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雨听见对面的门叩了一下，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柏星言住我对面？不会吧？
这究竟是读心术，还是安装了窃听器？
叮咚——
门铃响了，江淮雨心脏突突跳着，她扒到猫眼上瞅了一眼，看见一张服务员的大脸。
又来？这次送什么？
江淮雨开门，看见服务员的大脸飘到地上，一张清爽帅气的面孔映入眼帘。
“柏星言……”江淮雨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下一秒像要哭出来。
“哦，对不起，我以为是若菡的房间……”柏星言故作镇定。
若菡？江淮雨心里像被刀剌了一下，眼睛里渗出失落的泪光。
柏星言还想多演几分钟，以赚回自己的精神损失费，但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江淮雨眼睛的那一刻，他喉头哽住了，鼻子一酸，凑上前，急不可耐地吻了江淮雨一下，从后背揽住她，推进屋内，顺道关上了门。
江淮雨懵住了，这一刻，她沉浸在温厚的包裹和爱意中，忘却了彼此的身份，她的灵魂像被撕扯了两半，一半在抵抗，一半在顺从，她尝试着，半推半就，却没了力气，更丧失了理智。
“柏星言……”江淮雨的声音微颤。
柏星言像沉溺在一片海里，对外界的声音失去了敏感度，他的耳朵连着脖颈燃起了一片焰火。
“柏星言……”江淮雨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柏星言睁开眼睛，望着怀中红扑扑的、秀色可餐的江淮雨，露出一丝野心勃勃的微笑，又用温柔至极的声音掩盖掉：“怎么了？”
江淮雨心跳加速，她冒出了无数个念头，大多数的邪恶的，她一度说服自己远离柏星言，保持对他的轻蔑和抗拒，哪怕把他想象成一个最不堪的人。
“我……”
江淮雨说不出口，她不愿用伤人的字眼破坏当下的气氛，她还保留了一分对感情的期待。
“我有些渴了……”
江淮雨示意柏星言可以松开她了。
然而柏星言对这句话的理解另辟蹊径。
什么，渴了？你盯着我，说你渴了？这很难不让人误解，可你是江淮雨，别人会误解你，但我不能，我知道你想装出讨厌我的样子，甚至注入了真情实感，希望我离你远远的……
柏星言尽量放松心态，把手从江淮雨肩膀放下来，“你的杯子是那个白色的吗？”柏星言看向茶几，“我帮你倒吧，你想喝白开水，还是咖啡、茶之类的？”
“我……”江淮雨本想拒绝，无奈柏星言态度诚恳又积极，“我喝矿泉水就行，架子上就有……”
“你感冒了。”柏星言啰嗦道，“还是喝温的比较好，我房间里有温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江淮雨讶异柏星言这么直接，她有一秒怀疑柏星言给她下药，但一秒过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热水器不太卫生，我让服务员送温水过来。”柏星言按了墙上的“服务”按钮。
“柏星言……”江淮雨捏着嗓子，躲到门后，“你疯了？你想被拍是不是？”
“嗯……其实，我看过你写的小说……”柏星言酝酿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你！”江淮雨跳起来，堵住了柏星言的嘴，“你居然偷窥我！”
“不是，你听我解释……”柏星言掰开江淮雨的手，却没躲过另一只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声“啪”响，柏星言右脸一阵麻意，疼痛感随之而来。
“你好，服务员，请问需要什么吗？”
江淮雨看了一眼门，又瞥了一眼柏星言，冲门外大喊：“不需要！”
服务员确认道：“刚才您按了服务键，是有什么需要吗？”
江淮雨盯着柏星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落在那张帅气的脸上，让她既解气又羞愧，“需要一杯温水！”江淮雨喊道。
“好的，我们将送500ml的热水瓶到您房间，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江淮雨看到柏星言狰狞的表情，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只好加了一句：“还需要冰袋。”
