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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端倪

    “是了是了,就是这个道理。难怪大家都说什么裴张双绝,原是这个道理哈哈哈哈哈……”

    “嘘嘘嘘嘘,小声点吧你,还在人家院子里呢!”

    一群人手忙脚乱又去捂那一直傻笑的人的嘴巴。

    哦,可是我已经听到了。张意之背着手面无表情地想。

    “啊,原来张大人也有这样的好兴致,听听新生一辈的心声啊。”这声带着笑意的夸赞不急不缓响起,叫张意之隐约想到了昆山玉碎的声音,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她转过了身。

    她这一转身不要紧,只是这次裴镜渊离她近了一些,张意之骤然发现自己居然矮了裴镜渊那么多。她虽是不动声色却还是狠狠往后退了一大步。

    行为举止、容貌声线俱能模仿,唯有身量……

    张意之有些紧张地暗暗抬眼,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裴镜渊并无疑它,只以为她是类于朝上水火不容的政见才在此划分党派。毕竟在他们儒生眼里,自己从来就是一个仗着皇恩,软硬不吃的异类。

    裴镜渊想着,不再靠前。

    他站在原地:“只是张大人真是好肚量,便是听得不逊直言也能安之若素,裴某实在敬佩。”

    张意之见他恍然不觉,微微松了一口气,听他这样说便背着手怼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原也是愤怒,只是因有裴祭酒相伴作骂,一想到这样风光月霁的人物能够与我并称为双绝,便是无论如何也只心生欢喜了。”

    这本是嘲讽意味极其强烈的话,可是裴镜渊却不自禁微讶。

    裴张双绝是京都朝员对他俩的戏称,盖因他俩政见不合总是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分庭抗礼,又在朝下相见时彼此轻夷、水火不容,所以他们如此称之只当玩笑。

    可是张演之从来厌烦这样的玩笑,每每听到有人挂在嘴边便会恶寒,甚至有一次处罚了身边的一个家丁。

    张演之性情从来克己复礼,既然是儒学学子,难免以敦厚容忍示人,况且他确实一直都是那样做的。尽管如此,每每在这个名号上破大防还是显得幼稚可爱而叫裴镜渊忍俊不禁。

    张演之这是……升级了?

    裴镜渊今日真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可是一想到在祠堂中悲伤绝望甚至消瘦的背影,他便觉得难以下口。

    或是看惯了他在朝堂上一呼百应腰杆挺直的样子,便难以接受这位劲敌脆弱的一面了。

    更何况是至亲姊妹。

    裴镜渊行一礼:“张大人尽会玩笑在下,既然在下已经奠拜完,便也该告辞了。”

    张意之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要打长久战的准备,可是短短一句话就引得他要告辞,内心十分惊讶,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有违背张演之人设的地方。

    她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风送清爽,细雨海棠,淡淡的香味弥漫过来,掩盖了一丝泥土的腥香。

    “既然如此,我便不相迎送了……裴大人再会。”张意之客套两句。

    “再会。”品着这两句话,裴镜渊微微一笑,隐约荡出两个小酒窝。

    可是等他走了两步子张意之突然想起,便又唤住他:“裴大人。”

    裴镜渊诧异,顿住脚回过了头。

    张意之亲手从那家丁手里接过了伞:“大人的伞还是带着。”

    裴镜渊并没有马上伸手来接,他和气地瞧着张意之:“大人现在不给我,便是日后上朝的时候也有机会的。”

    这样一句话也是无用的客套,张意之一个理工思维的人,讨厌这些无谓的客套。所以她伸长了手臂干脆直接又利索地将伞塞进了裴镜渊怀里,边塞边说:“这伞的边缘已经叫风给吹干了,不会将大人的衣裳弄脏的。”

    裴镜渊不得已伸出手臂弯出一个空来收在怀中,惊讶之余笑道:“张大人真是客气了。”

    如此说完,终于无话可说,看张意之把伞塞回到裴镜渊怀中后就缩着袖子收回了手、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往日里再装作客气相迎送几句的样子,裴镜渊哑然失笑,也立刻拱手后转身离开了。

    张意之见他走远,思索片刻后转身对着身后那个家丁小声呵斥,颇有责备的意思:“你今日为何如此魂不守舍,三番两次出错了,实在是不应该。”

    那家丁吓得把头塞在胸膛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腰腹之间,那里除了束带还有一根格外醒目的白丧巾,他支支吾吾:“小人,小人……”

    “有什么话不能立即爽快地说出来呢?”张意之双手从袖子中拿出来,问他。

    于是那家丁打定了主意,如实相告:“原是今日,不仅是大娘子下葬的人日子,还是小人亲娘的祭日。”

    张意之恍然大悟,同样是守孝的日子他留在府上为张意之戴丧却因此不得已舍下母子亲缘,可他心里念着,难免失意落寞。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向管家告假?”

