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业街回来，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塞西尔把东西拎到厨房，转身拉住要上楼的M。

    M停下来，看着塞西尔。早已习惯M的沉默，塞西尔拉着她来到客厅坐下来， “这么早上去干嘛～来，现在让我们来说说你那个新鲜出炉的‘表哥’这件事吧～”

    指望这家伙先开口是不太可能的，塞西尔撇撇嘴，抱怨似的说，“怎么～跟你那个小景这么像吗？”说着，手一抬拿掉M那遮着眼的帽子，M撇了一下头但也随他了。

    “帝国女侯爵的丈夫是个王朝人，这个谁都知道，只是鲜少有人知道那个男人来自光～景～城～呐～”塞西尔弓着背，双眼紧盯着M丝带后的眼睛，那座城市名字的尾音被故意拖得老长。然后停顿了一下，他突然伸手扯开了M的丝带。

    M暴躁地抓住他扯走丝带的手，塞西尔将脸凑近她，笑嘻嘻地问：“那个景莫哀，真的跟你有些血缘上的关系～？你确定～？”

    靠的太近，M不自在后仰避开了些，侧过脸去。

    “嘻嘻～”塞西尔慢悠悠直起背，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手指玩儿似的将丝带绕来绕去，“人家知道哦～景延嘛～水系大～治疗师，整个西大陆都找不出五个来。小黑猫～你确定自己跟人家这种天才有血缘关系？”

    M面无表情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可惜，看不太出来。可能自己也意识到翻白眼的技能自己无法掌握，于是烦躁地一把扯住绕在他指间的丝带，“还我。”

    塞西尔抓着丝带不松手，“小黑猫～你有没有听人家讲话，你今天很暴躁哦～呐呐～如果景延真是你舅舅，其实也挺好的～”

    “好什么。”M百年难得一遇地打断了别人的话，然后又烦躁地皱了皱眉。塞西尔瞧着她，收敛起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稍稍正经了些，柔声说，“怎么了小黑猫～你在困扰什么，说出来～没关系的哟～”

    M低头抿着唇，沉默了半响，带点喑哑的声音低低地说：“是舅舅的双胞胎弟弟。被景家除名。”

    塞西尔认真地点点头，目光注视着低着头的M，轻轻地抬手将垂在她脸庞的头发拨到她耳后。M身体僵硬了一会儿，微微侧了一下脸，死寂骇人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塞西尔满意地微笑，手肘撑在茶几上，托着腮温柔地看着她，“你继续说呀～”

    目光注视着他，M终于吐出那句话，“我杀了小景。”

    塞西尔皱了下眉，放在沙发背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了一阵子，他放下托腮的手，淡淡地看着M，问：“老头说你没有意识，你……你还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吗？”

    M瞬间发现了对方的改变，抿起了唇，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火红色的夜晚，身体阵阵发冷。

    看着M的脸上渐渐苍白，塞西尔话到嘴边，出口却变成了“算了，不重要。”说完，自己对自己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俩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塞西尔伸手碰了碰M苍白的脸颊， “你怎么了？”目光下移，扫了一眼M无意识按在小腹上的手，“不舒服？”

    安静了两三秒，M垂下了目光，“肚子有点疼。”

    “着凉了？”塞西尔站起来，“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吧。”

    M从沙发上站起来，彷如肠子被绞着般的疼痛让她脚步一顿；默默吸了口气，疼痛缓了下来，M迈开脚步。

    塞西尔看着M比往常慢了两倍的速度走向楼梯；看到她一把抓住扶手，再次微微弓起身体停在原地的时候，塞西尔快步走了过去扶住她。

    “很疼？”塞西尔缓声询问，一手覆上M按在腹部的手，发现她手指冰凉。

    M皱着眉头极短地“嗯”了一声；塞西尔一弯腰把M打横抱起走上楼梯。

    塞西尔将浴缸放满热水，回到卧室，把一手按着小腹，坐在床上的M抱到浴室，把人放到浴缸边坐好。

    “你泡会儿热水，我在外面，有事叫我。”说完话，看着M点点头，塞西尔转身走出浴室将门带上。

    浴室里，M脱掉衣服滑入浴缸；被热水包围的感觉让腹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M舒了口气，舒服地躺在浴缸里。

    没过几分钟，M下腹又一痛，感到一股暖流，然后闻到了一丝血腥。

    塞西尔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翻着一本书，浴室门忽然被打开；塞西尔抬头看去，M一手抵着浴室门，一手抓着身上白色的浴巾，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安又无措。

    塞西尔站起来，看着明显是直接从水里出来就裹了条浴巾的M。视线从露在外面带着水滴的皮肤上移开，虚虚地放在M身后的墙壁上，塞西尔往前走了两步，停下，问：“怎么了？”

    “我没受伤。”

