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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叁)

    室内红烛摇曳、帘幔四散,暗影浮香。

    浅汐眠于红榻上咬着简绥珩的左手,等他的左手同样留下牙印,他才终于清醒过来,猛地咳嗽一声。

    听到咳嗽声,浅汐眠这才松开简绥珩的手,紧紧按住他的肩膀。

    简绥珩的眼瞳正在缓慢汇聚光泽,浅汐眠瞧见,试探地唤他一声:“简绥珩?”

    简绥珩刚回神,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呆呆看着浅汐眠,哑声问道:“汐……汐眠……你怎么穿着婚服,我怎么也……发生了何事?”

    见简绥珩已脱离控制,浅汐眠倏然松了口气,瘫坐在榻上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我们应当是被困在什么结界中了。”

    简绥珩听着,定睛看着浅汐眠的脖子,微蹙起眉来:“汐眠……你的脖颈怎么受伤了?难道又是我……”

    浅汐眠闻言,心猛地一跳,摇头否认道:“不是!是我不小心划到的。”

    简绥珩并不相信浅汐眠的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进袖中,似在找什么,良久没有找到才抬手碰了碰浅汐眠的脖子。

    以为他又被控制,浅汐眠立时跃下床榻,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回身对上简绥珩心疼的眼神,知道他没被控制,浅汐眠终于放了心:“我无事。你方才被控制了,我咬了你几口,你可觉得疼?”

    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牙印,简绥珩微微摇头道:“我无碍,看来昨日那位姑娘说的怪事并非空穴来风,真是委屈你了,汐眠。”

    知道简绥珩是被控制才会失去理智,并非有意为之,浅汐眠不怪他,向他伸出右手道:“我没事,不必介意。这结界很古怪,我们不宜久留,先看看能不能出去。”

    “好,先出去。”简绥珩恢复正色,握住浅汐眠的手离开凌乱的床榻。

    屋里只有一支红烛发出微弱光亮,聊以照明。

    浅汐眠与简绥珩走到圆桌前,发现上方又多了那张红纸与写缘笔,纸上显目地写着她与简绥珩的名字。

    见简绥珩伸手想拿红纸,吃过一次亏的浅汐眠赶紧抬手拦住他道:“这纸和笔有古怪,别碰他们。”

    浅汐眠话音刚落,桌上的红烛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带着他们的影子无规律地跃动着。

    不知其意,浅汐眠正想带简绥珩避开,眼前的房屋蓦地消散开来……

    等回过神,简绥珩正紧紧护着她,右手还在微微颤抖。浅汐眠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没有一丝亮光。

    以为他们又触发什么掉进另一个结界中,浅汐眠习惯性召唤风鸣。不过一瞬,风鸣便出现在她手中。

    发现自己已恢复法力,浅汐眠忙从袖中取出火符,将其抛至半空唤出火来照明。

    借着火光,浅汐眠终于看清他们原是在一方石洞中,往前是一道紧闭的石门,往后则是一条极窄的石道。

    刚才困住他们的红色房间已然不见踪影,她与简绥珩身上的红衣也变回了之前的衣物。

    简绥珩扫视一下周边情况才开口:“看来困住我们的结界破了。”

    浅汐眠颔首道:“是,想必是设阵之人受了伤,我们先试试看能不能出去。”

    “好。”

    这般说着,浅汐眠与简绥珩同时举剑砍向前方紧闭的石门,可劈了十几下,石门仍旧纹丝不动……

    尝试多次无果,简绥珩蹙起眉道:“这门会不会也是幻术所致?”

    浅汐眠不知,见破不开此门,只能转向后方的狭长石路:“可能是幻术,我们去石道里看看吧。”

    “好。”

    他们举着火符,小心谨慎地往又黑又长的石道里走去,走了约莫几十步,狭窄的石道豁然变得宽敞,现出五条岔路来。

    不知哪条岔路是正确那条,他们正苦恼往哪条走时,最左边那条岔道中已亮起一阵火光。

    浅汐眠与简绥珩交换一下眼神,不多时就循着火光进了最左边的石道。

    走了约莫一刻钟,岔道中的火光蓦地消烬,浅汐眠举着火符往里看,发现前方横着一道结界,是用红线筑成的,看起来很像夕缘仙君的红线。

    不知结界后有什么,浅汐眠边探情况边举起风鸣对着结界往下斜砍一剑,破开结界,带着简绥珩继续往里走去。

    又走了会,直至走进了一方洞府,浅汐眠才举起手中的火符往里看,瞅见里头正正放着一张石床,床上不知躺着谁,走近一看才知是赤茗……

    见赤茗昏迷不醒,浅汐眠忙施法查看她的情况。

    躺在石床上的赤茗双目紧闭,嘴角还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似是做什么好梦。

    不知赤茗梦到什么,因何不醒,浅汐眠施法探查她的灵台,确认她是被困在梦中。

    查出赤茗被梦魇困住,浅汐眠施法想将她拉出,不想法术对她不起作用,尝试几次不行,浅汐眠转而用外力推赤茗。可不论怎么推,怎么唤,赤茗皆纹丝不动……

    见无法唤醒赤茗,浅汐眠只能扶起她,想着先带她出去再想办法。简绥珩见了,忙上前一步蹲下将赤茗利落背起。

    洞府已是尽头,无路再往里走,他们遂带着赤茗回到方才的分岔路前。

    他们正琢磨这次该往哪条路走,最中间那条岔路突然涌现出更多红光。

    心觉红光像在给他们指路,浅汐眠忙带着简绥珩往中间那条石路走去。

    这条石路比方才那条宽敞许多,一路走了很远,眼前又隔起一方结界,挡住他们的去路。浅汐眠正欲用风鸣破开它,结界里头突然传出几声咒骂,但听不太清。

    “真……死,这……不是互……情愫,鸾梦……怎么没……作用……”

