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跪

    承元寺正殿外。

    过了午时,来往香客依旧不绝,有人求功名,有人求姻缘,有人只求一个平安。

    秦玉搀着袁氏从殿中走出来,先前那几个“半仙”还未离去,唯独那小道士不见了踪影。

    “小娘子莫要再错过良人,负人,亦负己。”

    秦玉脑子里回想起小道士最后对她说的这句话。

    再?为何是再呢?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许是那小道士故弄玄虚,信口胡诌的一句话罢了。

    袁氏瞧出秦玉有些晃神,只以为是方才屋里的谈话扰乱了她的心绪,便也没问。

    有些事,需得给她一些时间才能想清楚。

    ……

    回程的马车上。

    秦之遥好奇得紧,路程过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祖母同你说什么了?可是要做主姐姐的婚事?”

    “你竟还有心思关心我?”秦玉看向秦之遥的目光里添了分同情,嘴角缓缓扯出一个还算善意的笑容,“若我是你,不如先想想如何替自己善后。”

    可这个笑落在秦之遥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秦玉在威胁她!对!一定是威胁!

    “姐姐什么意思?”秦之遥仍旧强装镇定,实则,藏在衣袖里的手都快把那随身携带的绢帕揪出一个洞了。

    秦玉笑笑:“字面意思。”

    秦之遥又急又气,瞪了秦玉一眼扭过头不再问什么。

    此时,国公府,李璇命人将府中上下搜了个遍,众人皆慌,不知缘由。

    不料,还真从谢吟秋和秦之遥住的梨园里搜出来一个荷包,荷包本不稀奇,可要紧的是,荷包内里还有些许粉末残留,却不是香粉,而是菱粉。

    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国公府是不允许出现此物的。

    秦尉远今日外出赴宴,这会儿还未回府。

    秦玉几人进了国公府的大门后便看见这样一副景象,梨园的婢女婆子跪了一片,就连谢吟秋都在一旁跪着,跪在最前头的那个婢女是在外间做粗活的,那个荷包就是从这个婢女床头的小匣子里搜出来的。

    正中放着一把椅子,李璇在上头坐着,身后站着宋嬷嬷,连翘两人,再往后,还有两个小厮。

    显然,李璇面上的神色说不上柔和。

    秦之遥一看这场面,心上一慌,下台阶的时候差点踩空,好在秦玉好心扶了她一下。

    她自认为自己的小伎俩天衣无缝,无论如何也不会查到她头上去,怎么会?

    “母亲。”李璇起身迎上来,放低了姿态,“一路劳累,母亲快些回屋歇息吧。”

    袁氏已经许多年不管内宅之事,李璇以为这一次,袁氏自然也不会过问,未想……

    “何事需要这么大的阵仗?”袁氏见跪着的这些人都是谢吟秋院里的,只以为是李璇和谢吟秋后院争宠那点事,略有不满。

    李璇稍有诧异,却也如实说了。

    “母亲,昨夜安哥儿癣病又发了,是有些个小贱蹄子手脚不干净。”说到这里,李璇朝着谢吟秋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安哥儿如何了?”袁氏忙问,是真心关切。

    毕竟,秦淮安可是秦家唯一的嫡孙。

    “昨夜症发,哭闹了一番,请康大夫来瞧过了,用了药才好些。”李璇想到秦淮安身上那一片片红疹,还有好些被挠破的地方,酸上心头,眼角也跟着湿了,“还请母亲做主,安哥儿才六岁,平日里见谁都是乖巧知礼的,怎么就有那黑心肝的忍心对他动手!”

    袁氏听见秦淮安没有大碍后一颗心才算落了地,拉起李璇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说:“你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安哥儿又是你的亲生骨肉,此事,当由你来决断。”

    李璇闻言,神色缓了缓:“母亲放心,儿媳一定妥善处理。”

    袁氏点点头,由宋嬷嬷搀着缓缓离开。

    秦玉很识趣儿地站到了一旁,乐得看一场热闹。

    反观秦之遥可就没这个闲心情了,她与秦玉站在一处,心里慌乱不已,悄摸着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秦玉,低声说:“姐姐不是说安哥儿是感染风寒,怎么又是癣病了?”

    “哦,许是我记错了。”秦玉敛起眸,眉眼弯弯,语气敷衍得很。

    等袁氏离开后,李璇朝秦玉和秦之遥的方向扫了一眼。

    同时,谢吟秋也在暗暗朝这里看。

    秦之遥一触及到谢吟秋带着审视的目光就躲闪不及,谢吟秋当即就明了了,暗恼自己这个女儿着实不争气。

    “你说这荷包不是你的,那究竟是谁的!”李璇站在前头那婢女身前,大声斥问。

    那婢女俨然是禁不起吓的,哆哆嗦嗦道:“夫,夫人,这荷包真是我从灶上捡来的!”

