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皇明寺,烟雨中。

    繁山城多雨,天色雾蒙,寺庙隐在群山之颠,一条九曲盘山道沟通人世与虚渺。

    住持手中的木鱼声停止,手中的佛珠转动,长眉长须,颇具仙风道骨。

    佝偻着身躯,面向着坐在莲花座上手执佛珠的青年。

    青年盘腿而坐,佛像袅袅,黑发利落,只穿着素色的麻衣,却戴着巴掌大的玉坠。

    玉坠莹润,他似乎从木鱼声中悠悠转醒,长睫抖动,睁开淡漠的眸子。

    他的面色极白,和高台上的白瓷像颜色辉映,骨相凌厉,没什么凡尘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菩提珠,缓缓拂动。

    若不是寺庙门口停着两排慕尚,倒显得这里是朝代更迭中的避难所。

    空旷的大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分东西而坐。

    “敢问施主来自何方?”住持打量着他手中的翠绿说道。

    “京华。”青年缓缓开口,声音很淡,语调很平。

    “京华繁花似锦,所持何业?”住持微笑道。

    “无业,挥霍积蓄。”

    住持注意到,青年身上虽然是麻衣,却是极好的料子,隐隐有暗银浮动,年纪虽小,指甲整齐圆润,没有俗世摧折。

    “我观施主面相,大富大贵,人间富翁且长寿,是富贵命格,如今正逢盛世,施主菩萨心肠,探研佛道,想必必可修成正果。”

    青年转动佛珠的手指停住,冷笑,“正果?”

    “境忘心自灭,心灭境无侵。”住持叹道。

    青年目光微滞,盯着住持看,平白发出一声淡笑。

    住持无端觉得发冷。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空山深雨,繁城山除鸟空啼外极少有人喧哗。

    可如今这响声似是将活人的骨头碾碎般刺耳。

    紧接着,便是皮鞋蹬在青石片上,西服外套摩|擦的声音。

    住持顺着声音透过虚掩的朱红色大殿,只看见那石板路上铺了一层血色。

    “哥,沈世觐,见一面吧。”

    秋十月,繁城无雪,可这声音却似混了雪粒子,咯吱咯吱,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扰得人心惊胆寒。

    殿内焚沉香,殿外雨香,如今铁锈味的血腥味却钻入鼻息。

    住持匆忙站起来,想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寺内弟子众多,发生这么大的事,竟是无一人高喊。

    而在他起身那刻,青年的声音含笑淡淡袭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正果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殿门吱吖拉开,黑色西装的保镖拽着一个男人进来,那男人双腿沾满鲜血,抽搐着,皮鞋尖在地上拖出两道血印,而后面进来的则过去扯住住持,拖出殿外。

    一拉一拽间,住持早已看清男人。

    男人头发花白,目测只有二十多岁,身上的黑色西服早已被雨淋湿,狼狈不堪,膝盖上皮肉翻滚,鲜血顺着小腿直淌。

    那张脸清瘦立体,可颤抖着嘴唇似是在破碎的边缘。

    反观对面的男人,嘴角在笑,眼睛却是阴冷地可怕。

    住持想喊出声音,可现在才知道,恐惧到极致是说不出声音的。

    殿门重新闭合。

    殿内只余两人。

    沈世觐从佛龛里拿了三根香,擦了火柴点了火,烟气往上,他虔诚地拜了三拜,身躯坚挺如松,插||入香炉。

    在他身后,跪着刚才被拖拽进的男人,男人双膝还在抽搐,疼得厉害,面色戚白,咬着唇,沁出鲜血。

    疼痛使他跪得吃力,脊背微微弯着,像被折断的仙鹤。

    地上已经洇了一滩血,那是散落的羽。

    “哥,终于见面了,我们终于要拥有沈家了。”男人说话抽着冷气,疼痛使他每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讨好地笑着说道。

    可这笑,多了一丝苦涩的意味。

    沈世觐没有回头,“可惜,你看不到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男人沉默不语,只有身体因为疼痛微微发颤。

    他继续说道,声音颤抖:“沈世觐,你掌管沈家百分之六十七,我掌管百分之二十,你看这样行吗?”

    沈世觐终于回头了,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男人。

    两个人年纪相仿,眉眼相似,可不同于沈世觐的骨相凌厉,男人面相柔和,眼眸圆润,鼻侧一点朱砂痣,此时眼眸仰头看着,眼际盈了淡淡的水汽,一时分不清他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沈世稷,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在沈家活下去的?”沈世觐开口,男人如坠冰窟。

    “哥……”沈世稷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胸腔生疼,冷气入体,宛如酷刑,“我并不是想要沈家,只求哥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你私下安排董事会投票,颠倒黑白,可不是这个态度。”

    沈世稷不再管其他,跪下砰砰磕头,头上沾了鲜血,顺着他前额往下淌,眼睛没有眨一下,“哥,我错了,最后一次,弟弟求你。”

    殿内空旷,似有回声。

    沈世觐看着和他相似的眉眼,捏了捏手中的翠绿,温润入手,触手生寒。

    “盛化有个厂房,你别死里面。”

    两秒,在沈世觐看不到的地方,沈世稷满是鲜血的面孔挑起一抹笑,淡漠带着轻蔑,终于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

    雒挽安吃完火锅,到家楼下的时候,看到了张阿姨,今天她没有卖票,没有背腰包,只背着一个红色的皮包。

    “挽挽出去了啊?去城里了?”张阿姨热络问道。

    “嗯,找我姐去了。”

    “挽挽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了,怎么了张阿姨?”雒挽安想着,人既然来了,还是妈妈认识的,总得上去坐坐,“张阿姨,我妈在家,上去坐坐?”

    “阿姨就不去了,阿姨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个事。”

    雒挽安熟悉这种面孔,公司那些推销者也是这样。

    “你记得你傅昃哥吧?阿姨邻居你宋阿姨的儿子,之前在城里做软件,现在说要回来做项目,这么大个人了,也没有对象,阿姨想着,你们年纪相仿,也是一起长大的,都熟悉,知根知底的,要不要接触接触看看?”

    “阿姨我…… ”

    “你先不用拒绝,现在都什么时候,也不是包办婚姻,多条朋友多条路,成最好,不成也当一个好朋友。”张阿姨从红色皮包里掏出一张白纸来。

    白纸叠的整整齐齐,她递给雒挽安。

    “这上面写着微信号,微博号,手机号,以及晚上你要是方便,他们家在城里的红星酒楼做东,说要请你们一家吃饭,这事我也和你妈说了,你妈也同意了,你刚回来,也算是接风。”

    张阿姨握了握雒挽安的手,“你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都希望你好,阿姨一会还得上班,记得晚上去吃饭啊。”

    雒挽安看着张阿姨诚挚的眼睛,亮亮的,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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