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走吧,我们早点逛完好早些回去,明日还要赶路呢。”

    黎都的夜晚比白日还热闹些,城中不知何处放起了烟火。许多人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盛大烟火停下脚步,裴久和梁潇时如一对寻常夫妻一般,手牵手在街市中漫步。

    梁潇时看着身旁带笑的裴久,暗暗想。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很好了。

    可少年少女的前路总是充满荆棘,荆棘过后也不都是晴天。

    裴久一行人抵达凉都之时正是4月初旬,凉都的梨花开得正盛。鹰师被梁潇时安排到了城郊的军营中,快马加鞭提前赶回来的刘承恩在城东买下一处宅院,算作裴久一行人在凉都的住处。

    院子很大,比裴久从前住过的裴府还要大上一些。只住裴久这一行人未免显得有些空旷,于是刘承恩又从人牙子那买了十几个丫环小厮,这才显得宅院热闹了些。

    裴久和梁潇时已经成婚自然是住一间房的,阿肆选了离裴久住处最近的一间。因着近来忙着赶路,裴久刚被调理好的身体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刚红润几天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阿肆为她施针时发现她体内原本被药物牵制的蛊虫隐隐又活跃起来。

    凉都的风水真是和裴小久相克,阿肆暗暗想着。她皱着眉看着裴久低头看密信,一副毫不在乎自己身体状况的模样。

    她将密信抽走,裴久抬眼对上了她不悦的目光。

    裴久浑身散发着病气,唯有一双眼睛还是清亮的。

    “怎么了?”

    她问,声音透着疲惫。

    “你把这些琐事交给梁潇时去办,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要他有什么用?”

    说着,阿肆抖了抖手中的密信,瞥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她烦躁的收回视线。

    “他初到凉都,要熟悉和处理的事已经很多了,我总不能把一切都压在他身上。而且阿肆”,她抬眼看向紫衣少女。“我也不是为了让他处理我身边的麻烦才和他成婚的,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

    紫衣少女对她的真情告白毫无反应甚至还想对着她翻个白眼。

    裴久摇了摇头,轻声补充道。

    “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懂了。”

    闻言,紫衣少女轻哼了一声,终是没否定裴久的观点。施完针后她便皱着眉头匆匆离开了。

    密信上写着金轩阁近一年来收集到的情报,裴久细细看完后梁潇时也没有回来。

    后院的梨树开得正盛,裴久站在梨树下久久没有离开。凉都的春日不算暖和,裴久的青衫被冷风吹起,冻得她的神思越发清醒。

    元帝很快就会回到凉都,也不知道兄长怎么样了。

    正想着,身上忽地一暖——有人为她披上了大氅。裴久还以为是阿肆或者梁潇时,她有些心虚的回头就对上一双黑眸。

    看着面前的黑衣少年,裴久面上的神色淡了下来,说出来的话也带着疏离感。

    “你还没回金轩阁啊?”

    “刘大人让我守在您身边保护您。”

    黑衣少年话音刚落,裴久袖中寒光一闪,飞快攻向少年面门。少年飞快侧身避开这一下,两人莫名打到一处,几招过后,裴久的匕首紧贴在少年脖子上。

    她气息有些不稳,但冲着少年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质疑。

    “你保护我?”

    说完,她收回匕首缓步走向凉亭中,微微叉开腿没什么形象的坐在石凳上喘气。

    因着方才的动作,此刻她的脸色又白上几分,黑衣少年迟疑着想去找阿肆过来。

    “别和阿肆告我的状,不然她又要生气。”

    少年刚要去找人,就听到裴久带着抱怨意味的话。

    “你过来。”

    黑衣少年听话的走向凉亭。

    “你叫什么名字?”

    “济源。”

    闻言,裴久蓦地轻笑了一下,她看向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济、源”

    “名字不错,你以后就贴身保护我吧。”

    “可是…”

    可是你刚才还讽刺我没你厉害,根本保护不了你。

    接下来的话少年没说但裴久还是听明白了,她耍赖似的眨了眨眼。

    “刚刚我和你开玩笑的,怎么?不好笑吗?”

