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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境(壹)

    楼下歌台奏起乐声,轻缓悠扬飘进浅汐眠的耳里,有一阵风吹开半阖的窗棂,带着不少白色花瓣飘进房内,随之而来阵阵幽香。

    小萱刚跑出去不久,简绥珩便推门进来,他的神色不大对劲,手里端着一个瓷碗,向浅汐眠疾步走来。

    以为简绥珩受了伤,浅汐眠顾自施法探查他的身体,确认他无事才看向他手里端着的瓷碗:“这是什么?”

    简绥珩将手里的瓷碗递给浅汐眠才解释道:“这是我做的汤水,你喝些吧,解解渴。”

    看了眼碗里的棕色汤水,浅汐眠并未接过,抬眸盯着简绥珩问:“里面是什么?”

    简绥珩神色更不自然,似在隐瞒什么一般说道:“就是方才买的能提升修为的草药……”

    看来是在撒谎,每次撒谎,他的神情都很不自然。

    浅汐眠是仙体,不需要灵界的灵药提升修为,摆手拒绝道:“既如此,你喝了吧,它对你修为有益,我就不用了。”

    简绥珩并未拿回,坚持道:“我方才已喝了不少,你喝几口吧,不喜欢我再喝掉。”

    见简绥珩坚持让她喝,浅汐眠狐疑地探一下汤水,确认没问题后才接过喝了口,一下尝出里头有明知草,终于明白简绥珩为何突然去做汤水,还逼着她喝下了。

    明知草是能缓解灵蚣毒性的草药,那时她整整吃了半年才将灵蚣逼出,自然对它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见浅汐眠蹙着眉,简绥珩一脸紧张地看着她道:“不好喝吗?”

    看着眼前这张脸,不知为何,浅汐眠突觉心下很乱,好一会才回神:“还好。”

    不意辜负简绥珩的心意,浅汐眠还是仰头将汤药全部喝完。

    见浅汐眠将药喝光,简绥珩看着空碗,粲然一笑。

    小萱这时刚好端着烧好的饭菜进来,简绥珩先放下瓷碗才接过小萱手中的饭菜放到桌上。

    见简绥珩帮了她,小萱羞涩地对他笑笑:“谢谢你,简哥哥。”

    简绥珩没有接触到小萱的目光,顾自回答:“小萱姑娘不必多谢。”

    小萱走近一步问简绥珩:“简哥哥,下边还有不少菜,你若无事,可以帮帮我吗?”

    简绥珩先看了浅汐眠一眼,等浅汐眠点头才答应:“好,那汐眠,你也一道去吧。”

    不想简绥珩还拉上她,想着阿音待客可能会多做些菜,需要几个人去帮忙,浅汐眠还是点了点头:“……走吧。”

    听到浅汐眠也要帮忙,小萱先是一愣,而后才扯出一个笑道:“好啊,多谢姐姐帮忙。”

    阿音在后厨已做好不少菜,见他们进来,一一将菜碟递给他们。浅汐眠伸手接过两碟菜,同简绥珩一道往楼上走去。

    小萱在他们前面小跑着上楼,许是不加注意踩空了一节楼梯,直直往后倒来。

    浅汐眠施法将小萱的身体稳住,简绥珩则走过去接过小萱手中的菜碟,轻声提醒道:“小萱姑娘,我来吧,你小心些。”

    小萱慌忙站稳,发窘地点头道:“谢……谢谢你,简哥哥。”说完,小萱还不忘转身向浅汐眠道谢:“谢谢你,姐姐。”

    浅汐眠出声叮嘱:“不用谢,别跑那么快,小心些,别摔了。”

    “好。”小萱闻言,脸涨得更红了,许是觉得在简绥珩面前出了丑,不多时又噌噌往楼上跑去了。

    将菜摆好后,阿音刚好端着两道菜进来。

    “姑娘和公子,先用饭吧,我的手艺不好,还望见谅。”阿音边说边坐了下来。

    小萱将筷子分给浅汐眠和简绥珩才反驳阿音道:“阿音姐姐又在胡说,阿音姐姐的手艺最好了!比我家的厨子还要厉害上百倍!”

    “就你嘴甜。”阿音捏了捏小萱的脸。

    浅汐眠笑着看阿音和小萱:“那我不客气了。”

    阿音应声:“请多吃些。”

    简绥珩则对阿音拱手一礼:“多谢姑娘款待。”

    “请吧,简公子。”

    等简绥珩坐下,小萱立刻夹起一些胡萝卜片递给他道:“简哥哥,你吃吃这些胡萝卜,可好吃了!”

