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宫

    《大明纪》有载,仪天帝其人六亲缘薄,性情暴虐,天生病体,靠把长命锁豢养恶灵吊命,年二十有九,锁断人亡。

    嘉和二年,京都皇城。

    月光凛冽,红墙灰瓦笼罩着一层诡异的灰白,宫墙内死寂无声,只遥遥一阵浑厚的钟声传来,宫门大开。

    晚风袭来,大片火光在宫外摇曳摆动,继而急促的军靴踏地声迅速涌入宫门之中,刀剑出鞘皮肉刺穿的声音在寂静的皇城夜肆虐。

    一时间空气之中弥漫着浓重血腥杀伐之气,大批的士兵将金銮殿包围。浓厚的云层遮住清明的月色,周遭陷入黑暗。倏的一道惨白的闪电照在那张沾着血迹脸上,他神色贪婪笑容狰狞,片刻间那提剑屠夫又没入夜色中。

    破天惊雷震颤了整座清冷的宫殿,大殿之上黄纱幔帐笼着玉脊龙椅,殿门大开,涌入一股邪风,烛光摇曳,幔帐浮动。

    帐中之人漫不经心地倚在龙椅上,此人身形削瘦,着一袭薄衣,乌发衬得皮肤白得病态,面容透着病恹恹的邪气。她以腕骨撑着下颌双目微阖,仿若于长夜中死去一般。

    纤细的脖颈间挂着一只血纹长命锁,符文攀上极细的锁链,随着气息起伏发着诡谲的红光。

    沉重错乱的脚步声混着刀剑摩擦的刺耳声冲进金銮大殿。

    为首之人眉目锋利高大魁梧身着盔甲,右手提着的长剑上蜿蜒着粘稠的血液,其人神色尽显野心。

    此人正是大明国宣平王,当今圣上的皇叔傅秉严。

    座上之人掀起眼皮,眼尾勾笑带出大片肆虐的邪气,她指尖轻叩,嗓音低沉倦意之下是狠戾的杀意:“皇叔带兵夜袭皇宫,当真不怕朕杀了你么?”

    闻言傅秉严却大笑起来,对那帐中羸弱清瘦的身影道:“如今形势,陛下还看不明白么?贺将军之兵力远在千里之外,武安侯早已反水,你身边心腹势力已尽数被本王架空,无权无势之子,还有谁能来救你?”

    “大明只有在本王手中才能长盛不衰,你左右不过是个太后操纵的傀儡皇帝,更何况体弱多病本就是将死之躯,能成什么大事?”

    殿外寒风涌入,吹开龙椅上的层层纱幔,在场所有人一瞬间都看清了那病态苍白的脸上缀着两只漆黑的瞳孔,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微暗的火光下,这位病弱俊美的皇帝笑得惊悚如黑暗之中的毒蛇,她的嗓音嘶哑得仿若枯瘦嘶哑得木锯。

    “那皇叔还真是狼子野心,蓄谋已久,谋反称帝名不正言不顺,难道也不怕反噬己身么?”

    傅秉严眯起眼,剑锋猛然指向龙椅之上的皇帝:“呵,你当真本王如此愚蠢?”

    “如今陛下尚未立后,膝下无子,自然是要劳烦陛下拟一道遗诏传位于本王,若是陛下乖乖照做,本王会考虑放太后一条生路,”傅秉严眉眼之中欲望贪婪尽数倾泻出来,他顿了顿,继而故作惋惜:“陛下应该不想万般疼爱你的母后给你陪葬吧。”

    帐中之人气息微弱,低沉慵懒嗓音从帐中飘出:“皇叔想要的不过是朕身|下的龙椅和手中的玉玺,朕自知命数已尽,不过是个冷冰冰的皇座,便是给了皇叔又何妨,何必牵动旁人。”

    而后传出几声沉闷的咳,她继续道:“玉玺就在朕手中,皇叔来取便是。”

    “王爷,小心有诈。”台阶之下一名副官警惕出声。

    傅秉严眉峰微拧,抬手示意其噤声,泰然自若道:“傅书珩命不久矣,本王自有分寸。”

    言罢,傅秉严缓缓走上台阶,不断靠近帐中之人,他手中握着长剑挑开浮动着的纱幔:“本王的好侄儿,玉玺何在?”