    “白浪费……”

    “哥……阴魂……不散……”

    不知结界后是谁,亦不知他说的话是何意,浅汐眠正待往下细听,身体已被人带着往后退去。

    飞身退到一开始的岔路口,浅汐眠一眼看到那把通体金红的刀刃正从方才的石道里飞出,带着极强法力往他们这边砍来。

    浅汐眠抽出风鸣迎击短刃,简绥珩先飞身将赤茗放到一边也抽出破云同浅汐眠并肩作战,一道迎击灵活进攻的短刃。

    短刃攻速极快,浅汐眠与简绥珩交替接了几下,很快被短刀击得往后退了几步。

    两刃相击时,浅汐眠探出这把短刃上同时带有仙气和妖气……

    短刃有灵识,无论浅汐眠他们如何出招都能敏捷挡住,强压过来。

    就在他们与短刃打得正烈时,短刃突被召唤,嗖的一下往中间那条石道急速飞去,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红光。

    等短刃飞走,最右那条石道中蓦然涌来一阵仙气。

    浅汐眠抬眼望去,借着火符,瞅见一个身影正往他们这边飞身而来。

    来者身着金红衣袍,相貌俊朗,眉丰目明,一头乌发披肩,气质绝尘,手腕处还缠着几圈红线与佛珠,正是许久未见的夕缘仙君。

    见夕缘仙君赶到,浅汐眠忙上前一步对他辑礼道:“师父,您来了。”

    不能在简绥珩面前暴露身份,浅汐眠并未唤出夕缘仙君的身份。

    夕缘仙君站定,抬手将浅汐眠扶起,正欲说什么,最左边的石道中又飞出那把短刃,猛地向他后背击来。

    仙君飞身躲开短刃,施法化出几十只缠着红线的竹片往最左边的石道击去。

    竹片如箭般飞入石道,随之发出更亮红光,夕缘仙君侧目看了眼洞口才退回他们身边道:“你们先离开此处,最右那条可以出去,此事我来解决。”

    知道夕缘仙君不需要帮忙,不意增加仙君负担,浅汐眠看向简绥珩道:“我们走吧,师父可以应付。”

    “好。”简绥珩应着,敏捷背起赤茗同浅汐眠一道往最右边的石道飞身而去。

    这条石道的确是出路,只飞身一阵,眼前便涌来一阵刺眼白光,等他们出去,外头正天光大亮。

    此处并非莫府,而是一片荒草丛生之地,旁近是一座大山,呼啸吹来山风。

    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男一女,正是之前同他们一道观赏写缘笔之人。

    浅汐眠疾步过去查看他们的情况,查探到他们呼吸平稳,并无外伤,方才松了口气。

    查完二人情况,夕缘仙君刚好从洞中出来。他的手上提着之前那个戴着半边面具的赤衣男子。赤衣男子浑身皆被红线紧紧缠住,正在仙君手上拼命挣扎。

    落到他们面前,夕缘仙君将赤衣男子丢到昏睡的赤茗身旁,冷声道:“赶紧收了鸾梦。”

    赤衣男子极不情愿,装聋作哑,直到夕缘仙君抬手打了他几下,他才躲避着喊道:“你先把禁制解了!”

    夕缘仙君眸光一聚,声音变得更沉:“我可没有同你谈条件,赶紧收了,别逼我动手。”

    赤衣男子仍旧不动,夕缘仙君冷笑一声便大力将赤衣男子按在地上,抬手就要收他的法力。

    见夕缘仙君要收他的法力,赤衣男子终于怕了,大声求饶道:“别收我法力,我解,我解还不行吗!”

    夕缘仙君闻言收手起身,推了赤衣男子一把。

    赤衣男子不情不愿地坐起身,闭眼念念有词,待他念完,一直昏睡不醒的赤茗终于动了动身子。

    浅汐眠过去扶起赤茗,不过赤茗并未睁眼,想来还需些时间。

    站在一旁的简绥珩正陷在面见浅汐眠师父的紧张情绪中,见浅汐眠无暇顾及他,又见那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道人正打量着他,他虽紧张到手脚僵硬,还是赶紧上前几步,站到红衣道人面前俯身辑礼道:“在下简绥珩,见过道长。”

    夕缘仙君见他拘谨,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默然一笑,赶紧上前一步,扶起简绥珩道:“简公子不必多礼,此番承蒙你照顾我徒儿了。”

    简绥珩闻言惶恐非常,急急出声:“道长言重了,是我该向汐眠道谢才是。”

    夕缘仙君闻言又是一笑,不再多言,只转身将捆得动弹不得的赤衣男子提起,看向浅汐眠道:“汐眠,此番为师先行一步,劳烦你们将那二人送回去了。”

    见仙君要走,浅汐眠赶紧起身应道:“是。”

    浅汐眠话音刚落,夕缘仙君当即提着赤衣男子往林内飞身而去,不过一会,他们的身形已消失在林间。

    等夕缘仙君离开,简绥珩才将视线重新落回浅汐眠身上:“汐眠,被你师父抓住的那人是妖吗?”

    见简绥珩疑惑,浅汐眠避重就轻地解释道:“不是,他是我师叔,因练了妖道,我们才会被他困在奇怪的结界中。”

    “原来如此,那支笔可是你师父遗失的?”

    “是,师父已将笔拿回去了。”

    “是吗,那就好,你师父修为这般高,倒像仙人。”

    被此话呛了下,浅汐眠猛地咳嗽一声,旋即扯谎道:“……的确,我师父已修炼至八层境界,离飞升成仙只差一步了。”

    “难怪……”

    山间猝然吹起一道清风,将他们的声音兀地卷进幽静山谷,无处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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