    简绥珩并未接过,微微拦住小萱的筷子道:“我自己来就好,多谢小萱姑娘。”语罢,简绥珩直接举筷从菜碟里夹起一些胡萝卜放到自己碗中。

    见简绥珩没有接过,小萱悻悻地将夹好的胡萝卜片放回自己碗里。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席间只听到碗筷撞击的细微声响。吃过饭后,浅汐眠谢过阿音和小萱便打算先去找个客栈落脚。

    离开前,小萱小跑过来,央求道:“姐姐,阿音姐姐泡的琈花茶可好喝了,你和简哥哥喝一杯再走吧。”

    见小萱热情,浅汐眠不忍拒绝,同简绥珩坐下等小萱泡茶回来。

    等了有一会,小萱才端着茶壶茶杯回来,只是她的脚步虚浮,走到浅汐眠身边时突然踉跄一下,将热腾的茶水洒出,往浅汐眠身侧泼来。

    浅汐眠敏捷躲开,因简绥珩比她更急,已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他那边带了带。

    因不加注意,滚烫的茶水溅到了简绥珩的右手背上,立时肿胀了起来。

    见简绥珩烫伤,浅汐眠蹙眉握住他的手,施法替他疗愈。

    小萱见自己闯了祸,一脸紧张地跑过来,着急忙慌地帮简绥珩擦拭衣袖上的茶渍,苦着脸道歉:“对不起,姐姐、简哥哥,都是小萱马虎,对不起……”

    简绥珩笑着安慰小萱:“人没溅到就好,你若是不小心就不必自责了。”

    小萱一下红了眼眶,更加不知所措道:“都是小萱的错,是小萱不好,简哥哥和姐姐别生气。”

    见小萱一副快哭的模样,浅汐眠忙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茶水都倒完了,你若愿意,再去取些来吧,我们再试试。”

    小萱闻言一怔,赶紧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再倒一壶。”

    等小萱跑出去,浅汐眠才松开简绥珩的手:“还痛吗?”

    简绥珩笑道:“不痛,你没事就好。”

    他倒总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说了让他先顾好自己,每次都充耳不闻,一马当先。

    不过一会功夫,小萱又回来了。这次小萱一进来,简绥珩就立即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茶壶,给浅汐眠倒了杯才看向小萱道:“小萱姑娘,你要喝吗?”

    小萱闻言猛地一个激灵,摇头道:“不……不用了。”

    见小萱不大对劲,浅汐眠探了下茶水,确认没问题才端起喝了口。茶味甘甜清冽,微有苦味,确是好茶。

    喝过茶后,不意继续叨扰,浅汐眠与小萱打过招呼便同简绥珩离开。

    在旁站着的小萱本在发呆,等浅汐眠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神,紧张道:“这儿住着还不错,姐姐和简哥哥不若就在此处住下吧。”

    此处喧闹,不易休整,浅汐眠笑着拒绝了:“不了,此处喧闹得厉害,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

    小萱失落地垂下眼睑道:“是吗,那小萱送送姐姐和简哥哥吧。”

    “好。”浅汐眠应着,等小萱出了门才同简绥珩并肩出去。

    正巧这时,阿音收拾好回来了,迎面撞他们,笑着问道:“姑娘和公子可试过琈花茶了?可合你们的口味?”

    浅汐眠点头道:“试过了,很好喝。”

    阿音闻言又是一笑,“那就好。”

    “我们要去找住处了,多谢你们盛情款待。”

    阿音笑道:“姑娘客气了,之前承蒙姑娘关照,不过是谢礼罢了。”

    浅汐眠明白阿音的意思,也笑了笑:“那我们先行一步了。”

    “是。”

    将他们送出酒楼,小萱带着哭腔不舍地握住浅汐眠的手道:“姐姐和简哥哥慢走,下次再见。”

    “好。”

    与小萱阿音道过别,他们很快在前方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客栈休整。

    休息前,浅汐眠照例在简绥珩房外设下结界,打算今夜休整一下,明日直接回人界找解蛊。他们已在灵界多时,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不知赤茗在妖界情况如何,浅汐眠取起音镜唤赤茗,可那头始终没有回音。思及赤茗可能在忙,她还是将音镜收回袖中。

    这一夜,浅汐眠睡得很难受,身体总是忽冷忽热,却又无法醒来,反复来回折磨,时而像坠入冰窖时而像落入火坑,苦不堪言。

    不知身体因何难受,浅汐眠挣扎着起身,发现疼痛愈甚,像连挨几道天雷。想运气摆脱,却发现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不知折腾多久,浅汐眠感觉身体上的疼痛正在缓慢消散,一直压在体内的那股力也在慢慢消减……

