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适的车厢中，司空颖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耳中听着音儿小声的雀跃，撇撇嘴，放下胳膊，转头看向车厢中的她们。
华裳一袭华贵的红裘，随意地铺散在宽敞的车厢内，领口处艳丽的朱红色绒毛衬地那张肤若凝脂的脸孔更加的艳丽无双。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认真地听着旁边音儿说话，如葱的十指优雅地执壶倒了四杯清香的花茶。
音儿受宠若惊地接过华裳端过来的茶盏，“多谢长公主。”
“不客气。”华裳笑笑，伸手端向第二盏茶。司空颖赶忙自己端过来，笑道，“今儿可有福，又有清音寺的雪梅可以赏，还有华裳姐姐的香茗可以品。”
华裳淡淡地笑，对车厢中的第四人说道，“M小姐，请喝茶。”
独自一人靠着右边窗口，单腿屈膝而坐的M，闻言转头看向华裳，停顿了一下，伸出左手，拿起剩下的两杯中离她最近的那一盏，抿了一下唇，略带黯哑的嗓音没什么语气地说了句“谢谢”。
“许久不见，M小姐依旧如故。”华裳看着靠在窗旁的M，端起最后一个茶盏，说，“在克达尔城，不曾有机会与M小姐深交，甚是遗憾。能在京都再见到M小姐，真是缘分。”
M微垂着头，沉默地拿着那茶盏，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面一圈圈荡开来的涟漪。 司空颖冷眼瞧着M那做派，心中冷哼，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午时那一场家宴上，M那一番有关成人礼的话着实让她气极了，居然嘲讽她是“烦人精”，她还不想跟对方讲话呢！
华裳对M的“怠慢”之举全然不以为意，话头一转，自然不过地提起了三校赛，说到那场最终打成了平手的比赛，华裳含笑道，“M小姐拉着阿颜‘同归于尽’，可真是出人意料。”
“诶？”“同归于尽？” 音儿和司空颖齐齐疑问道。司空颖“切”了一声，“颜哥哥肯定没使全力呢，谁也伤不了他！他是最厉害的！”
M沉默不言；华裳笑笑，“你们对阿颜可真是信任。”
音儿微微粉了双颊，低头喝茶。司空颖一抬下巴，亲昵又骄傲地说，“我从小跟颜哥哥一起长大，就没见他输过谁！哼，谁也赢不了他！不管是什么！”说着，她斜了一眼M。
M晃若未觉，盯着茶盏中的水圈看了会儿，抬手小抿了一口，转头望向窗外。这辆由四匹飞行兽拉着的车厢十分地平稳，车底安装着一个风系法阵，用以加速和平稳车厢。内部镶嵌着二十六颗火系兽晶，即使窗外寒风凛冽，里面却没有丝毫寒气。
有钱啊。
M想想自己空间金属里的26张金卡，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贫穷。
见M不理会自己，司空颖“哼”了一声，立刻转向另一边。
“这种花草茶香味最是沁人心脾，M小姐喜欢的话，下次我让阿颜带给你。”华裳端着茶盏正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背挺地直直的，仪态高贵大方，语气却是平易近人。司空颖侧头偷看了她一眼，咬了一下唇，继续看窗外。
M继续沉默了一下，张嘴说，“不必。”
华裳笑笑，也不多说什么了；悠然地端着茶盏抿了起来。
飞行兽前后落地，车厢稳稳落下，M率先从封闭的小空间里快速出来离开车厢。她们正停落在半山腰一块凸出去的平坦山岩之上，极目远眺，飘渺的云雾之中可见对面被白雪盖住的针叶林，层层叠叠地延绵整座山脉，气势磅礴。M抬头四望，自己被包围其中，只觉分外的渺小。
“喜欢吗？”
M回头，几个男生的车子也已落地，司空颜正站在她身后望着她，他噙着一抹柔和的浅笑，抬头看向M之前眺望的连绵群山，“这雪松千山，次次看到次次都让人深觉自身之渺小。这天下诸多秀丽江山，如果能去一一走遍该是多么幸运的妙事？”
M看着司空颜，那双黑眸中彷如有漫天星河，他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M，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但M只是瘫着一张没表情的脸，不带语气地“哦”了一声，然后发出了直击灵魂的一问： “家主当了家主以后出过远门吗？”
司空颜沉默了一下，诚实回答：“好像没有。”说着他笑起来，玩笑似地说，“沐儿，我是否可以直接问你，我聊什么话题你不会一句话终结？”
习惯性直接拒绝的M“不可以”三个字在舌头上转了一圈，说出口时故意改成了“塞西尔”，然后坐等对方转身离开。