    济源:……

    直至傍晚,梁潇时才回来,他走进院中时身旁还跟着梁三。梁三对着他小声汇报着什么,两人一路走至他与裴久的院前。

    看着亮着微光的主屋,梁潇时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冲身旁的人抬手示意了下,腰间的黑玉玉佩跟着晃了晃。

    梁三停下汇报的声音,悄悄退离了院子。

    梁潇时推开房门时就看到裴久正在看信,听到动静她抬头和梁潇时对上视线。仅仅一日没见,梁潇时却觉得裴久消瘦了很多,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裴久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她笑着冲梁潇时招了招手。

    “我今日收到阿笙的信,信上说他们已经回到京都了,他说迟大人狠狠揍了他一顿,迟夫人抱着他哭了一气后将他禁足了。”

    “你过来看看,他还画了哭泣的火柴人。”

    手中的信被人抽走,裴久笑着看向梁潇时却对上他毫无笑意的眉眼。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啊,怎么了?”

    刚说完话,她就被人强硬的抱到了床榻上,直至梁潇时用被子将她包上时裴久才反应过来,她有些懵地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为她掖了掖被角。

    “我今日想到了个极好的……”

    “你今日没照镜子吗?”

    裴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潇时冷酷的打断,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裴久没听懂。

    “你的脸色很差,你没发现吗?”

    “害,我的脸色之前不一直都这样吗?你们怎么都大惊小怪的,我要和你说的事很重要。”

    “再重要的事也等明天早上再说。”

    “我…”

    “闭眼,睡觉。”

    “我是…”

    “你睡不着?我去找阿肆姑娘给你熬碗药。”

    说着,男人就要起身,手腕被人拉住,传来的凉意让梁潇时忍不住蹙了蹙眉。偏偏裴久对此一无所知,还在求饶。

    “我睡了!我现在就睡总可以了吧!”

    说完,少女微凉的手飞快地缩回被子中,她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房间门被人敲响,阿肆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黑夜中的男人,他还穿着白日的衣服,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换就来找她了。

    阿肆看了眼来人,随后再次回到柜台前捣药。

    梁潇时面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模样,他早已习惯裴久身边的人对她的敌意。他站在门前轻声问道。

    “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调养过来的身体又垮了,她对凉都有很大的敌意,这里并不适合给她养病,之前的方法现在不能用了,我会和萧颜再商量些别的治疗方案。”

    “小姨还在兖州,你们通过书信商讨太慢了。”

    “那怎么办?你把萧颜绑过来?”

    萧颜对元国的恨意可不会因为裴久而减少,她还能用心给裴久治疗阿肆就谢天谢地了。

    梁潇时也知道萧颜不可能来元国。

    “我是不会离开裴小久一步的,让我回兖州这事你就别想了。”

    阿肆警惕地看着梁潇时,捣药的动作越发大了。

    “我也不会让你和她分开的,明日我会派人专程给你和小姨送信,这样速度快些。”

    梁潇时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还能听到药房中传出的声音。

    “你少让她操点心比什么都强,裴小久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才把自己累成这样的。”

    几乎与黑色融为一体的少年顿了顿,随后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回到房中,梁潇时脱下大氅,在暖炉旁站了一会儿才走向裴久。睡梦中的少女不知梦到了什么,秀眉微微蹙着。

    梁潇时轻轻将她皱着的眉头揉开,这才走向净房。

    裴久已经许久没做梦了,但今日不知怎地她做了个噩梦。

    梦中的她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听着身旁不知是谁的哭声。那哭声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变为似婴儿般的嚎啕大哭。

    裴久实在受不了了,她努力想转过去看看是谁这么烦人,但却始终找不到窍门。哭声越来越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别哭了!”

    哭声戛然而止,裴久睁开眼就看到熟悉的床帐和梁潇时深蓝色的眼眸。外面的天色将亮未亮,但梁潇时已经穿好了衣服。他今日出奇地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团花金纹长衫,往日利落的高马尾半披在肩上。平白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润书生的气质。

    “做噩梦了?”