    然而傅书珩叩动的指尖却骤然停下,嗓音攀上诡异的笑意,语气阴恻恻道:“皇叔,朕等你很久了。”

    顷刻间一支锐利的长箭猛然朝傅秉严射来,他下意识以长剑格挡,箭镞于剑刃碰撞迸出火花。同时一阵细密的刺痛没入他的右肩,傅秉严登时怒火中烧,欲提剑连这纱幔一同砍去。

    却不料右手忽然没有了知觉,紧接着一个敏捷的黑影劈面而来,径直将他踹翻,滚落至台阶之下。

    那黑影是个面容清冷的青年,不同的他一头短发,在后脑扎了一小撮辫子,前额落下细碎的发丝,眉骨间却张扬着狂放,他拂了拂衣袍道:“你个乱臣贼子,还想谋反篡改历史是吧?做梦吧你!”

    台阶之下的叛兵见势不妙,齐齐竖起长刀,雪刃折出的白光恍了那青年的眼,他连忙大喊:“贺筠!别看戏了!还不出来!”

    言毕,金銮殿内的两侧猛然涌入大批士兵,将台下一帮逆贼全部包围。

    为首的少年将军跪拜在纱帐前恭敬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傅书珩摆摆手,示意贺筠起身,她枯瘦苍白的手指挑起幔帐缓步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睥睨半躺在地上的傅秉严。

    她的嗓音宛如毒蛇游走,似浸润了烈毒却无生息:“兵不厌诈。皇叔,钢针上朕淬了剧毒,今夜你必死无疑。”

    “你怎么……”毒性蔓延,傅秉严颤着左手指向贺筠,右臂的血管已经乌黑发紫,万蚁啃食之痛令其冷汗直流。

    “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么?”傅书珩笑得阴冷,她站在贺筠和那青年身后,“皇叔不如瞧瞧宫门之外,你吞下的半数兵权和豢养的私兵已尽数落入朕手中。”

    傅秉严闻言怒火攻心呕出一大口淤血,冷笑道:“陛下骗得本王好苦啊,本王竟不知病弱无能的侄儿居然如此老谋深算。”

    “只不过贺将军在此,边疆兵力不可能尽数调回,如今殿前护驾的怕是陛下全部的兵力了吧。”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难怪是反派,知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那眉目张扬的青年蹙眉颇为不耐烦。

    “陆绥,让他说。”

    傅书珩苍白的手轻轻拍了青年的肩头,陆绥无奈朝傅秉严翻了个白眼,他自幼熟读历史,其中最讨厌的历史人物就是大明宣平王傅秉严。

    不为别的,就凭傅秉严抛妻弃子,谋害忠良最后叛国的结局就足以被后世之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陛下难道就毫无防备么?” 傅秉严面色涨红,额角青筋暴起,死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抽搐着嘴角。

    随后,他诡异地朝傅书珩笑了,左手却悄悄潜至身后……

    傅书珩眉头微蹙,心觉不妙,于是她猛抓了一把身前的陆绥和贺筠喝道:“快躲开!”

    在琉璃破碎的声音中,金銮殿上猛然涌现一群乌黑的食腐鸟,鸟群嗅见血腥便会异常狂躁,不断的朝周遭的活人冲撞而去。

    “我的妈!这是什么东西?”陆绥抬手挡住自己的脸,被傅书珩扯开时一个没稳住踉跄倒地,抬眼便看到傅秉严身后突然冒出一群丑陋黢黑的鸟。

    大殿之上狼藉一片,待到食腐鸟斩杀殆尽,傅秉严却早已趁乱逃出了金銮殿。

    “我靠!”陆绥惊呼一声,死死抓住贺筠的手臂躲到他身后。

    横在傅书珩面前的是一只淌着黑血的断臂,满地的死尸鸟羽倒映在她漆黑的眸子中,眼底未有丝毫波动,反而勾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断臂求生。

    陆绥简直毛骨悚然,光是看到血肉模糊的断口就已经感到肩疼,他喉结滚动了下感叹道:“你们古代人玩的真大,手臂说砍就砍?”