然而，司空颜却全然没有改变一丝神色，他依旧只是含笑望着她，甚至还极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喂，走了！”车前，金子好朝他们用力地挥挥手打断了俩人，“嗨，M小姐，好久不见！”他身后的公孙下惠朝M点了点头，架在鼻梁上的那副平光镜一阵反光。大高个儿罗青还是那一副凶恶的样子，只是一笑就变得憨厚起来。他站在音儿身旁，微微弯着腰，憨憨地笑着说着话，听到金子好跟M打招呼，他直起身看了过来。
司空颖小跑过来，站到司空颜跟前，带了些撒娇的口吻道，“颜哥哥，你跟沐姐姐说什么呢？”
M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向最后从车厢出来的华裳。厚实的红裘随着她的脚步摆动，一点也不见沉重，反而让人觉得轻盈。华裳抬头四望了一遍，一片墨绿雪白之中，那一点艳红尤其吸引人的心神。她转身看了过来，微微一笑仿如花开，她对M友好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司空颜，嘴角的笑意加深，唤了一声“阿颜。”
“我们过去吧。”司空颜温和道。司空颖松开暗咬的牙，抬起头来笑着点头，“好啊，我已等不及要看清音寺的雪梅了！”
“见过少主。”罗青恭敬地朝M行了一礼，M抬眼看了看他。司空颜在一旁解释，“罗青与音儿一样，皆是在司空家长大的。等开春，音儿也会陪你一同去翰学书院。”
音儿圆润的脸颊上带着两个可爱的酒窝，神情略有些期待。
“翰学？”M停顿了一下。
司空颜笑，“沐儿你的学业还未完结呢。翰学与帝国学院略有差异，不过想来你也会很快适应的。”
M “恩”了一声，点点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翰学书院她可以。
一行人走上半山腰的小路，朝着雪松遮掩的清音寺而去。金子好一马当先，公孙下惠悠然地紧跟在他身后半步远。司空颖扯着司空颜的衣袖，费尽心机地想跟华裳和M拉开距离。司空颜无奈地笑笑，隔着走在第四的罗青和音儿朝华裳道，“沐儿就拜托华裳了。”
M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沉默着对司空颜的话没甚反应。一旁的华裳笑笑，道了句“放心”。俩人慢悠悠地走，跟前面热热闹闹的一群人逐渐拉开了距离。
华裳欣赏着四周被云雾缭绕的层层雪松，M目不斜视地慢步前行，呼吸着泛着凉意的空气。华裳忽然开口道，“世事变化真是无常，两年前原以为M小姐不过路人，却未料M小姐竟与司空家有如此渊源。”
M沉默不答，脚步不变。
华裳又道，“不知那位塞西尔先生可好？三校赛之后就未再见过他，我们还好奇了一段时间。”
“他很好。”M带了丝喑哑地开口回了一句。在联邦军部混得风生水起着呢。
华裳看着四周气势磅礴的雪松千山，面上带了笑，话头一转，说道，“阿颜待人从来温柔体贴，但你可瞧出其中区别？就好比现在这位扯着阿颜衣袖的小颖妹妹，她竟没看出来阿颜的不耐烦？”
M不语，华裳也没想等她回答，便不在意地继续道，“我若没猜错，司空家做主的几个应该是想把你嫁给阿颜，在确定你有这么一双眼睛之后，这个决定就怕是很难改了。”
“你知道寂灭？”M淡淡地开口。
华裳笑，“知之不详，刚刚够我确定之前的一番话罢了。”
M侧头看着她，也不想猜测对方的心思，便直接问道，“你说这些的意思？”
华裳也侧过头来看着M，朱唇轻启，“我喜欢阿颜，自是不希望他娶别的女子。不过幸而，M小姐芳心早已另许，且不是甘于受控之人。”
“所以？”
“没有了，这就足够了。”
M隔着帽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华裳瞧着M忽而笑起来，说道，“不然呢？我不能决定他的感情。但是，我只是争取我想要争取的而已。当我尽力争取过所爱，那么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怨谁。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
华裳洒脱地说完，然后自信地一笑，大大方方地说，“不过，论美貌、论才华、论地位，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胜得过我华裳？” 是自信，也是挑衅。
身旁女子面上的笑容，夺目地几乎要将那雪松千山的风采都掩盖地黯然失色。M沉默了半响，她现在倒是相信对方之前那句“知之不详”了。不过对方的自信与张扬忽然让她觉得有些刺眼了，感觉自己被对比成了缩在阴影里不敢随意亮出嫉妒之情的小人。
瓦莲京娜和贝琳达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M面无表情地拉了拉帽檐，心想，一样的耀眼大小姐，还是昆娜更好一些。
来到京都司空家的第二个月，想念帝国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