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杨错愕地看着雨桑怀里的小狗崽。

    “两只狗？”

    “怎么，你舍得叫它们母子分开吗？”姜禾放下手里的竹背篓，把大棒骨放进盆里，准备先用冷水泡着，把血水先泡出来。

    屋子里的小榆听见动静，噔噔跑了出来。猝不及防就和大狗对上了目光，顿在了原地。

    雨桑已经把小狗放下了，狗崽好奇心旺盛，这看看那嗅嗅的。它看到小榆，一个加速就冲了过去扎进了小榆怀里。

    都说聪明的狗，智商和人类小孩差不多。

    瞧这大狗聪明的样子，它的崽应该也不会笨到哪去，刚好和小榆玩得到一起。

    看小榆和小狗崽都有些玩得兴奋起来，嗷嗷直叫。青杨皱着眉看了一会，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走进厨房，对着正在洗葱姜的姜禾道：“我来处理吧，你带狗去洗个澡。”

    这两只狗，一直都被拴在肉铺，肯定干净不到哪去。

    青杨应该是有洁癖的，家里虽然穷，但是收拾的一直是干干净净。村子里像小榆这个年纪的小孩，哪个不是在田间地头玩得脏兮兮的。只有小榆是干干净净的，对此，青杨功不可没。

    “那就交给你了！”

    姜禾一扭头，就看见小榆就差跟狗崽脸贴脸。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忙出去制止。

    让雨桑抱着狗崽，姜禾去屋子里取了皂角，又找了一块干净的布，往竹背篓里一塞。趁着太阳还高悬着，忙领着两个孩子和狗就往河边走去。

    村里人都在这河边洗衣裳，姜禾牵着狗，穿过了半个村子，一直走到下游，寻了片平缓的河岸。

    这说是河，不过是山上山泉流下，汇聚成的一条宽阔溪流。

    叮嘱雨桑看小榆和小狗，她先领着大狗往水里走了两步。

    狗虽然会游泳，但多少还是有些怕水的。姜禾一开始还担心大狗会抗拒挣扎，但令它没想到的是，大狗非常乖顺地任由姜禾往身上泼水。

    长毛的狗狗虽然好看，但洗起来也更费劲，光是打湿毛发就用了很久。

    而小狗崽还没换毛，洗起来就容易多了

    小榆只是往小狗崽身上泼了两瓢水，就让它那一身蓬松的毛服帖了下去，像一颗洗干净的肥硕土豆。

    姜禾一边往狗子身上搓着泡泡，一边算着账。买狗花掉了她手头一半的钱，虽然饭团摊子蛮赚的，但是上限其实已经在那了。

    狗子也得吃饭，姜禾摸着大狗脊背的时候，都感觉那骨头硌手。想要狗狗看家护院，肯定要把它们喂饱了才行。

    一口气花了这么一大笔钱，还是叫人觉得有点失落落的，怪没安全感的，还是得尽快赚回来才是。

    姜禾长叹一口气，她是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的。可能是长时间失业的后遗症，只有捏着钱在手里，才有安全感。

    刚好端午快到了，到时候人人都出门看龙舟了，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冲走大狗身上的泡沫，姜禾摸了摸湿漉漉的狗头，指挥道：“好了，你一会再甩啊。”

    说罢，她便逃似的，不顾溅起的水花，两步窜到了岸边。

    大狗似是听懂了，它看着姜禾踏上岸后，才甩起了水。

    洗小狗崽就容易多了，它也没有那么脏，想来大狗平日里也没少舔舐小狗崽。

    小狗崽腿短，又动不动就趴下了。这湿哒哒的一身毛，要是沾了泥，不敢想象得多崩溃。所以姜禾用麻布把狗崽一裹，放进了竹背篓里。

    村里有别的小孩，听闻雨桑和小榆在村口洗狗，三五个孩子一起围过来看。

    这小狗崽被大狗照顾得很好，哪怕打湿了毛发，也依旧肥嘟嘟的。它记得爪子扒拉着背篓，努力往上跳。

    这急切的模样，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有几个胆子大些的，上前摸了一下小狗脑袋，然后就被舔了掌心。

    姜禾叉着腰，看着孩子们欢声笑语的画面，倒也没急着回去，准备再歇会。

    天气是一天天热起来了，这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些暖意。

    姜禾眯着眼睛，看向村口的方向。

    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她走过来。

    “燕儿。”姜禾朝着梁燕儿招了招手。

    梁燕儿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是一个消瘦的中年女人，挑着扁担，愁容满面。姜禾觉得有些眼熟，却也并不记得她叫什么。