    瞬息间,耳边隐约传来一声呼唤,清冽低沉,很是熟悉。

    “眠儿……”

    是师父的声音……

    浅汐眠睁开眼,看到师父正逆光站在眼前。周边很暗,只有一根快燃尽的蜡烛在虚弱跳动,勉强让她看清师父脸上熟悉的白银仙鹤面具。

    “眠儿,师父今日有事出去一趟,你在此好好修炼,等师父回来。”

    万年的修行里,师父时不时就会出远门一趟,浅汐眠见怪不怪,颔首答应。

    “先把百花羹喝了吧。”说话间,已有一碗百花羹递到她的手边。

    熟悉的百花羹,熟悉的怪味,好在她喝了万年,也习惯了。

    喝完百花羹,师父叮嘱浅汐眠几句便飞身离开山洞。

    谨遵师父教导,浅汐眠瞧着今日天气不错,去到附近林中练剑。

    刚练了会剑,她忽然嗅到前方有股邪灵气息,陡生疑惑。

    她与师父在此生活一万多年从未见过邪灵,不知邪灵因何出现,她忙收了剑,飞身过去查看情况。

    寻着邪灵气息,浅汐眠看到林间正有一堆邪灵在围攻一只灵物。

    那灵物身着月白色祥云纹长袍,身形消瘦,长相姣好,手拿一把残剑抵挡邪灵进攻,却反被逼得吐了口血,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见灵物被邪灵打得动弹不得,几欲魂飞魄散,浅汐眠叹了口气便运剑过去帮他将邪灵击退。

    因那些邪灵形态不稳,修为溃散,不过三两下,浅汐眠已将它们尽数打散。

    将邪灵击散,浅汐眠才回身问白衣男子:“你可还好?”

    男子脸上满是汗珠,勉力摇头,显然心有余悸。

    辨出他的真身是梨花,可此处并无梨树,浅汐眠心觉奇怪,继续问他:“这方圆几里内并无梨树,你为何在此?”

    男子还未从恐惧中回神,只见他先愣愣地看浅汐眠一会才回神拱手道:“我是从日曦城来的,多谢姑娘搭救,我叫游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不意多认识个灵物,浅汐眠没有告诉他名字:“你既已脱离危险,我便先告辞了。”

    说罢,浅汐眠便轻身跃到一旁的树梢上,打算回去继续练剑。

    还未离开,底下的游玄已出声拦住她:“姑娘请留步,我来此处是想寻归元草,不知姑娘可知归元草在何处?”

    归元草乃灵界圣草,有提升修为、修补肉身、滋养灵丹等用处,传闻三万年才结出一株,被灵界的守护灵兽日夜看守,珍贵非常。不知这梨花精为何要寻归元草,浅汐眠低头问他:“你为何要寻归元草?”

    男子一脸沉痛,声音哽咽得更厉害了:“不瞒姑娘说,我寻归元草是为了救我的妻子。”

    “妻子?”

    “是。”男子一脸痛苦地从怀里取出一枝孱弱的梨花,捧给浅汐眠看。

    此花灵丹残破,气息奄奄,的确命不久矣。虽说她也不确定归元草有无修补灵丹的作用,但既是珍宝,想必会有作用。

    游玄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枝梨花,抬头看着浅汐眠道:“我妻子受了重伤,我听闻归元草可以救她,才会来此寻找。”

    见他态度诚恳,浅汐眠如实相告:“归元草有灵兽看守,在月宁城最北处,你可以去看看,但我建议你,养好伤再去。那灵兽修为高达三十万年,你要救你妻子,并非易事。”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帮我带路?我一直住在日曦城,不大认识去月宁城的路。”

    见游玄似有目的,浅汐眠笑着拒绝了:“我凭何信你?”从他突然出现在此,她就开始怀疑他,自然不会轻易信他。

    游玄不再说话,施法从自己的体内抽出大半修为放进一颗白色珠子中,递给浅汐眠道:“姑娘,这是我的七成修为,还请你帮忙,救救我妻子。”

    见珠子飘上来,浅汐眠施法将它打回游玄体内道:“我要你的修为作甚?我又打不过那灵兽,你还是去月宁城看看有没有厉害的灵物可以帮你。”

    见浅汐眠不肯帮他,游玄失落地低下头:“那我先走了,多谢姑娘相告,下次遇见,再报姑娘搭救之恩。”

    浅汐眠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去救你妻子罢。”

    游玄不再坚持,再向浅汐眠道声谢就低头往月宁城去了。

    他的身影在日光照射下拉得很长,在地上嵌出一道很深的黑色影痕。有什么压在他的肩上,每走一步,他的身形都会往下垮去一点,仿若肩负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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