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松蓝此话一出，全场都静了。
罗伯特都跑了出来，惊叹道：“你的语气像在审犯人。”
佟松蓝面上淡定从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平常的事。但她言惊四座，直播间轰的一声直接炸了。无数条弹幕疯狂滚动着，满屏都是问号。
甄延的脸色也绷不住了，他转头看了眼自家的助理，助理这才恍若大梦初醒，连忙招手示意导演。
导演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脸唰的一下黑了，紧盯着佟松蓝，眼神里传递出无声的警告。
现在正在直播，他不能显得太慌乱，如果能稳住情况，还能当作一句玩笑话糊弄过去，若直接停播，反而会引起猜疑，把事情闹大。
甄延看着佟松蓝，唇角带着笑，眼神却阴沉：“你说这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佟松蓝完全忽略导演的警告，说：“粉丝朋友们都很喜欢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他们的真心。”
这下好了，连敬称都没有了。
导演一颗心砰砰砰的快要跳出来了——这两人什么仇什么怨啊？用得着在直播间说这么炸裂的话吗？！
刚才佟松蓝还挺正常的，努力又安分，怎么突然变了个样？他要是知道童颂澜会说这些话，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人放上去啊！这个实习生是连工作都不要了？
他正要关停直播间，就听见甄延开口：“那是当然。粉丝们对我很好，我都知道，这些年我发了新歌，拍了新剧，微博也定期跟大家互动，我问心无愧。”
佟松蓝听了真想“呸”一声！
满嘴胡言乱语，还敢说“问心无愧”？不愧是演员，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佟松蓝也毫不客气地回嘴：“既然这么真心实意，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们。纸包不住火，当下掩饰得再好，也迟早会暴露的。”
甄延眼神更冷了，他又瞥了眼团队的人，更加确信这并不是安排好的了。
这是直播意外。
但他没有叫停，硬是跟佟松蓝呛上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无凭无据的事情我不想再澄清第二遍。”
怎么回事？怎么还要犟上了？
导演急得上蹿下跳。
他开始担心自己工作不保了！
弹幕已经疯了。
【这主持人是甄延黑粉吧？？？？】
【水晶怎么做事的？怎么请这种主持人啊？】
【我天这是在干嘛？？？？】
【直播发疯？？？】
【我见证历史了吗？】
【这两个人有仇吗？】
【这主持人素质堪忧】
【深井冰吧这主持人！！】
……
导演又急又气，简直恨不得冲上去！
甄延团队的人也肉眼可见地生气了，盯着直播的眼神越来越犀利。
甄延回过头看向镜头，却是在内涵佟松蓝：“如果每个人随便一句话都能定我的罪，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十二年了，我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谢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他抬起手，“待会扫楼见！”
“啪！”
导演看见了甄延的手势，甄延话音方落，他就让人断了直播。
采访直播结束了，十五分钟后还有扫楼直播。但没人动，也没人敢说话，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始料未及，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一场风暴已经在微博酝酿了。
在甄延团队那边要杀人的目光中，佟松蓝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出人意料的是，出了这档子事，第一个找佟松蓝的，不是公司老总，也不是甄延团队的人，而是一个电话。
“童颂澜！”张越在电话那头怒吼，“你脑子抽了是不是？！”
听声音的力度，她似乎好了一些，也可能是被佟松蓝气得“回光返照”了。
“越姐，”佟松蓝表现得很挺平静，“你身体怎么样了？”
“哈，还惦记我的身体呢，我要是气死了你负全责！”
张越在电话另一头狂骂，佟松蓝几乎都插不上话。
过了两分钟，她骂得肚子又疼了起来，佟松蓝才说：“你现在指责我的不专业，但实习期间你带过我吗？给过我尝试的机会吗？”
她看见铁青着脸的导演走了过来，于是说：“教不严，师之惰，我今天在直播里‘乱说话’，你记得负责。”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导演走过来将佟松蓝臭骂了一顿，并说：“贾总在五楼办公室等你。”
贾总，贾庆一，是杂志社的总编，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不愧是大公司，消息传得真快。
