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3

    苍时一边记账一边盘算着近些天的打算。她重生回来,本想着要阻止上一世的惨剧,却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一,是她能力不够。第二,是她并非心无旁骛。

    王尹买给她的传家玉佩,仿佛是一个路标,指引她走向与前世全然不同的结局。可她暂时还没有勇气去探路。

    因为,王尹买即便将信物给了她,心意却未通。苍时有时候想,反正十七年后人生又会重置,即使这一次折在他这里,又怎样呢?

    可她犹豫了。

    毕竟这一世的王尹买,下一世又会变成最初对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到时候,能确定自己不会重蹈覆辙吗?

    苍时想着,虽说好些天没去找他,但这些日子,她学着记账算账,又买下羽都好几家闹市的铺子。待两人重见时,王尹买定会因为她有所长进而刮目相看。

    搁下算盘,苍时长出了一口气。

    第二日,苍时动身去羽都最豪华的街市,一边暗中调查店铺的流水。她瞧见近来最热络的脂粉铺子,问身边的侍卫:“这家店是谁开的?”

    “回禀殿下,是王家的。眼下交给王尹买少爷打点。”

    苍时燃起了些兴趣,颔首,往里面走去。她想,王尹买经营起脂粉铺子,指不定要拿着瓶瓶罐罐钻研。

    那副模样想着可真有意思。

    她看完,买了些东西,回宫的路上吩咐着:“这条街上,若是有位置好的铺子,买下来,我也做胭脂生意。”

    起码上一世,她对胭脂水粉很通,比起王尹买总多了些“实战经验”。苍时想,她若是在生意上做出了好成绩,王尹买可得放下脸面来请教她才是。

    苍时这点算盘打了一月余,就得了出人意料的好结果。在她日以继夜的盘算下,又加之认识的夫人小姐们帮衬,脂粉铺子竟比王家的还要走俏。

    这一日,她亲自去主持店铺的月末活动,剪彩迎宾。说实话,身为长公主,不必亲临。可苍时想到王尹买这日按例要来店铺亲察,兴许能碰上。

    真碰上了,苍时却又焦灼起来。因为王尹买竟一眼也没看她,高傲如常。

    身旁簇拥的人们说着一致的贺词,她丢下一刹那的失神,转头走向店里,扬起笑来。

    在走过苍时的店后,王尹买身边的小厮道:“不愧是长公主殿下,一出手就捞了好大一笔油水。果真有经营之才呢。”

    “人都不在跟前,你说这话给谁听?”王尹买哼了一声,“果然……她之前不怀好意接近我,只是想和我作对。”

    小厮讪笑。他觉得自家公子明明什么也没教给长公主。但他不能说,毕竟长公主似乎成了公子的痛点,谁也不能提的。

    王尹买闲来无事时,特地去了一趟苍时的铺子。他总算发现了苍时在何处胜过了自个儿。

    这胭脂水粉,不但标了成分、工艺,还标了使用体验、适用人群。

    我就说她脑子不好使吧。

    王尹买冷笑一声,这不是摆明了给人学吗。苍时一定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来她店里。

    回去以后,王尹买按照苍时的布置,给店里进行一番修整,又派人去搞鬼,诋毁苍时店里的东西。

    他本来有些不安的,可转念一想,苍时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他可以搞垮别人的铺子,为什么不能设计苍时的?

    就看谁算得过谁吧。

    重生归来的苍时表示她经营为零,不出一月,刚建好的高楼就塌了。本来,她新看上一种产品,打算高价引进,结果生意惨淡,甚至把往前的盈利都亏了出去。

    幸好谢曼在背后帮衬了些,让苍时不至于亏得老底都送出去。

    刚购进的货物运到了,身边的侍卫提醒苍时:“殿下,您要亲自去验收吗?”

    苍时放下账本,挫败地拍拍脑袋,打起精神:“当然要去,走吧。”

    不能辜负母后一番好意。

    骆驼队从远邦而来,一边的商旅身着异服。这样的规格,是太后亲允了,苍时才能交接货物。不然,只有官家能办,民间的铺子都拿不到。

    苍时请异邦的几位客人上了天香楼去,一面谈生意,一面琢磨这货物应当如何处置。自然是要隆重上市,可她现在还处于亏损状态。

    要么,找个空去请教王尹买?

