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胖胖也闻到蛇腥味了，雨水把外面的草坪淋透了，草底下的臭水涌上来，灌进泥巴里，让这条黄金蟒洗了个臭水澡，他把脸别到一边，焦急问：“放哪？放哪？”

    姑妈还在往前走。

    顾胖胖眼看姑妈就要撞墙上了，正要喊，那面墙被姑妈的身子撞出一个门，里面五彩的炫光射出来，把顾胖胖吓了一跳。

    “进直播间。”姑妈说了句，也是提醒顾胖胖，踏进这个门，就要开始表演了。

    顾胖胖看见座椅上坐了一只猴，他看过姑妈的视频，这只猴叫空空，跟人似的，此刻正穿着一身袈裟，手里举着一根权杖，权杖垂下一条横幅，写着“招财进宝”。

    桌上摆满了黄色的小方袋，另外摆了两只玉雕的杯子，杯身上盘虬着一条玉蛇。

    姑妈前脚刚进门，细嗓子就开始了：“白姐来了，白姐来了！各位久等，我之前没接过商单，这是第一次，业务不熟练，大家体谅，这蛇茶到底味道怎么样，我们让这位嘉宾说两句。”

    墙面的门自动恢复原状，把江淮雨隔在门外，四下寂寥无声，只有窗外的雨还在滴答滴答地下个不停。

    “柏总，他们进去三分钟了，客厅的灯开了，但没啥动静。”一个伪装成石头的狗仔躲在路对面，给柏星言打小报告。

    柏星言调转车头，从错误的路返回岔路口，驶向左边那条通往高速公路的路。

    “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条路，她家住这，是给高速路看门呢？”柏星言被江淮雨冷落了一整天，这会有点气，车快没油了，助理居然忘了加油，这车开过去是有去无回，雨这么大，路这么黑，他何苦上赶着去见岳父岳母呢？

    雨刷一遍遍刮着车玻璃，柏星言有点打退堂鼓，现在去，肯定要在江淮雨家借宿，她又不待见他，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顾胖胖是她家的常客，肯定早就成为钦定女婿了，他去抢什么劲。

    柏星言打着方向盘，又准备掉头，可身后渐近的汽笛声逼着他往前走。

    算了，懒得掉头了。

    后面那辆车给了柏星言一个理由，让他继续往前开。

    开到离目的地800米的地方，后面那辆车停了下来，柏星言降低了速度，看见后车摇下车窗，伸出一只手，朝路边的树林指指点点。

    这是要……抛尸？

    柏星言想起小时候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他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拍了张照片，又在导航上做了标记。

    江淮雨家是干什么？为什么要住这么荒山野岭的地方，还在高速路口……

    柏星言有些烦躁，耳边又响起了江淮雨的声音。

    「她穿着一席红装，去了魏王宫中，一个时辰前，她被赐予丽嫔的名号，入主丽人殿，这座偏殿离王后所在的慧心殿最近，魏王此刻留宿殿内，命她前去谒见。」

    车快没油了，柏星言把车停在别墅对面，雨势有增无减，敲在玻璃窗上，让他愈加心烦意乱。

    「她预见了魏王的计谋，魏王要质问她的身份，问她是否是秦国密探，如果是，就杀了她，如果不是，就让她侍寝，宿主惜命，宁愿苟全于魏王势利下，也不愿成为秦王的走狗。

    要是能侍寝，当然最好了，证明她的清白，也好教秦王死了那条心。」

    侍寝？江淮雨这脑子里一天天想的什么？

    「门口没有侍卫，她推门而入，一面横刀劈过来，眼前霎时失了光明，她捂住脸，血水顺着指缝淌下来，落在她殷红的裙摆上。」

    啊呀！柏星言心一跳，车门响了几声。

    “柏总，我能进去不？外面太冷了。”

    柏星言听是狗仔的声音，开了车门，狗仔脱去雨衣，放在脚底，“柏总，这栋别墅是江淮雨姑妈家的，顾胖胖进去上播了，你看。”

    狗仔掏出手机，上面显示“天上掉下只加菲猫”直播间，江淮雨的姑妈画着美艳的妆容，瓜子脸大圆眼，一旁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男生。

    “这男生是谁？”柏星言问。

    “不知道。”狗仔瞅了半会儿，“白嫩白嫩的。”

    “有点像顾胖胖。”柏星言看向狗仔，半信半疑，“不会真是顾胖胖吧？”

    “啊对，顾胖胖上播了，那就是了，这滤镜厚的，谁能看出来。”狗仔顺手发了条评论：“滤镜太厚了，顾新一都走样了。”

