵘,将备好的退婚书拿过来。

    元默回答后,萧景飏问起元晟:“元晟,你呢?”

    元晟凝着江婉莹满眼不舍,为了母亲的性命,低头回道:“臣元晟,绝无二意。”

    接过莫峥嵘递过来的毫笔,在两份退婚书上分别书上自己的名字。

    莫峥嵘又将退婚书交与江婉莹。

    江婉莹毫不犹豫挥毫写下自己的名字。

    “很好,汪宁将那些人押下去吧!”

    汪宁应声,白了一眼元金氏,暗骂道:“真是便宜了你这黑心妇。”

    汪宁领着人,将孟二等人押了下去。

    萧景飏一抬手,江婉莹立马扶起他。

    “金氏,你诰命夫人的封号,待下月初九,元晟与西昌国公主成婚后,朕,便会下旨褫夺。”

    元默面有喜色,总算有一件好事。陛下定好了婚期,看来是同意和亲之事了。

    元晟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并没有一丝欢喜。从莫峥嵘手里接过,重如千金的退婚书。

    元默开始高喊谢恩,元金氏伏在地面亦跟着谢恩。

    元默发觉元晟直勾勾看着江婉莹,如今那可是陛下的女人了。若有觊觎之心,那可是死罪。

    元默冲愣在那里的元晟,呵斥道:“还不快,谢陛下隆恩。”

    元晟的目光依旧未从江婉莹的身上移开,将退婚书放进怀里,垂头丧气拜道:“臣,谢主隆恩。”

    萧景飏口吻缓和,有些语重心长道:“好了,元将军,回去好生准备婚事吧!”

    元晟又谢了恩,起身过去扶起元金氏。元默却不愿沾染元金氏分毫,率先告退出了正堂。

    元金氏这辈子哪里跪过这么久,腿软无力被元晟架着慢慢行到了房外。

    江婉莹瞧着元金氏狼狈的背影,再无昔日的高高在上,多少会唏嘘感叹。

    正堂内,只剩下她与萧景飏二人。

    她将那份退婚书,仔细看了两遍。盯着元晟二字,心中既有脱离苦海的喜悦,又有造化弄人,就此分道扬镳的唏嘘。

    她收好退婚书,对着萧景飏跪拜道:“陛下大恩,我定会牢记在心。”

    萧景飏探出手在她面前,霸气道:“朕说过,要做你的倚仗。”

    江婉莹望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迟疑不决不敢伸手去握。

    她喜欢眼前这个世间最尊贵的男子,可她却不敢宣之于口。正是因为他帝王的身份,让她望而却步。她怎么敢奢望,一个帝王对自己情有独钟。

    江婉莹自嘲一笑,自行起身,打岔问道:“陛下,我想再去看看何婆婆,入了宫,想见一面便不容易了。”

    萧景飏分明看到她眸中染着阴郁,难道她对自己处置元家的结果不满。

    “好,半个时辰后,回宫。”

    萧景飏话音一落,江婉莹提裙抬足,急奔而去。

    何婆婆不在房中。

    她四下寻了好久,在后院一口水井旁发现了何婆婆的踪影。

    何婆婆蹲在地上,一边老泪纵横,一边焚烧着祭奠亡者的纸钱。

    难道今日是何婆婆亡夫的忌日?

    江婉莹慢慢上前,心疼唤道:“祖母。”

    何婆婆没有抬头,继续烧着纸钱,口里神神叨叨:“那个女人终于受到惩罚了,你可以安心了。”

    何婆婆将手里的纸钱尽数烧完,摸了把眼泪颤颤悠悠想要起身。

    江婉莹急忙俯身相扶,好奇道:“祖母,你在祭拜何人?”

    何婆婆面上哀伤,叹道:“是我那苦命的女儿。”

    江婉莹诧异追问:“祖母,不是说您的女儿嫁人了吗?”

    何婆婆从未对她说过,自己的女儿已不在人世。她一直以为是何婆婆的女儿在夫家过得艰辛,无力将何婆婆接过去养老送终。

    何婆婆连连叹息,哽咽道:“你在侯府那么多年,应当认得我女儿,她姓钱。”

    “钱姨娘?怎么可能是她?”江婉莹难以置信,声音都有些颤抖。她记得钱姨娘是无父无母的孤女,怎会是何婆婆的女儿。

    何婆婆泪如雨下,哭道:“当初我女儿背井离乡,到京城讨生活,入了侯府做厨娘。勾搭上了侯爷有了身孕,被抬做了妾室。只是那个正妻,如何容得下她。林州大旱,我一路乞讨想来京城投奔她。到侯府打探,才知她受不了正妻的刁难,多年前便自己投井而死了。”

    江婉莹跟着伤感道:“祖母,为何不早说。倘使我知晓这些,绝不放过金氏。”

    何婆婆却十分平静,回道:“金氏那种出身名门的女子,最看中脸面。不日京城的流言蜚语,足以要她半条命。她虽活着,可每日只怕是痛不欲生。”

    以江婉莹对元金氏的了解,她怎能受得了,无人伺候以及顿顿是粗茶淡饭。只怕不大病一场,也要脱层皮,总归不会好过。

    江婉莹劝道:“祖母说的是,金氏也算是恶有恶报。今日出了一口恶气,该高兴才是。”

    何婆婆不想江婉莹为她费神,转而换上笑脸:“祖母看得出来,陛下对你不一般。”

    江婉莹却不愿去想这些,情绪低落道:“不一般,又能如何?”

    何婆婆一脸郑重道:“莹儿,你可别犯傻。趁着陛下对你有几分喜欢,一定要速速怀上皇子。皇宫里的女人,母凭子贵。你有了孩子,便有了依靠。即便陛下有新欢,你也不愁吃喝。”

    汪宁迎过来,热情唤道: “莹姐姐,该回宫了。”

    何婆婆将手从江婉莹手里抽出来,笑催道:“快回去吧,你放心,祖母托你的福,这里吃得好,穿的好。你不必记挂祖母,记得祖母方才说的话,早做打算。”

    汪宁在,江婉莹欲言又止。闷嗯一声,随着汪宁一道去往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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