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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壹)

    瞬移阵在无边旷野带起一阵飓风,掀得树影日光晃荡,随阵隐入茫茫山色中。

    赤茗设下的瞬移落点同样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甫一走出巷子,已来到雀羽国境内。

    赤茗不大了解雀羽国的地形,随手将瞬移阵的另一端设在雀羽国中某处,还需简绥珩判断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找路前,他们因折腾一夜未睡亦未进食,赤茗提议先休整半日再行找路之事。浅汐眠与简绥珩并无异议,当下便答应了。

    在城内找到一处偏僻客栈,他们便在此处落脚,休息前先在楼下大堂用饭。

    用饭期间,邻座喝得醉醺醺的几位男子突然说起城内有人拥有一支神奇毛笔,还说用此笔写下两人名字,名字之人不久就会喜结连理,极其神奇。

    浅汐眠默默听着,得知此笔通体金红,其上还刻有奇怪图腾,猛然一惊。写缘笔的模样霍地出现在她眼前,激得她抬眼看向赤茗。

    四目相对下,赤茗很快用心感问浅汐眠:“眠眠,这笔听起来很像写缘笔,你觉得如何?”

    浅汐眠道:“的确很像,我去问问夕缘仙君。”

    思及凡界不大可能有这般神奇之笔,料想此事奇怪,浅汐眠忙化诀传音给夕缘仙君。

    等他们吃完饭,夕缘仙君的音信才悠悠送达。

    音信上说写缘笔的确已被盗,夕缘仙君还叮嘱他们若看到写缘笔,可去取回,不能让仙笔流落人界太久。仙君正下界来,但还需些时间。

    得知写缘笔丢失,浅汐眠蹙眉将音信传给赤茗。

    赤茗听完,径直起身,端着酒盅去找邻座那群男子搭话。

    见赤茗已去,浅汐眠不再行动,只时不时看她几眼。

    简绥珩给浅汐眠盛了碗汤才不解地看向赤茗道:“汐眠,赤兄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想着写缘笔若真遗落在此,需去将它取回,浅汐眠换个说法告诉简绥珩缘故:“我们师父丢了支笔,听起来挺像他们口中所言,赤兄便去问问。”

    简绥珩恍然道:“原来如此。”

    赤茗与那些男子相谈甚欢,大方敬了一轮酒才回来。

    见赤茗回来,浅汐眠忙将倒好的茶递给她。

    赤茗喝了口茶才悠悠开口将问到之事告诉他们。

    原来,这支神奇的笔是在半年前刚被城内一家姓莫的高门大户捡到的,其家用此笔帮不少人谋得姻缘,不论是雀羽国百姓还是其他国家民众皆慕名前来想一睹神笔之风采。

    许是民意难平,莫家近日有意将此笔展出供众人观赏,时间定在明日申时,不过须得持柬入府。

    一听说有凡人捡到写缘笔,还用它凭空弄出诸多姻缘,浅汐眠虽不知凡人因何能使用仙笔,却知此事耽搁不得,遂决定先去莫府将写缘笔换出。赤茗和简绥珩听罢,也起身同她一道前去。

    到了莫府,赤茗一路,浅汐眠与简绥珩一路,隐身找寻写缘笔的踪迹。

    可将莫府翻了几遍,他们都未能找到写缘笔的身影,别提写缘笔了,连一丝带有仙气的东西都没有。

    找了几遍没有找到写缘笔,浅汐眠以为消息有误,同简绥珩一道跃出莫府。

    赤茗不多时也跃出来,同样表示没有找到写缘笔。

    浅汐眠闻言蹙起眉,开始怀疑传言的真实性。写缘笔毕竟是仙笔,即使凡人拿到也不可能发挥作用,不大可能有他们说的那般神奇。

    交换过信息,他们一面觉得此事不对,一面又觉得此事并非空穴来风。为防错失写缘笔,终是决定明日申时再混进莫府看看是否真有写缘笔。

    进莫府参观神笔需要请柬,但于他们而言,用法术造出请柬或是偷换请柬皆轻而易举,他们不在乎此事,回到客栈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回房前,想起大夫嘱咐过两个时辰就要帮简绥珩换一次药,浅汐眠先去简绥珩房内帮他换药。

