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早读结束,一束挟着青草气味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少年的脸上,天生的亚麻色卷发柔和了他凌厉的眉眼,挺拔的鼻梁下嘴唇微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笔帽轻敲桌面。

    “慵懒气质中不乏执着的认真,沉思的表情盖不住内心的疑惑,独特又纯真的品性往往在独处时被周围的环境无限释放,如同昙花刹那间的美丽,也如天空划过的流星……”

    啧啧啧,姜博文读完后把情书放回信封,心想这次陈羽贺找的写手还靠谱些,他早早地吃完饭回教室,就看到同桌在桌子上摆pose,走过去调侃:“你可真坐得住,脸不红心不跳的。”

    江靳钺戴着耳机,心不在焉得只听了前半句,“统考还有一个月,下次进前十没有问题吧。”

    “靠!我说的是外面那群其他班的人,男女都有,英文诗都唱过来了,你就这么不管不顾?还有!我的目标不是校前十,是请你从第一的位置上下来歇一歇,ok?”

    高二上学期第一次月考刚刚结束,班级第二,校内第11的名次都没有达到姜博文开学制定的目标,这次和江靳钺的分数整整拉开了一百分,更成为他有史以来最惨的败绩。

    火药桶一点就着。

    刺啦一声,桌脚铁片和瓷砖摩擦的音调极高,屋内屋外的耳膜都受到了冲击,江靳钺心中不耐却还是淡淡地命令道:“把垃圾带走。”

    在课桌间隙,挂了一个垃圾袋供两人使用,姜博文怒拉桌子后,粉红色的情书在手里被蹂躏成废纸球,同时他也听出了话外音,怒容愤音,咬紧牙关,“行,人和人才能做同桌。”

    少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转头对门口微微点头温柔一笑,人群散去。

    ***

    早上八点二十,D市一中校门外,一串迟到罚站的人中有一个特别的学生,那酒红色卫衣在浅色校服中格外显眼。

    改良版的校服可以容易地辨别高中三个年级的学生。但是那女生上着卫衣,下着牛仔裤,斜挂着一个黑色小包,校服没穿也没带。她脊背挺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模样很快就引起了校长和年级主任的关注。

    “你哪个年级的?”

    “高二八班。”

    先锋班的老徐在课堂上正讲得痛快,突然接到年级组长让他领学生的电话,在看着自己的学生都在好好上课,一个不差,哪来的迟到?

    片刻迟疑后接着板书,直到听到某位校长的声音,第一节变成了月考错题解析,由江靳钺代课。

    徐国梁挡在女生身前,语气急切:“这是我们班里的艺术生,平时很少来学校,今天是我让她回学校拿新校服的,以后肯定必须都要穿校服进的,您放心,放心,这孩子高一以年级第八入的学,艺考一过立刻回学校上课,您放心,您放心……”

    校长被老徐劝的时候,颜亦欢从他的眼睛和表情里读出了愤怒,轻视,惊讶,不解……等它转变成可惜,她转头对上年级主任相对平和的目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近十年里,我们学校曾进入省十的高考生只有三个,去年考入D大的只有87个,其中一半都是艺术生,对吧,霍主任?”

    霍红燕眼角轻眯,她在这所中学从教二十余年,见过各种学生,处理事情堪比警察探案,说:“没错,学校帮助学生全面发展。”

    颜亦欢:“所谓全面发展就是德智体美劳?”

    正视着小姑娘的眼球,给霍红燕感觉不像是惹事的人,她点了点头,接着说:“没错,本校艺术生人数共162人,为了培养人才,我们教师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情况专门设立了教学方案。”

    说到这份上,聪明人都知道表示感谢,就坡下驴,可颜亦欢不会,专设方案那是说给上级听的,再说她的课业基本上靠校外补课。而从小到大第一次罚站是真实的,她七点五十到门口,出示学生证后还被保安堵骂是不合理的。

    她从徐国梁的身后走出来,指着被罚站的同学:“八点钟,校门口,人流量较大,学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罚,自尊心受到伤害,思想品德发展受到阻碍;早上思维清晰,是一天中黄金记忆阶段,脑袋里没有知识,只有凉风的侵袭,当然,智力发展离不开强大的免疫力,可本校的体育课已经成了摆设毫无用处不说,就每天罚站一小时就等于变相的体罚,我可以向教育,局举报,对了,虐待学生也会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

    话毕,在场人的目光顺着颜亦欢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很安静地低着头,单薄的秋季校服似乎只是挂在瘦削的骨架上,个子不矮,可以说很高,站在后面似乎合情合理。

    时间静止一般,男生始终没有抬头说话。

    直到他旁边的人也顺势偏头观察,发现了他的异常,声音微颤:“老师他在发抖。”

    “抖什么抖,真当自己是柳枝儿啊!”