“好的，马上为您送到。”
柏星言靠在墙上，用指尖轻触着脸上的巴掌印，脖子上的青筋比先前明显，喉结上下滚动，显得烦躁不安。
江淮雨不敢说话，一直等到温水和冰袋送来，服务员的脚步声离开，她才开口：“用冰袋敷一下。”
柏星言怨恨地瞥了江淮雨一眼，接过冰袋，摁在脸上。
“你什么时候看我小说了？”江淮雨问。
柏星言打量着眼前这个出手狠厉的女人，“《水之艺》不是你写的吗？”
“不是，那是雨后天晴写的。”江淮雨当即否认。
“哦……”柏星言脸上的痛感仍未消失，说话的气势降下来，“我以为是你写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那确实不是我写的。”江淮雨的架势判若两人，把温水瓶攥在手里，“柏星言，你怎么会觉得我有精力写小说？”
“好的，我知道了，那不是你写的。”柏星言挪动着冰块，发出嘶嘶声。
“噢，我知道了，你以为我在小说里写喜欢你，代表我真的喜欢你，甚至喜欢到想和你睡觉的地步？”江淮雨两只手死死扣住温水瓶。
“没有。”柏星言配合道。
“那你是用小说做噱头，从我进组第一天就起了非分之想，要和我炒作，还是要睡我？”
“呃，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真的喜欢你。”柏星言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江淮雨，毕竟她手中的温水瓶是玻璃做的，她死死攥着瓶身，看起来像要给他开瓢似的。
江淮雨猛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没想到柏星言这么直球。
“药是我送的，花也是我送的。”柏星言抢在江淮雨发问之前。
空气里一片寂静。
江淮雨快速眨动眼睛，所以她要如何回应？第一次被理想型表白，她应该故作矜持，还是扑上去来个爱的魔力转圈圈？
江淮雨冷漠以对，在柏星言预料之中，他推门出去，留下一句“打扰了”。
江淮雨搁下温水瓶，闷头往床上一躺，郁闷、憋屈、失意……各种情绪交错在心头，扰得她无法静下心，她躺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一个奇妙的念头涌上来。
我要把刚才的表白写进小说。
江淮雨突然兴奋起来，一扫之前的怅然，拉出椅子坐下，打开尘封已久的平板，点开D盘，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名字叫《告白》。
这是一篇关于爱情的短篇小说，预计15万字……
江淮雨想着，在空白的稿纸上敲下一段话：
「他是个心里藏事的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买了一束玫瑰花，站在小镇街角，等待那个美丽的姑娘……」
柏星言回房间后，对着镜子打理衣容，他给经纪人打了电话：“撞门上了，有点毁容，需要改个妆。”
经纪人大惊失色：“柏柏柏总，你要不请请请个假……”
“今天的采访很重要，是一家国际媒体，我约了很久，不能扫人家的兴。”
“哦，那我让虾米过来处理一下。”
虾米是柏星言的首席妆造师，一个留洋归来的长腿美女，各种妆容手到擒来，改头换面也不在话下。
虾米很不习惯把自己包成粽子，但身为柏总的首席妆造师，这种行为已成为日常，她穿着一双花布鞋，裹着大布袄，佝偻着身子，乘电梯上来，溜进1009号房间。
“什么情况？”虾米一进门就问。
柏星言回头一看，见虾米像拆石膏一样，把身上的累赘一点点扔掉，“就你一个人？”
“对。”虾米快速扫了一眼柏星言脸上的巴掌印，顿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化妆品，摆在桌上，“遮瑕会显假，让你和平日的肤色不一样，能接受吗？”
“我这张脸交给你了，采访安排在酒店楼顶，估计一小时以后开始。”
虾米的表情很紧绷，不是担心妆容问题，而是对柏星言脸上的巴掌印充满了偏见。
柏星言无所谓，他的心思可不在这里。
「他给姑娘送了花，姑娘没理她，觉得他吊儿郎当，姑娘在心里赌气：要是他去我家找我，我就答应他……」
柏星言笑了一下，把虾米吓得不轻。