    不知是不是裴久的错觉,梁潇时的声音也温柔了些许。

    方才那算不算是噩梦她不清楚,但现在一定还在梦里。裴久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很好是疼的,她就说是自己在做梦……

    等等,裴久惊得睁大了眼睛,眼中的困意霎时消失。是疼的,不是梦。她伸手捏了捏面前人的脸,触感很真实。

    “你…你怎么突然穿成这样?”

    “在还未完全了解当下形势之时自然要遮蔽锋芒。”

    裴久还没来得及点头,房门就被人敲响,长生大声喊道。

    “小姐,柳公子来了!”

    裴久和梁潇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警惕。据金轩阁的密报来看,柳知宴如今官拜首辅,比裴幼生更受元帝器重。元帝决定御驾亲征,命柳知宴在凉都监国。给了他极大的权力。

    柳知宴在前厅等了一刻钟才等到同梁潇时相携而来的裴久,为了配合梁潇时,长生特意为她找了一件大红色公主华服,两人看着宛若一对恩爱至极的壁人。

    柳知宴的视线在两人的穿着上停顿了一瞬,随后很快收回视线。裴久看到身穿暗色官袍的柳知宴,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梁潇时今日的穿着打扮明明是在效仿这位,看来这人早就知道柳知宴今日回来了。

    幼稚。

    “好久不见,阿久。”

    柳知宴先是对着裴久行了个礼,随后温声开口,说出的话带着明显的熟稔。梁潇时的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侧身阻隔了他看向裴久的视线。

    裴久没有半分要阻止他的意思,柳知宴见状视线侧移轻轻扫了梁潇时一眼,声音依旧温和。

    “一年未见,你不仅成了大元的长公主,竟还…成了婚。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是啊,一转眼柳公子你也官拜首辅了,以后我还要尊称你一声首辅大人呢!”不等柳知宴回话,裴久将梁潇时往前推了推。

    “这位是我夫君,大宋的乘荣将军,梁潇时。”

    “这位是我兄长的好友,也是如今的首辅柳知宴。”

    虽然双方私下都知晓对方的身份,但裴久还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两人。

    梁潇时和柳知宴对视一眼,两人一个身穿官袍气场也依旧温和;一个打扮得再温润也遮不住身上的凌厉。

    空气莫名冷了下来,终是柳知宴先伸出手,笑容不热切也不疏离,如同天上的明月,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久闻梁家军骁勇善战,是大宋最坚实的盾。乘荣将军更是熟读兵书、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就得了‘乘荣’这一封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梁潇时闻言,脸上没有丝毫骄傲的神色,只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在回凉都的路上,在下对首辅大人的功绩也有所耳闻,大元的百姓对您都十分敬仰。我一直在想能有这般好的风评的人该是什么样的,今日见到首辅大人我就明白了。”

    裴久出声打断这两人的奇怪氛围。

    “不知柳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她与柳知宴属实没有多熟悉,只是之前因着裴幼生的原因打过几次照面。若是非要打比方的话,就是顾朝时和梁潇时的关系。

    所以这人绝不可能只是来找她叙旧的,更何况这人如今还是一朝首辅,这种身份若无要事怎么会亲自前来拜访。

    柳知宴听着裴久疏离的话,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但袖中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今上将于明早归朝,特命我前来拜访。他希望你做好准备,明早直接入宫面圣。”

    这话在裴久听来就是‘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收拾你。’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柳知宴接着道。

    “今上下旨赏赐了一些东西,我一会儿命人抬过来。行了,看到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一会还要上朝,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裴久一眼,缓步往外走。

    “我们去送送他。”

    梁潇时说完,拉着裴久的手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无话,即将走至院门时,裴久忽地开口。

    “柳大哥,你知道我兄长现在在何处吗?”

    角落里的黑衣少年闻言微微一顿。

    “他如今正跟在今上身边,明日就会回来。”柳知宴看了看裴久的脸色,接着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今这个局势,今上不会让他有事的。”

新书推荐: 丹青不渝 在未来星际当红娘 渡阳气 悄悄喜欢你呀 协助者与能力者 人鱼在海底签到囤货 这区区灭门之仇 在求生综艺现龙形后 跟人私奔的小妹她回来了(1987) 无上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