    正要混入迟到队伍的陈羽贺被副校长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后,突然面容惨白,从男生的背后缓慢的举起手,“老,老,师,不是,校长,他……的衣服被,被,被血染红了。”

    霍主任急忙派人把男生送往医院,剩下的学生被老徐撵回教室上课。

    看出了徐国梁的厌恶,但没想到他表现的那么明显,目送校长的背影时,恨不得把“滚吧你”刻在脑门上,颜亦欢想如果此时只有老徐一个人,他嘴里的“经文”会响彻云霄吧。

    挺着啤酒肚走得飞快的老徐:“新校服在办公室,我第一节有课,你自己找许老师拿。”

    颜亦欢:“下节课也是您的吗?”

    无框眼镜被向上一提,一卡,老徐转头看向她,带着试探的语气问:“是,还记得我是教什么的吗?”

    “生物。”颜亦欢知道学校课程的进度,昨晚刚看了课表,但不知道这学期被占的体育课和晚自习有没有被一些老师用来赶进度,特别是上次月考,生物题超纲了不少。

    一个决定瞬间做出,颜亦欢再次小跑跟上老徐,“老师,我想在班里上节课,校服不着急。”

    ***

    在一楼八班的后门口,徐国梁边看屋里的学生边想,虽然她只是考试的时候回来几次,但到底是自己的学生,这姑娘早上的那番话有勇气同时也有风险,他希望他的每一个学生都能顺顺利利的完成学业,高高兴兴地进入大学。

    大概半分钟,颜亦欢确定自己没有不能进班的缘由,将疑惑抛给了不怎么熟悉的班主任身上,“您觉得我进班会闹事情?”

    老徐扭过头:“为什么会这么问?”

    颜亦欢看他突如其来的慈笑,便开始瞎说:“您眉中的皱纹很重,而且您刚看了两眼八班的门牌,皱的更重了,还叹了一口气。”

    老徐摆手,眼角的笑纹加深,“你想多了,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都发愁。”

    从后门进入,她看到黑板上画好的突触结构,正反思自己的生物进度太慢,一个身影忽起,挡住目光。

    姜博文和讲台上的人面对面,“就你爱学习,就你能?老徐说了超纲的跳过,你画嘛呢,浪费时间还不如把前一个题讲清楚。”

    那人的语气中充满挑衅和不满,颜亦欢往门侧后退,想要更清楚的观战,也防止战火蔓延。

    在看讲台上的人,眼都没有抬,认真地看向试卷题目,继续说:“补充一点,电-化-电的传导方式单向且速度慢,接下来看下一道遗传题。”

    江靳钺音量不大,被教室哗哗翻页声湮没,仿佛宣告着无声的胜利。

    “19题第四个实验变量根本就是错的,江靳钺你是看不到吗!”

    姜博文的声音不降反升,烟火的味道,但坐在最后椅子上认真听讲的老徐,丝毫没有起身的动作。

    这次不单是一阵翻页的声音,讨论的声音逐渐在讲台下扩大。

    终于,老徐满意的笑容重现,起身说:“同学们,第四个变量是错的,但是我们还没有学到,以后再讲,突触结构的题目确实超纲了,是出题老师的失误,但只是一个很小的知识点,以后就是送分题型。靳钺同学预习的很好,当然博文同学也很细心,我们要向两位同学看齐。高三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下面介绍一位老同学,她从这个学期开始就要重回班级的怀抱,希望同学们和睦相处,互帮互助,创造八班的辉煌。”

    悦耳的下课铃声缓缓响起,老徐开了二十分钟的班会,以班级氛围为开始,欢迎老同学为结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班里一共多出两张桌子,一张在垃圾桶旁边,被湿抹布印出水纹,一张紧靠着讲台,抽斗里都是废试卷和彩色粉笔;班里空着的座位,一个在第二排中间江靳钺右边,一个在第五排姜文博左边。

    和值日生一起收拾了废纸和粉笔头后,颜亦欢搬着桌子径直走到了中间的第二排。

    “同学,你旁边有人吗?”

    “没有。”

    “好的。”

    一个寡言少语的人总比一个张扬跋扈的人要好得多。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初步的判断,毕竟想要举报母校的心还没有放下,颜亦欢对这里的一切都带了些许恶意的滤镜。

    ———

    今早凌晨,四点三十二分

    水管里的声音像潜卧洗碗池的魔怪,在定时悄悄地占领整个厨房后,水蛇般溜入卧室,缓缓盘绕,逐渐收紧床上人的脖颈。直到窒息几近昏迷的时刻,它才得意地放开,依照规定等待下一次游戏的开始。

    打开台灯,坐到书桌前,灯光照在纸面上,映出少年的侧颜,阴影里是他颤抖的手和眼泪,克制住要给父亲打电话的冲动,拿出笔记本,开始预习今天的功课。

新书推荐: 如何攻下清冷师尊 残次公民清除计划[悬疑] 与君盟 渣男都怀了我的孩子 觉醒后读了死对头的心声 天神向我自荐枕席 休赠梅花 我,杀夫后重生了[七零] 柠檬味奶昔 暮春朝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