    柏星言抿紧嘴唇，在思索顾胖胖之前的模样，他要是能瘦下来，真的……挺好看的，绝对是花美男。

    江淮雨接了个电话，是一个年轻导演发过来的，诚挚邀请她出演一部知名小说改编的短剧。

    “你跟我……”江淮雨刚要说“你跟我经纪人联系”，可现在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让她对莎莉失去了信任，换经纪人是迟早的事，“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你经纪人给我的，她说你很适合。”

    “不好意思，没空。”江淮雨直接挂断电话，莎莉居然给她接短剧，她刚打开了电影圈的路子，演短剧就是自毁前路。

    过了五分钟，电话又来了，又是那个年轻小导演。

    “江姐，你现在真是流量一姐……”

    “别叫我姐，把我叫老了。”

    “好，江……江……”

    “叫我本名就可以了。”

    “江淮雨，是这样的，我们在你门口……”

    “我没在家。”江淮雨以为导演指的是幸福苑。

    门口传来“咣咣”的敲门声，与此同时，电话里传出：“我们真在门口，刚看见窗户有灯。”

    江淮雨待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立即挂掉电话。

    一条短信发过来，还是那个年轻导演的号码：“江淮雨，我们送了点小礼物，放在你家门口，真心想和你合作，恳请加一下微信，我发你剧本，你过目一下，不演也成，删号也可。”

    江淮雨听见门外一阵稀碎的脚步声，心里发毛：莎莉可真敢，把我姑妈的地址到处传播，看我怎么收拾她。

    半小时后，江淮雨蹑手蹑脚地跑出去，开门看了眼导演送的礼物，几盒国内化妆品，加起来两万左右。

    知道我什么肤质吗？涂了烂脸怎么办？江淮雨没有理会，重新关上门。

    柏星言坐在车里，见证了小导演送礼的整个过程。

    “江淮雨现在是真火，住哪儿都能被挖出来。”狗仔评价了一句。

    柏星言没有说话，他回想刚才那个年轻导演的动作，在他车前逗留了一会儿，记住了他的车牌号。

    这个晚上，漫长而寒冷，柏星言在车里睡了醒，醒了睡，每当快要入眠时，就被江淮雨的鬼故事吓了醒来。

    江淮雨熬了个大夜，把小说的框架图画了一遍，像在企业上班似的，制了一份PPT。

    早上7点，顾胖胖推开那扇门，步履沉重地走出来，瘫在沙发上，长呵一口气。

    “下播了？”江淮雨抬头问，眼睛红红的。

    “没呢，你姑妈滔滔不绝，可能要播到12点。”顾胖胖像被吸了精血，面色惨白。

    “你们一晚卖了多少？”

    “十万盒，一盒二百五，商家拿30％，平台拿30％。”

    “那姑妈赚了大头啊！”

    “姑妈是宠物区头部博主，她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确实。”江淮雨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

    “你之前和我说，你家里人说你姑妈是疯子，这样的钱，不疯还真赚不到。”顾胖胖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是啊，所以我是我们家唯一和姑妈有联系的，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绝对不会！我以前对你姑妈也有一点点偏见，但看完她住的地方，又见识到她直播的功力，再想想自己，唉——”顾胖胖拉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仰头深省。

    江淮雨突然想起那个小导演，一提起短剧，她就觉得老土，但她好奇小导演有多大能耐，敢请她演，她加上小导演的微信，对方秒回：“这个是剧本，我们团队呕心沥血的成果。”

    江淮雨点开剧本一看，是个武侠剧，她本来没想多看，但越看陷得越深，读着读着就读完了。

    这剧本，真的可以。

    江淮雨出乎意料，这么精雕细琢的本子，如果是电影，估计能走出国门，把外国的奖拿个遍，可浓缩成短剧，倒有些大材小用，而且武侠题材，拍短剧应该没人看吧。

    这么大的风险，她不敢冒。

    几十分钟后，小导演回话了：“看得怎么样？这个剧的出品方是你们公司，男主是新人，要是火了，公司会签，要是没火，也能背锅。”

    江淮雨对小鲜肉不感冒，想了几秒，还是拒了。

    柏星言联系的私人医生来电，说他已经到幸福苑门口了，这个医生很难约，要是他爽约，以后可就约不到了。

    “呃……”柏星言大脑飞速运转，“我们在野营，下雨了，就去朋友家躲雨，你方便来吗？我把地址发你。”

    三秒后，医生回复：“Okay。”

    真要来？柏星言坐在缺油熄火的车里，看了看狗仔，又看了看助理。

    “我去，我去。”助理察觉柏星言的意思，揽下照顾主子女朋友的重任。

    “那我去拍照……”狗仔没过脑子说了句。

    “拍什么拍？和她同框的只能是我！”柏星言气急败坏，“除了和我的绯闻，不准报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