    “嗯？”塞西尔拉回视线，疑惑地看着M。

    塞西尔明显没听懂的样子，M张张嘴，开始重新组织语言。然后发现塞西尔的目光正在下移，M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红色的液体从浴巾下顺着大腿往下滑，一丝血腥气弥散开来。

    M抬起头看塞西尔，重复道，“我没受伤。”

    塞西尔这回懂了，很尴尬地懂了！他看看M，对方一副不明白自己现在什么情况的表情；好吧，想也知道那个老头怎么可能教小女孩这种常识！而且就那个与世隔绝的破地方，一个婆婆阿姨都找不到！他现在很怀疑老头送M来帝国学院的动机！什么避免成为文盲，多学些赚钱之道，恐怕都是骗他的！绝对是为了逃避教导生理课程的责任吧！

    处于风中凌乱状态的塞西尔，在看到只裹了一条浴巾还浑身滴水的M打了个寒战，一手又开始捂住小腹的时候，意识回归，快步走上前把人抱起，塞进被子里，把M裹了个严严实实。

    “又开始痛了。”M暗哑的嗓音说，她那刚被热水熏红的脸颊再次苍白起来。塞西尔看她这样子，也顾不得尴尬了，拿出通讯器，思索了一下，在一个铂金发的头像上点击了一下，“滴”一声，弹出一张光屏，一脸高傲样的尼尔森出现在光屏上；“真是难得啊，塞西尔学弟居然主动联系学长我。”

    “找你帮个忙。”

    “学弟难得找学长我帮忙，力所能及，一定全力以赴。”

    “请你妹妹来我这儿一趟。”  光屏上的尼尔森呆滞了一下，一脸抗拒的表情，严肃地说：“学弟，现在是晚上了。”

    塞西尔皱了下眉，“这么早不会睡觉的，就是睡了也帮我叫过来。”

    尼尔森神情纠结地看着光屏上这个在晚上找自己亲爱的妹妹的学弟，“我说…我妹妹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学弟你…大晚上的…不太好吧…”

    塞西尔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M，“你想太多了…尼尔森学长，是M这边有点事，我只是想请乔过来帮一个小忙而已。”

    “啊，这样么？好吧，我很快送她过来。”

    塞西尔“嗯”了一下，又好似完全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让你妹妹别忘了带上女孩子每个月都要用的东西。”

    “什么？”尼尔森一副“告诉我是我耳朵出了问题”的样子阻止了塞西尔要关闭光屏的动作。

    “你听到了，我不会重复的，限你10分钟内到达，我没锁门，直接让你妹妹进来。”塞西尔一脸平静地说完，关掉光屏。

    那一边的尼尔森脑子空白了几秒，回忆了一下整段对话，终于明白了过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收拾好表情，一脸高贵冷艳地出门去找自己亲爱的妹妹了。心里还有几分纠结，这种话题，亲哥哥开口也很尴尬的好嘛。不过，总比学弟直接联系自己妹妹来得好，不然真是太无礼！

    塞西尔转头看见额上都开始冒冷汗的M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伸手帮她裹紧被子，“很疼吗？”

    M点点头，又说了一句，“我确定我没有受伤。”

    “嗯……”塞西尔纠结地看着她，伸手碰碰她苍白的脸，笑了笑，说：“小黑猫只是长大了。每个女孩子长大了都会……嗯……这样。是正常的身体反应。就像如果被刺血藤的种子寄生，服用一般市面上最常见的解药，种子会从皮肤里钻出来，破开的伤口因为种子自带的粘液会自动快速地愈合，完全不需要包扎，血流完以后就没事了。”

    M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总觉得对方的比喻很可能哪里都不太对的样子，算了，等下问乔吧，毕竟乔才是学治疗专业的。

    塞西尔一脸正直，毫不心虚地跟M对视着，那双死寂的灰白色瞳孔在他看来却并不恐怖，何况M的眼睛长得是真好看，微翘的眼尾带着一抹淡淡的桃红。塞西尔淡淡一笑，说：“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M一口一口抿着杯子里的热水，再次绑上了丝带的眼睛，看着塞西尔把乔带进来，转身走向站在门外的尼尔森，带上了卧室门。

    乔朝着M笑，体贴地帮她整理好一切，温温柔柔地问，“疼得厉害吗？”

    M想了想，说：“还行。”

    听到回答的乔也想了想，说：“那就是挺疼的了。止疼药你肯定是不用的了，不过那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明天我整理个调养身体的食谱出来，反正塞西尔现在热衷于发展厨艺，让他做给你吃。”

    M皱了一下眉，小声说，“不好吃。”

    “噗呲”乔捂住嘴，飞快收敛起不太淑女的笑，清了清嗓子，柔柔地说，“傻瓜，你可以建议他去报个厨艺兴趣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