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流向了后天。

    许木谙坐在电脑前，收割自己结的果。

    她一步步操作，点击，页面跳转。

    没有意外发生。

    她看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分数。

    恍惚想起高考前，某个临近结束的晚自习，埋头做试卷的同学们忽然聊起天。

    话语间夹杂着“要超常发挥”，“要正常发挥”，“打个的士去抱佛脚”，“要意外，但是惊喜”……

    后桌的张洛似在跟她说话，似在自言自语：“反正，我就奔着超常发挥去。”

    许木谙放下写卷子的笔，笔压得指间是深红的凹痕。

    在想，她不追超常的发挥，不要意外的惊喜。她只要稳稳当当的，自己给予自己的收获。

    家庭群里安忆发出一条消息：

    【来给我欣赏一眼你闪亮亮的分数】

    看起来对许木谙十分有信心。

    许木谙笑了笑，截图过去。

    几十秒后，许示时发给她一个红包，金额是高考分数后面加个零。

    红包发的人开心，收的人也开心。

    许木谙回了张图，图上两个巨大的字：

    谢谢！！

    安忆：【我和你爸进超市了，等着我们横扫超市，回家给你做大餐！！】

    半个小时前两人出了门，说是避免三个人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等成绩，不紧张也要紧张了。

    许木谙：【OKK】

    最后看了眼电脑上的那三个数字，许木谙关上页面，去客厅倒了杯椰奶。

    朋友圈有艾特她的提示。

    是安忆刚发的，艾特了她和许示时。简单附言：标记一个开心的日子。

    没有提到高考。许木谙不喜欢被炫耀，安忆也不喜欢炫耀。

    返回朋友圈，入眼仍是一片红彤彤金灿灿。

    十几分钟前，朋友圈被刷屏。

    焦虑的等待和期待。同学们各种转发好运，转发锦鲤，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数学课代表也发了道“心想事成”符。

    许木谙读了那条朋友圈，原来是还愿的。

    对着图片许的愿，所以也对着图片还愿。

    讲究。

    朋友圈实时跳出更新提示。

    放了鞭炮似的热闹。

    许木谙继续往下滑，看到学委程叙发的朋友圈：

    当初规划课我说要当年级第一，结果三年了，年级第一那两人轮着当，一次也没让别人沾着过(具体哪两个大家都知道，多余说出来！)

    感叹我从小学一路耀武扬威到初三，哪敢想高中跟年级第一在一个班，连班级第一都挂不着，欲哭无泪，三年挫折，一生脸皮厚，不放弃，已尽力，这个分数我很满意。

    许木谙本想给这条朋友圈点赞，但身为学委嘴里“那两人”其中的一人，她这点赞别成了点火。

    下面是共同好友的回复。

    短短几分钟，已经留了很长。

    煽情的话语，真挚的感情。有对学委考了高分的恭喜，有对学委高中三年尽心尽责的感谢。

    扫到下面的一条回复，许木谙的手指顿住。

    【学委啊，我端着冷水来了，刚打听到的，江还显比你高了整整十分！！】

    【疯了，这些个学霸学神真的是……】

    【我好奇许木谙考了多少分！！她跟江还显你来我往地当年级第一，不知道高考谁的分数更高？】

    【我估计他俩数学和选考科目差不多都满分，英语差一点，就看谁语文更高了】

    许木谙垂眸。

    比学委高十分……

    高中三年，大大小小的考试，许木谙跟江还显的名字从未并排出现在第一名的旁边。

    不是她，便是他。分数总有差异。

    高中最后的一次考试。

    好巧，她也比学委高十分。

    她靠回椅背。

    这么想，倒是有些对不住学委。

    左手的玻璃杯包裹一圈纸巾，水珠已经浸透，凉意贴着掌心，许木谙放下手机，一口一口喝椰奶。

    一个多小时后，安忆和许示时满载而归。

    安忆敲响许木谙的卧室门，送进来一盒烤串。

    “先吃些垫垫肚子。”

    又搂住她的脑袋，“真棒！”

    大餐的确是大餐。

    两人拒绝许木谙的帮忙，忙活了几个小时，铺满餐桌。

    一家三口落座，边吃边聊，慢慢悠悠，一直到晚上八点多。

    又端出冰淇淋蛋糕，从餐桌换到沙发，吃吃喝喝。

    最后一起将客厅餐厅收拾干净。

    再将自己收拾干净。

    许木谙回到卧室，被窝很舒服。她躺了会，没心思玩手机，又下床，拉开窗户，夜风灌进来。

    她靠在窗边，望着上方被城市灯光照得看不见星星，甚至不黑的夜空。

    很安静，很安静。

    十几层的楼高可以让她看得很远……

    她想知道，江还显，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

    关上窗，调好空调温度。

    许木谙回到床上。

    ……

    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许木谙的生物钟终于从六点调到七点半。

    在她洗漱的时间安忆做好了早餐——剩菜大杂烩。

    别有一番滋味。

    安忆：“剩菜虽然不健康，但大杂烩确实好吃啊。”

    许示时点头，调侃：“安医生说的有道理。”

    许木谙默默吃饭。

    饭后，安忆坐到沙发上看电视，许木谙知道她在等自己。

    她坐过去，直说：“高考志愿，我确定了。”

    安忆：“……”

    须臾，由衷叹了口气。

    一年多前，许木谙突然告诉安忆：我想学建筑，不学医了。

    安忆当时愣了好一会。

    她一直以为许木谙会跟自己一样当名医生。也觉得许木谙很合适，记忆力好，有爱心却不泛滥，手稳……

    那次沟通后，得出来的结论：

    许木谙不讨厌学医。

    但是，她喜欢建筑。

    女儿有了喜欢的想要去做的事情，安忆自然是开心的。

    但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高考志愿那是一年后的事了，万一有变动呢……虽然希望非常渺茫，因为她既然跟自己开口了，说明已经下了决定。

    而一年多后的现在，许木谙带来了那个没有任何变动的决定：

    但常大学建筑学

    安忆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但也只能自己消化这个现实。

    想得到的未必都能得到，比如她想许木谙当医生，但许木谙不想当。

    所以她知道，许木谙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理想的高考成绩，她对“但常大学建筑学”的想得到，只需要在高考志愿填上那一笔，便能得到。

    安忆点头，“好。妈妈支持你。”

    许示时正收拾厨房，手上的活不耽误耳朵，听到客厅传来许木谙的“谢谢妈妈，谢谢爸爸——”，他松了口气。

    做完最后的收尾，“走吧，节假日得出门逛逛～”

    许示时开车带她们去普离市边界最高的那座山。

    爬上山，看了日落，又下山。

    解决了晚饭，他们回到家。

    许木谙从卧室翻出相簿，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是高二那年国庆放假拍的，他们一家外出旅游，最后一天爬了高铁站附近的一座山。

    然后偶遇了照片上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