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道别,她又在镜中停留多时。

    其实此镜有名,叫“化水”。意为如水一般变幻无穷。只需意念,所以心是这里的主导者。可以探索,现实中无法表现的美。它的魅力是——皆有可能。

    不想离去,她的心意这么说。

    衣衫可以像抛在半空迟迟不肯着地的轻纱,一切都像水面之下,恍惚清秘,触感圆润。被它包裹着,虽然窒息将毙,怎么无有恐慌。

    我诚然与之共呼吸,自已不察。

    她走去,走到一片叶下。叶悬于顶,独自千摇。忘记它,忘了她。

    这是画吗,更胜一筹。

    睁眼魂即归。小镜已反置桌面,颜色鲜亮。原来,天色明亮。

    她转过上半身,下边依然贴坐榆凳面。

    窗形制简单。昨夜忘了关,目前正半开着。

    看不得天上的景,还可以赏惯攀的藤。

    小藤乖巧,恰生初芽。搭几缕光丝,仿若少艾之色。

    起身推窗,看远山连青一片,正是晨时最景。

    “可醒了?”

    是铿尔。

    她慢踱至门前,拉开门扇,道:“走罢。”

    二人一前一后,缓步闲懒。一路上也没碰着别的宿客,安静非常。

    向伙计点了几碟早点,二三纸包咸甜点心。清粥软面,葱碎香芝麻洒饰。幸亏耳边清净,否则坏了此等美味岂不遗憾。

    待她食毕,外头忽来的小雨已下有一刻。

    收好点心,她不等铿尔过来身边,急急踏入雨中,不遮挡,就这么淋着。

    她的灵脉偏爱雨水,先一步提示她它想要淋雨。恰好二者俱好此等雅兴,几乎须臾便达成所愿。

    可这边高兴了,铿尔那边却看得摇头叹气。

    他想,即便灵体喜水,也不当淋之过分,何况你灵脉并不稳定,搞不好灵力过沛以至其暴动流失,变得与凡人无异。

    正享受得高兴,突然一个人朝她靠来。猛一侧目,一段伞柄乍现眼前。

    “扫兴。”她满脸不高兴,不去看他。

    铿尔不语。走一段路后,才道:“我助你注灵完毕才不多时,须好好仔细照顾。至于照料不当的后果,我先前与你提及过。还记得吗?”

    她想了想,恍悟,语气低弱道:“是我失误。”

    “知错就改,善焉。”

    他语调平平,给出合理评价后抬手轻抚两下她的后脑勺,姿势刚好能虚抱她整个身子。

    她有些惊讶。好久没被他这么安抚过,胸脏处觉苦涩难捱。

    “你也不曾理解过我罢。”他收回手,两人恢复原来间距,继续撑伞而行。

    她静静的,一路思索。不知不觉,忽然看见地上异常闪亮的水洼。

    雨停歇,云兮彩虹虚。

    那一地的,似鳞波金珠。

    “所以,你是真的不想我走。”她坚定地说,“然而,决心不足。”

    铿尔停住脚步,神情怔然。随后眸色黯黯,道:“不错。我这人的确软懦。”

    她瞥他一眼,淡笑回说:“你心里明白,便是一步。也许某天我可以看到真正的你呢。”

    他也笑了,道:“待我领悟真谛,得成之际便也是圆满意足时。”说完又想到一点,道:“若有一日不告而别,就当我再进一步罢!”

    “吾甚感欣慰。”她的话意半是真诚半是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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