    大夫给的药很有效果,不过涂抹一次,简绥珩脸上的血痕已淡化不少,四肢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涂完药后,浅汐眠在简绥珩身上护个结界便回到自己的房内休息去了。

    一觉睡到天黑,浅汐眠醒来,借着窗棂望向外头,发现夜色正浓。

    外头银光如练,一抹月色正透过树缝落到明净的窗台上,在地板上洒下不少清亮斑点。

    感受到外头仙气涌动,浅汐眠走到窗边往下看,发现简绥珩正在下方院中练剑。

    他的身形翩然若风、动作干脆利落。随着剑气四起,手中的破云带着剑光与月光交相辉映,蓦地卷起满院落花往四周散去。

    练了会,简绥珩才收剑抬首看向上边,猝然与站在窗棂边的浅汐眠对上双眸。

    简绥珩先是一怔而后才朝浅汐眠笑笑,提声道:“汐眠,你醒了?可饿了?”

    看着沐光站着的简绥珩,浅汐眠不知因何觉得熟悉,好一会才回神道:“现在几时了?”

    简绥珩仍旧仰着头,有几片白花瓣飘落在他的发上,他抬手将它们拿下才道:“戌时了,你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浅汐眠应着,转身出了门。

    旁近是赤茗的房间,想着叫赤茗一起,浅汐眠过去敲了敲赤茗的房门,可里头一直没有回应。运气探息一番,才知赤茗并不在里头,不知去了何处。

    见赤茗不在房内,浅汐眠用音镜找她,方得知赤茗此番又去处理凡人命数了,需些时间才回,让他们不必等她用饭。

    得知赤茗去向,浅汐眠收掉音镜,下楼找简绥珩去了。

    吃饭时,简绥珩似乎心情不错,用过饭后还问起浅汐眠想不想出去逛逛夜市,还说雀羽国的夜市颇负盛名,多有玩趣。

    眼瞧夜还长,他们又闲着无事,浅汐眠还是颔首答应了。

    诚如简绥珩所言,雀羽国的夜市极其繁盛、沸反盈天,与白日一般无二,不似玄翎国,一到夜间所有摊子都会收摊归家。

    夜市中活动多样,有人在高台上表演口中喷雾、隔空取物,有人在高楼上笙歌曼舞,还有人自高楼上抛下卷幅以诗传情。

    浅汐眠不加注意,走过一处高楼突被抛下的长卷砸个结实。

    这下来得突然,吓得简绥珩赶紧将浅汐眠拉近,帮她揉头上被砸到的地方。浅汐眠本想告诉简绥珩自己无事,但见他担心,终是随他去了。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不过一会,浅汐眠的右手上便多了支糖葫芦。刚吃完,他们已走到一个算姻缘的摊子前。

    摊子不大,不过一张长桌,几张铺在长桌上的红纸,一支老旧毛笔、一盏墨池和一位坐在长桌后的白须白发老人。

    但围在摊子前的男女多得惊人,每个走到老人面前拿起墨笔在红纸上落名之人皆满脸虔诚。

    想起方才那些男子说过之事,深觉用笔写名以求姻缘一举颇像他们广为流传的奇事,浅汐眠忙拉住简绥珩的衣袂,带他走到最后一对男女身后排好,想探探那笔究竟是不是写缘笔。

    简绥珩不解浅汐眠此举,凑近浅汐眠问道:“汐眠,你想同……你想算姻缘吗?”

    浅汐眠道:“不,只是有些好奇他们说的事是不是真的。我还从未听说用笔写下姻缘就能结为连理之事。”凡人没有法力,怎会出现此等玄乎之事,即使真的捡到写缘笔,应当无法使用才是。

    “……是这样。”好一会简绥珩才出声,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一样。浅汐眠听不仔细,但也没有多注意。

    等前方少了一对夫妻,站在他们前头的墨绿衣裙女子突然转过身来打量他们,脸上带着诧异神色。好一会,女子才倾身靠近浅汐眠低声道:“二位容貌真是惊为天人,小娘子也是同自家夫君来算姻缘的?”