“柏总……”虾米欲言又止。
“不好化吗？”柏星言以为虾米想谈论装造的问题。
“没有。”虾米狐疑地盯着柏星言，总觉得他有些反常。
「他也不知怎的，就想去姑娘家里坐坐，或许能见到她的爸妈，他脑子一热，挑了个清晨，一声不响地跑到姑娘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姑娘开门一看，脸色都不好了，还没来得及赶他出去，就被他推进门里，深情地吻住……」
柏星言假装咳嗽了几声，以掩饰内心的雀跃，江淮雨永远也猜不到，她心里喜欢的人，其实有读心术。
“柏总……”虾米一脸严肃，“你最近是惹什么官司了吗？还是……”
“虾米，你不是我经纪人，负责化妆就可以。”柏星言打断虾米的提问。
虾米没有说话，十分钟后，结束了装造，准备打道回府。
柏星言照了照镜子，看见右脸多出一个卡通画：一只红色的手，掌心向上，左上角印着五颗金色的星星，一大四小。
“这是……”柏星言抬头看了眼虾米，“我这样去采访啊？”
“你说了，这张脸交给我。”虾米收拾完化妆品，重新把自己包成粽子，出门时，瞅了一眼对面的房间号，没说话。
柏星言对着镜子，左瞧右瞧，喃喃自语：“虾米的脾气一直这样，不想干，还不主动辞职，非要让我解聘她……”
十几分钟后，酒店楼下水泄不通，众人簇拥着若菡，把普通的台阶又变成了一次红毯，国际媒体悉数，静候两位主演亮相。
柏星言穿了一身暗蓝色西装，搭配若菡的孔雀蓝长裙，像极了一对养眼的璧人。
若菡看了眼柏星言右脸上的卡通画，捂嘴偷笑。
“笑什么？”柏星言扯了扯领带。
“你不早说，我也画上。”若菡打趣。
柏星言松开若菡的手，径自走向沙发，沙发是分开的，一人一个，柏星言谢天谢地，他可不想和若菡有什么瓜葛。
江淮雨窝在房间，依稀听到楼下的动静，不一会儿，手机界面出现了几个弹窗：“《水之艺》主角接受全球时报采访”、“柏星言谈及拍摄趣事，若菡害羞捂嘴”……
江淮雨点开直播界面，看见柏星言和若菡出现在画面中央，两人的衣服都是蓝色系列。
“居然是情侣装……”江淮雨嘀咕了一句。
柏星言突然抬头，皱了皱眉，接过若菡的话，“是，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很用心，包括今天的礼服，都是《水之艺》的色系，所有的演员都有一套蓝色的高定，感谢服饰合作品牌对电影的支持……”
江淮雨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柏星言在回应她的话，但转念一想，世界上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柏星言。”江淮雨自言自语，“你的伤疼不疼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不讨厌你，你说你喜欢我，我受宠若惊，只是怕你说着玩玩而已，今天你喜欢我，兴许明天你又喜欢别人呢？”
柏星言眉头紧锁，眼神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其实世界上还是有真诚和真心存在的，就像《水之艺》表现的主旨一样，我自己也有一些经历，之前对喜欢的人告白，结果人家觉得我是玩玩而已……”
我去！隔这么远还能听到！
江淮雨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生怕找出一个摄像头或者录音机。
见鬼了！是不是吻我的时候安上的？
她翻遍全身，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安装摄像头的迹象，就算有，她的声音极小，那些录音设备也不可能录上。
难道是我多想了？江淮雨逐渐冷静下来。
这次，她不说了，只靠想：柏星言，你要是真喜欢我，就在采访结束的时候，冲镜头比个心。
采访即将结束，柏星言动了动手指，眼睛在寻找镜头。
“这样吧！”主持人建议，“两位主演冲镜头比个心，给屏幕前的粉丝朋友送送福利。”
若菡举起右手，弯成半颗心型，向柏星言靠近。
柏星言举起两只手，在胸前比了个完整的心。
若菡尴尬地笑了笑，变换手势，把拇指和食指交叉叠放，比了个迷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