    大概是知道姜禾认不全村里的人，没等她问，梁燕儿已经开口介绍道：“这是孙姨，回来路上碰到的。”

    简单打了个招呼，姜禾便招呼了一声孩子们，准备和梁燕儿一道回去。

    “买了两只狗吗！”梁燕儿逗弄着背篓里的小狗崽。

    姜禾笑道：“也算是有缘分，都买下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言不发走在她们身边的孙姨脸色一变，抬眼看向姜禾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村里谁不知道姜禾穷得快要饿死了，这才几天，都已经买上狗了吗？这是怎么做的生意，怎么能这么快就彻底的翻天覆地了。

    看着面色红润，落落大方的姜禾，再看看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的雨桑和小榆。孙姨不免就想到了自己家的情况，一些情绪不受控制就翻涌了上来，她咬着牙，目光晦暗不明。

    一直到在岔路口分开，孙姨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姐。”梁燕儿回头看了一眼，在确定已经看不见孙姨的身影后，才小声道：“你也别太介意了。”

    姜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孙姨走着走着，好像心态就一步步奔溃了，那幽怨的眼神飘过来，她这两步走的都不自在。

    “孙姨的儿子生病了，急着攒药钱。她今天。背了两筐的马蹄粉去卖，但药铺管事今天又不在。一来一回东西没卖出去，还搭上了路钱，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姜禾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梁燕儿：“你说什么粉？！”

    她的反应吓了梁燕儿一跳。梁燕儿甚至快速地回想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在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答道：“马蹄粉啊。”

    马蹄粉！

    姜禾两眼放光！她把背篓和大狗交给雨桑，兴致冲冲地拉着梁燕儿往回走。

    “走走，快带我去孙姨家！”

    这可是马蹄粉欸！

    姜禾刚还在想，端午节要卖点什么呢。

    饭团肯定是不合适的，应该卖些漂亮灵巧，不占肚子的小吃才行。

    马蹄粉这三个字，如同坠入柴房的星火，一下子叫灵感熊熊燃烧了起来。

    ——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碰到顾沛媳妇了”

    孙姨将竹筐里的东西一袋一袋提出来，对着院子里折着菜的男人叹了口气。

    “怎么了。”男人抬起头，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疲倦。

    “顾沛走之后，他们家不是饭都要吃不上了吗？听说前段时间顾沛媳妇还大病了一场了，这才过去多久啊，她怎么看起来气色就这么好了啊，还养上狗了。”

    孙姨又叹了口气。

    院子里沉默了一会，氛围沉重，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陷在了泥潭里，寸步难行。

    男人低垂着眼皮，轻声道：“听梁大说，顾沛媳妇一直往京城里跑，好像在做什么小生意。”

    说话间，屋内传来咳嗽声，一声赛过一声的急促，从一开始的压抑，到带着几分撕心裂肺的崩溃。

    孙姨倏得就红了眼，她抬手摸了一把眼泪，扭头看向男人，哑着嗓子决绝道：“我去问问她怎么做到的吧。”

    男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光。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已经叹了一声气，语气之间有几分的无奈。

    “赚钱的本事，人家能就这么告诉你了？顾沛媳妇也不是一般人，她那赚钱的手段，我们学不来的。”

    孙姨没再说话，她别过头，盯着那扁担，目光中是浓浓的哀伤。

    男人低下头继续折菜，他粗糙宽大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一下一下折下脆嫩的菜叶，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这样的沉默，一直到了门口传来脚步声。

    兴冲冲追过来的姜禾和梁燕儿都被这压抑到极致的氛围震慑住了，姜禾收敛了笑意，小心翼翼喊道：“孙姨？”

    沉浸在哀伤之中的孙姨下意识回头看去。在看见姜禾的时候，她的目光猛地聚焦，而后绽放出猛烈的惊喜和期待。

    突如其来的强烈情绪迎面就朝着姜禾扑了过来，叫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梁燕儿。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梁燕儿同样满脸的茫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咳咳。”眼看着孙姨已经控制不住的失态了，男人放下手里的菜，招呼道：“燕儿，顾沛媳妇，进来说话。”

    孙姨也是回了神，她手忙脚乱搬来两张椅子，招呼着俩人坐下说话。

    氛围怪怪的……

    姜禾抿了抿嘴唇，盯着孙家夫妇炽热的目光，她缓缓开口：“我想要买马蹄粉。”

    孙姨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你……你……你要多少？”

    姜禾深吸一口气，她的情绪莫名其妙也被带进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待中。

    她试探地问道：“你们有多少啊？”

    孙姨猛地回头和男人对视，他们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喜悦拔地而起，几乎是瞬间就侵占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