    苍时这个念头刚燃起,身边的侍卫就传来了调查的情报。

    “殿下,是王尹买少爷传了您铺子的谣言,还在暗中调换了一批货。”

    苍时的脸僵住了。她看了一眼客人,让侍卫先下去,又装作无恙,点了一壶好酒请客。

    天香楼里正值午时,热闹十分,楼阁内推杯换盏,外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待苍时出天香楼时,身边的人都被自己打发去安排货物了,只剩她一个独立于大门前。恰逢天色突变,夏日总是阴晴不定。

    几声闷雷后,大雨倾盆,毫无预兆地打落下来。

    苍时望着街上仓皇奔走的人群,他们有的拿着伞,有的只能躲在檐角等雨停。

    “我给他的伞,他还没还。”苍时自言自语着,从屋檐下的走廊过去,挨着一家一家,往宫里头走。

    慢慢走着,苍时想起这条路不远处是自己往后开府的地方。只可惜她如今才及笄不久,要等几年才能开府。

    雨声和人声落入耳中,苍时感觉额角碰到一滴清凉,顺着脸颊留下来。原来是屋檐上的雨水。

    路上的沟壑也盛满了雨,变成一条小溪。她看着地上的溅开的涟漪,出神地踩了上去。然后,整个人没入雨幕当中。

    即便是重生了,自己依旧没有能力独当一面。还要靠母后为自己周旋,才能勉强做得合意。

    往日的顺风顺水让苍时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手到擒来。直到碰了壁,发现她对王尹买的一腔热血,换来的是争锋相对。

    他上辈子和苍时一直在商业利益上勾心斗角,直到这辈子,也没能改变。

    苍时想,她不如放弃。今天回去,就把传家玉佩归还原主。

    可是她却真的每日都戴着睡了,这样的珍重,也换不来真心吗?

    很快,衣裳被雨水打湿,苍时感觉头发都粘在了脸边,她伸手抹去睫毛和眉毛上的水汽,又低头看着地上的水坑。

    苍时想,幸好她绕到了小巷子里,大家都在避雨,这条路没什么人,这副狼狈的样子不会被看见。

    人生茫茫如行烟雨中,她被雾气蒙了眼,又被脚下的水坑绊倒。苍时在心里嘲笑自己,如此脆弱不堪,如此轻易放弃。

    她尝到嘴角的水珠是何滋味,原来是掺杂了雨的眼泪。

    四周的雨声不知为何小了,似有晴云笼罩在上空。苍时茫然抬头,只对上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王尹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极快闪躲开,抿了抿嘴,伸出手到苍时面前。

    “快起来,不冷吗?”

    苍时原本想说不冷,她伸手抓住王尹买,感觉到掌心的温度后,突然有些眷恋。苍时往他身边挤了挤,笑眯眯地回答:“可把我冷死了。”

    王尹买躲了躲,但看她被雨浇成了落汤鸡,于心不忍,只好任由她靠近。他把伞往苍时身上偏了一些,虽说这已是无用功。

    毕竟,苍时早就淋透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苍时像是笃定了王尹买故意出来寻她。

    “在路上闲逛,无意中看见。”

    王尹买才不会说,他听闻苍时来了天香楼谈生意,专程放下账簿,眼巴巴地来找人。

    而且还要用上“我是来看商队”这样幼稚的理由。

    幸好他最后还是遇见了。

    平日里不可一世,说一不二的苍时,竟也有可怜兮兮蹲在大雨里的时候。王尹买想,自己好像做错了事,苍时本该一帆风顺,做什么都称心如意的。

    就当可怜了一只猫吧。

    于是他走过来,将苍时带到了伞下。

    “说起来,这是我给你的伞,对吧?”苍时又笑起来,方才的失落、错愕都像王尹买的错觉。

    “……是。我现在还给你。”王尹买停在宫门前不远处,就要丢下伞逃跑。

    苍时眼疾手快拉住他,嚷道:“来都来了,把我送到家门口不行?”

    “……我没有符,进不去的。”王尹买知道苍时带人进宫丝毫不费力,可他怎么都不想搞得这么暧昧、这么煞有其事,只好用旁的理由推脱。

    苍时才不管他别扭得像麻花,直接把人带到了凌风楼前。一路上宫人看见了都大吃一惊,因为苍时淋了一身雨,而王鸢见半边衣裳都湿了。

    长公主要是得了风寒,追责的可是他们这些下人。

    苍时进屋子里拿了些宣纸来,都递给王尹买。她说:“我最近学写诗,想到你,给你写了几首。带回去看看?改日遇上的时候,告诉我哪里要改一改。”

    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他本就该教她一二似的。王尹买没奈何,接过来。他又怕大雨打湿了宣纸,只好都塞进衣襟里去。

    苍时在背后笑:“下次晴天的时候,再把伞还给我吧。王尹买——再见。”

    等到天晴时,王尹买郑重地打开宣纸,一字一句读过去。他皱着眉看完,心想,苍时平日里读的都是什么淫词艳曲?

    “少爷,您有没有不舒服?我看你好似发了高烧。”

    王尹买听见小厮的声音,才惊觉自己红了脸。他一把盖住宣纸,回道:“发烧?我才没有……”

    真正犯病的是苍时。他——

    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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