    “管家事忙,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我不认这个理,你有未尽之言。再忙,不会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张意之拢着手,方才在祠堂中捂得人生汗的长袖衬衣在此刻这个风口上被雨水微微浸润,又开始遍体生寒,她忍住没动,想听他说完。

    那人面色不佳,张意之大体上能猜得是什么事情。

    所以她问:“现在后院的事情还是二房在管吗?”

    “是。”那家丁卑躬屈膝。

    “做事这么不周全难道就没出过什么纰漏?”张意之反问。

    “是出过一些……但是二房的人很快就能补上。”那小人不敢抬头直视张意之,只能弯着腰小心翼翼说道。

    “好,既然出了纰漏自己补上,府里的流水账计想必不会太清白了。”张意之听懂了他的暗示,冷笑,仰起头来看着天边滴着水的琉璃瓦当,发出的一句喂叹,已经感受到日后艰难。

    “长房的人从未管过。”这不是疑问而是怒其不争的陈述。

    “……”那家丁听张意之如此语气,有一瞬间怔愣,继而诚心诚意说道,“家主与长公子忙于朝堂事,不敢再叫大人们为这些家务事操劳。”

    “这话是谁同你说的?”张意之背着手习惯性地去摸右手大拇指上那一颗小小的黑痣。在她的大拇指指关节外侧,芝麻粒大小一颗。

    “是……大娘子。”那家丁有些迟疑。

    大厦将倾、黄粱梦醒,世家大族瓦解垮塌,诚如此败,初见端倪。可‘张意之’越想要粉饰太平,那些腐败的蛀虫就会更快地蛀蚀虚软的内芯。

    张意之没有再说什么了,她挥挥手:“我给你批假,你现在回去祭拜你的亲娘,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回来。”

    那家丁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没想到能有这样的造化,眼睛中闪烁出泪花,赶紧深深鞠了几个躬:“谢长公子。”

    只是,他还有一些旁的疑虑,站在那里低声问道:“可若是小人回来的时候……”

    张意之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便答应他:“我不会叫那总是不周到还需要主子出面补全的主管大人,留到你回来的时候。”

    那家丁感激不尽:“小人从未想过,长公子能如此。”

    张意之莞尔,只是她现在不想听他们陈述在这些虽然无名无份却时刻将主子做的事情看在眼里的家丁心目中之前的张演之是何德行,所有的一切她想要先自己去了解。

    “去吧。”她说完这话便迈步走开了。

    她走了三两步,心里不踏实,在脑海里想着这对兄妹之间的情谊,或是觉得只按照张意之记忆里面张演之的形象来效仿实在是有兼顾不了的地方,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春风带动长廊上垂挂的白帆,映着红漆在花枝间婆娑。

    张意之突然停住脚,她好像知道为什么裴镜渊今日如此反常。

    原是瞧见张演之为张意之之死悲憾,不忍心再雪上加霜做不义之事罢了。

    张意之轻笑,他或真是如同世人所说的违背师门借宠天恩……只是现在看来,任凭他们怎么去说,裴镜渊倒真不是笑里藏刀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

    张意之与张萧寒在书房中相见。

    彼时已近黄昏,下了一天的雨在傍晚时候却见了日光,红火的火烧云连片地恒接在一起,映得飒飒飞舞的白布上竟也隐约窥见了迟暮之意。

    张意之孤身到门口,两边三四个头戴白花系着白巾的年轻貌美的婢子弯腰行礼。有一个已经殷勤地跑上台阶去用她艳粉色的指甲给张意之把帘子高高挑起来。张意之多看了几眼,没有作声。

    “父亲。”张意之进去的时候张萧寒正站在窗前面借着最后的日光攥着毛笔背着手,在一张折子上点行勾提。

    他写的很安静,书房里只有从窗缝儿里刮进来的细微的风翻动书页的声响。

    张萧寒听见张意之的声音,视线仍旧停在那字上,却把手里的毛笔放下挂在了书桌前面的笔架子上。

    “你来了。”

    他随手指着书桌前那个座椅:“坐吧。”

    张意之看出来他有旁的心事,拉开那张椅子坐了下来。

    张萧寒没有作声,张意之随手拿起书桌角上的那碟火柴,擦燃了之后把那两盏灯给点上。

    她慢悠悠地点,拿下灯罩来最后又妥善盖上,最后把用完的火柴熄灭又放回了那张白碟子里。

    等她刚刚点好把手放下的时候,天边的最后一丝明亮熄灭了,居室中的光从冉冉跳动着的火烛中迸射出来。

    张萧寒一直紧紧盯着她的手上动作,直到她作用完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张萧寒没忍住攥起拳头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他咳嗽完,顺着椅子靠背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都听说了,祠堂里的事。”张萧寒声音沙哑地说道。

    “嗯。”张意之不紧不慢答应着,欲要听他想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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