    同样的问题,李璇已经问了不下十遍,可就是这么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问着,也没有旁的责罚,众人心里打鼓,却也不敢多言。

    秦之遥这才看见那个荷包,心头猛地一跳!

    她明明昨晚就扔去灶房让人烧了,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

    谢吟秋一早就认出那荷包是秦之遥的,只是不确定事是不是秦之遥做的。

    这会儿她心里有了答案,转念一想就已猜得七七八八,定是秦之遥办完事以后就把这荷包扔去了灶房烧毁,而灶房这个婢女见这荷包精美就起了贪念,偷摸给收了起来,想着拿回去改一改再找机会送出府去换几个钱。

    这样的事是常有的,也是这婢女倒霉,遇上了。

    李璇瞥了眼谢吟秋,面上冷然,她倒是要看看,这谢吟秋还能撑到几时。

    仔细算来,众人已在地上跪了快两个时辰,包括谢吟秋。

    冬日里地凉,她脸色发白,嘴唇乌青,明显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突然!

    谢吟秋眼一闭,身子直愣愣地朝一侧倒了下去。

    “二夫人!”

    “阿娘!”

    秦之遥快速奔过去,和采薇一起将谢吟秋从地上扶了起来,人依旧晕厥着,身上冰凉,任凭怎么喊叫都没清醒过来。

    在李璇等人看不见的地方,谢吟秋用力捏了下秦之遥的手心,母女二人心意相通,秦之遥很快反应过来,忙跪到李璇跟前,哭求道:“母亲!小娘她本就体弱,如今不省人事,求母亲先给小娘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吧!”

    几十双眼睛盯着,李璇若是不允,说不得要落下个磋磨小妾的恶毒名声。

    张妈妈上前在李璇身侧低语了两句,便让连翘去请大夫了。

    李璇另差使了人扶谢吟秋回房,梨园中的人一个也没放回去,倒是秦之遥跟着回去了,也没人拦她。

    秦玉暗暗叹了口气,已经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李璇对谢吟秋积怨已久,在梨园搜出那个沾了菱粉的荷包以后更是恨极,但她心里明白,凭着秦尉远对谢吟秋的宠爱,这件事终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她就改了主意,不如趁机灭灭谢吟秋的气焰,叫她往后安分一些。

    国公府上下,现在谁人不知,谢吟秋在府门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秦玉也是这时候才明白了李璇真正的用意。

    所以,昨晚上,母亲不问缘由就把她叫去审问,甚至气得不惜动手,这样的不理智也仅仅是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吧。

    秦玉的心骤然紧了下,随后自嘲般笑了一声,笑她高看了自己。

    晚上。

    秦尉远回到府中,先去看了秦淮安,再独自去了梨园。

    房中搜出荷包的婢女现下还被关在柴房里,而谢吟秋,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休养,虽是装的,可也有半分是真的。

    养尊处优惯了,天寒地冻里跪上两个时辰确实磨人。

    谢吟秋一见到秦尉远就哭得梨花带雨,话语中全是在责怪自己疏忽大意,管教不力才让秦淮安白白受这一遭苦,三言两语便把秦淮安癣病复发之事说成是秦之遥一时贪嘴想吃菱粉糕,让人去外头偷偷买了些,不想就不小心蹭到秦淮安身上了。

    秦之遥自是认下这套说辞,跪在地上连连认错。

    偏秦尉远就吃母女俩这一套,看着疼惜了十几年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哭红了眼,加上本就是“无心”之举,秦尉远自然不忍心再责骂,只是为了给李璇那边一个交代,最后,才罚了秦之遥闭门思过半月,再抄两卷书。

    梅园里。

    小勺正在给秦玉重新上药。

    “也不知道娘子怎么磕的,竟生生磕掉了一块肉,看着就疼。”小勺话里有几分责怪,但更多是在关心秦玉。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昨晚上睡下的时候手还好好的,半夜被夫人叫去了一趟,回来手上就带伤了……

    秦玉抬起受了伤的那只手轻轻在小勺脑门上敲了下,笑说:“喏,这不是好好的?”

    “娘子,你不能老让人这么欺负,不然,以后大家都觉着你好欺负,就更不会顾及什么了。”小勺拧着眉,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秦玉似是有所领会,点了点头。

    她想,或许当真就是她给了旁人一种她很好欺负的错觉,所以,麻烦事才一件接着一件来吧。

    ……

    白日里,承元寺厢房内,袁氏问秦玉是否不甘。

    不甘吗?

    秦玉辗转难眠了一夜,竟没想出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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