    “我们并非夫妻。”因她和简绥珩并非人界娘子与夫君的关系,浅汐眠没有片刻迟疑地纠正女子的猜测。

    女子闻言看了简绥珩一眼,对浅汐眠笑道:“那二位可是来求姻缘的?此处求姻缘极为灵验,我与夫君之前便是在此写下名字,不过两个月就成了亲。一开始我们两家皆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在此写过名字后不久,两家就都同意了。”

    一开始女子说的话,浅汐眠还能用他们二人是情投意合才会成亲解释。得知此事还有此等转机,深觉此事蹊跷,浅汐眠忙问道:“真有这般灵验?”

    女子点头道:“是啊,之前城内有一名女子有一心悦之人,可惜那人与她心意并不相通,女子将她的心悦之人骗来写下名字后,二人一个月后就成亲了。”

    听罢此话,浅汐眠一瞬愕然,良久不再说话,倒是简绥珩接过了话头:“若非心意相通,用此法得来的姻缘又有何意?”

    绿衣女子掩住嘴,含笑道:“感情一事哪说得清呢,有人天生便同心悦之人无缘,若用能此方结缘,不也是美事一桩?”

    简绥珩并不认可女子的话,坚定道:“在下认为,若当真心悦一人,不强求缘分亦是悦之入骨。”

    绿衣女子闻言有些落寞道:“那多不甘心啊,喜欢那么久,最后还无法携手……”

    在姻缘殿内当值五千年,浅汐眠自然不认同女子说的话。

    诚然喜欢一人的确会想尽办法得到对方,但若命中无缘强行结缘,只会导致双方命数皆受影响,进而破坏下一世轮回姻缘。万事皆有定法,有缘无缘自诞生之日起便已定下,自然无法轻易更改,若靠外力改变,也终不得长久。

    所以,这一桩桩怪事究竟是天定还是有谁从中作梗?凡人定然无法使用仙笔,难道又牵扯到了其他几界?

    绿衣女子身边的黑衣男子已将绿衣女子牵回,浅汐眠抬眼看去,发现不觉间已快排到他们了。

    绿衣女子同她夫君一左一右在红纸上写好名字,与浅汐眠与简绥珩打过招呼便走进人群中去了。浅汐眠收眼,徐步走到老人面前。

    因想探搁在红字上的毛笔是不是仙笔,忧心眼前老人不是凡人对此起疑,浅汐眠学着方才绿衣女子的称呼,对老人拱手一礼道:“神公,我们是来算姻缘的,劳烦您算算。”浅汐眠边说边拿起毛笔探查,发现此笔并无仙气,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凡笔……

    一直闭眼的老人霍然睁开眼,看向他们,缓缓开口道:“二位请各自写下名字,老朽自会帮二位结成良缘。”

    浅汐眠已探完笔,不必再深查,轻轻将笔放下,笑道:“不必了,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此番叨扰,还望神公见谅。”

    神公闻言蹙起眉道:“是吗?我瞧二位天生缘分,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不写下名字向天上的月老仙官祈福?”

    见神公用的说法同她给凡人算姻缘的说法如出一辙,浅汐眠笑着拱手道:“不必了,多谢神公。”说完,浅汐眠便转身拉住一直未有动静的简绥珩走出人群。

    挤出人群,简绥珩仍旧不说话,浅汐眠转头看他,见他也在看她,眼里藏着诸多情绪。

    以为简绥珩是因神公随口一说烦恼,浅汐眠忙解释道:“神公不过随口一说,不必挂怀,世间极少有人能窥得天机。”

    简绥珩情绪不对,良久才出声:“我知道……汐眠,你累了吗?想再逛逛还是回去了?”

    见简绥珩并未把神公的话当真,浅汐眠松口气才道:“回去吧。”

    “好。”简绥珩应着,提步走来与她并肩而行。

    一路过去,街上仍熙熙攘攘、闹声喧天。但他们之间始终一语不发,气氛凝滞,好似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之间,竖起一道看不到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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