佟松蓝并不知道贾总的办公室在哪，因为童颂澜也不知道，她从没见过贾总，所以她没在笔记上做标记。
佟松蓝推门而入，贾庆一对她说：“坐吧。”
意料之中的严厉责备没有降临，反而是一句轻飘飘的关怀落在她头上。
贾庆一问她：“最近实习得怎么样？”
佟松蓝脚步一顿，差点怀疑这不是要炒鱿鱼而是一次谈心谈话了。
“不怎么样。”佟松蓝实话实说。
她没有坐下，毫不畏惧地跟贾庆一对视：“但有些话，一直想跟贾总说一说。”
贾庆一有些意外：“什么话？”
“我一直认为，能让公司走得更远的，只有优秀的人才以及突出的工作能力，而不是抱团霸凌、排挤对手，靠走关系博得上司的关注。”
佟松蓝说的这番话，是替童颂澜说的。
她在收拾工位的时候发现了童颂澜的笔记本。笔记本被藏在抽屉的最里层，很隐蔽，如果不是被郝璐弄湿了文件，她不会收拾，也不会发现。可能直到警察发现童颂澜的尸体时，人们才能得知真相。
笔记本的末页，记录了童颂澜的实习日常——被职场霸凌的日常。
她在公司实习了半年，没有哪一天不是被排挤的。
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没有那么艳丽，可能是因为她家庭背景没有那么坚实，可能是因为她性格内向心思敏感。
童颂澜在笔记本里说，她也说不清原因。
成为一名主持、记者，是童颂澜一直以来的愿望，也是支撑她前行的信念。
她拼尽全力终于成为了张越的实习生，却发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她每天帮人端茶倒水、写稿跑腿，却连一个正式的机会都得不到。
她每天遭受同事的刻意刁难、上司的冷嘲热讽。
今年实习转正最终评价中，新增了一条内容，即同事互|评占百分之二十，这对她而言是极其不公平的。
她知道自己半年努力都将打水漂。
她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童颂澜的记录很简洁，只是简单描述了自己遭受的事情，没有宣泄过多负面情绪。
但寥寥几句，就让佟松蓝感觉心脏一疼。
她曾经问罗伯特为什么童颂澜要自杀。
现在的她或许有了一点答案。
佟松蓝把童颂澜笔记里记录的事情一字一句、点名道姓地说了出来，深深地控诉了以郝璐为首的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原本想展现一点人文关怀的贾庆一都被她说愣了。
他愣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所以……你刚才……是想报复社会？”
佟松蓝：“……”
罗伯特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位贾总也是有点幽默的。”
贾总干巴巴笑了两声，随后装模作样道：“小童啊，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会去了解，其实你平时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公司反映。”
佟松蓝笑了一下，没说话。
贾庆一故作遗憾地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同学，你要是好好表现，很快能转正的。”
【系统：假！】
“不了。”
佟松蓝并不稀罕跟老板喝茶聊天，既然老板不直说，那她就主动出击。
她直接从怀中拿出辞职信，放——摔在了桌上。
这封辞职信是童颂澜当时亲笔写下的。
她也算帮童颂澜勇敢迈出了这一步。
贾庆一：？？？
这不是我的戏份吗？我还没说把你辞退，你竟然抢在我前面说要辞职？
佟松蓝：“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贾庆一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你站住！”
佟松蓝停住脚步。
贾庆一的声音沉下来：“你把事情闹成这样，就想留下一封辞职信一走了之？”
“贾总认为？”
“你现在得罪了公司的合作方，对方提出的任何赔偿都应该由你来承担。”
好一只老狐狸。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佟松蓝不上当，“实习合同里没写这些。”
“你的实习证明不想要了？”他威胁道。
“不要了。”
命都快没了，还要实习证明干什么？
“工资也不要了？”
这个佟松蓝倒是有点犹豫。
“工资多少钱？”
“……”贾庆一哽了一下，“实习生应该一天一百。”
佟松蓝纠结了一会，还是果断拒绝：“不要了！”
笑话！甄延那边还不知道发多大脾气，要赔偿多少钱呢！这个月也才过了几天，拿不了多少钱，不如趁早跑路，免得留下来活受罪！
佟松蓝说走就走，贾庆一根本拦不住。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同事在听风声呢，贾庆一要是追出来，面子都丢没了。
……
佟松蓝就这样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公司。
沿路所有同事看她的眼神，堪比今早看甄延的眼神！
佟松蓝深吸一口大楼外的新鲜空气——就两个字，清新，就一个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