    贺筠挣开了陆绥的爪子,半跪在傅书珩面前,握拳的手背靠在额头请罪道:“陛下,微臣办事不利,这就去捉拿逆贼,将功补过。”

    傅书珩眼底水波微动,阴沉沉地笑意更深,雷光闪过她的脸,病态白的面庞笑得阴毒狰狞,活像地府索命的恶鬼。

    只听见那喜怒不明的声音幽幽道:“不必,朕知道皇叔去哪了。”

    雷声轰然响起,傅书珩胸前的血纹长命锁浮着猩红的光,让这个羸弱不堪的帝王显得更加诡异可怖。

    --

    月色被浓密的乌云遮去,苍穹顶上闪电亮如白昼,人间红墙灰瓦忽闪忽现。

    永和宫外,傅秉严独剩一臂,凌乱的乌发粘在发汗的脸上,一双毫无血色的唇干裂开,微微发颤。而站在他身前的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身着墨绿色凤袍,头戴鎏金凤冠,纤细的眉温柔似水,眼尾淡淡的皱纹勾出岁月的沧桑。

    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红色浅痕尤为刺眼。

    数十个佩戴银质面具的死侍举刀围在傅秉严身前。

    而对面,那轿辇上空仅有一顶龙纹垂帘伞,纱帘后削瘦的人影带着浩荡的御林军将永和宫里外围个水泄不通。傅秉严招来的食腐鸟本就是巫族之术,灵珠捏碎的一瞬可引出数千只乌鸟,然而这种东西在这偌大皇宫之中,便只有身为巫族血脉的太后所有。

    傅秉严不是今夜挟持得太后,恐怕很早之前便盯上了永和宫。

    “傅书珩!太后在本王手中,若是还想要活着的母后,便立刻命人退下放本王出宫!”傅秉严藏在太后身后,仅露出一只眼睛望向面色苍白的少年帝王。

    身前的女人眉头紧锁身体僵硬,颤嗓音却高喊道:“皇儿!不必管哀家!”

    “太后还是不要出声的好,”傅秉严将利刃往里抵紧了半分,他咬着牙吐出血腥气在太后耳边,“否则本王可不能保证刀刃会不会要了娘娘的性命。”

    太后倒吸一口冷气,双眼紧闭朱唇颤动,胸口因急喘而伏动。

    陆绥立在轿撵旁,眉目之中尽是嫌弃,骂道:“这狗贼藏得真严实,头也不敢露出半分。”

    傅书珩薄唇微抿,今夜眼皮沉重得让人抬不起来,枯瘦的指尖从容地叩击紫檀木椅。

    此时狂风自虐,天空斜飞起冰凉的雨丝,轿辇之上垂下的纱幔被吹开。僵持下,雨势渐大,傅秉严右肩的伤口混着雨水,血色不断漫开,染红了整张纱布。

    傅秉严眉头拧紧,挟着太后退了半步:“怎么?还不让开?难道陛下是想看着太后血溅当场么?”

    急雨浸湿了纱幔,雨水自她苍白的面容顺着下颌滑落,只听见不屑一顾的笑声,继而蛊惑人心的嗓音。

    “皇叔,你忘了世间帝王最是无情。”

    傅书珩的枯瘦苍白的手微微抬起,勾起笑弧带出肆虐的邪性,眼底淡然毫无波澜,嗓音低沉语气冰冷,仿佛是在断头台上扔下那支死刑签。

    “放箭。”

    傅秉严瞳孔骤缩,大抵是从未想到傅书珩会如此冷血,竟不顾母子之情。

    而一旁的陆绥眉头紧皱,胸口的心脏怦怦打鼓,雨水打湿他的视野,他盯着傅秉严身后的屋檐,内心慌得一批。

    “皇儿……”

    太后眉睫湿润,混着雨水的泪滑入唇角,泛着淡淡的咸和苦,她眉眼却温柔依旧绝望的神色之中掺着复杂的欣慰,眼前的皇帝已然成长,同其他帝王一般冷血无情。

    箭雨自四周的宫殿射来,欲抽刀割喉的傅秉严的身子却是一软,挟着太后一同瘫倒。

    “贺筠!”

    陆绥趁机冲着永和宫的屋檐高声喝道:“快啊!”

    纱幔之后的人影却捏紧了拳头,骨节泛起一片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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