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个人没有在医院待太久,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一路上谢林鹤没有来时话那么多了,只偶尔和沈蝉说两句有的没的,叫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

    还没下公车的时候,谢林鹤就给他爸爸打了电话,让他爸爸开车送沈蝉回去。

    下公车时,谢爸爸的车已经停在了车站不远处。谢林鹤家比较近,先送了谢林鹤回去,谢林鹤妈妈早就在楼下等他。

    沈蝉跟他妈妈问了好,看着他妈妈揪着他的耳朵往楼里走,揪的谢林鹤哎呦哎呦的叫。

    次日早上,沈蝉进班时,先朝景红豆的位子看了一眼,见她端端正正在座位上坐着,才往自己座位上走。

    景红豆抬眼对上沈蝉的目光,没做出什么表情,立马低下头去。

    沈蝉来到座位上坐下,嘴巴里的溃疡越来越疼了,心里也跟着一阵不舒服。

    一整天,景红豆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

    沈蝉觉察到她的情绪,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其实开口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最近找陆清许讲题的人变少了。他总是冷冷淡淡的,除了讲题之外的话从来不多说,时间久了那些人也不再去自讨没趣。

    盛春雨今天出奇的安静,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谢林鹤还特意来打趣她:“呦,暴躁姐今天怎么不暴躁了?”

    盛春雨头也不抬,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骂了句:“滚。”

    沈蝉心里装着沉甸甸的心事,一整天没有太注意她,只当她是昨晚没睡好。

    直到下午盛春雨抬起头难受的跟她说:“沈蝉,我好像发烧了……”

    沈蝉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是觉得有些烫。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沈蝉问她。

    “浑身都难受,嗓子里很烫,身上冷,还头晕,我有些奄奄一息了,我是不是要死了?”盛春雨半死不活的,一脸的生无可恋。

    两个人去了医务室,拿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五,盛春雨吃了退烧药,又去许金芳办公室请了假。

    走出办公室,沈蝉问她:“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也请个假送你回家吧。”

    盛春雨捏着请假条摇摇头:“不用,我等会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

    沈蝉还是送她到校门口去了,路上盛春雨叮嘱沈蝉:“沈蝉,要是我男朋友来问你我怎么不在,你可别跟他说我发烧了啊。”

    “为什么?”

    “他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想他担心。你没看我最近都不怎么找他了吗?”一阵风吹过来,盛春雨打了个战栗。

    沈蝉想起来马上就六月,高考离得很近了,于是连连点头答应。

    盛春雨妈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隔得老远盛春雨就喊了声:“妈妈!”

    简单和沈蝉打了招呼,盛春雨妈妈皱着眉头问她:“怎么发烧了呢,让你空调别一整晚的开你非不听……”说着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摸不出来什么,又俯下身用脸贴了贴。

    “吃药了没?”

    “吃了,可能有点退了,但还是好难受啊不想上学了妈妈。”盛春雨作了个痛苦的表情撒娇。

    盛春雨妈妈拿自己的女儿很没办法,只好随着她来。

    和母女二人告别,沈蝉穿过喧闹的校园往教学楼走。

    教学楼前的那棵悬铃木,长势特别好,枝干一直长到三楼那么高,遮了大半的烈阳,枝繁叶茂的,似乎把整栋教学楼都染绿了。

    沈蝉走在那棵树下,抬起头,枝桠交错间,出现一个陆清许的身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周围的人在说话在闹,他就站在那里安静地往远处看,微风拂过,树影在他身上婆娑,沈蝉能看到初夏静谧的时间在他身上流转。

    少年只有一点要低头的迹象,沈蝉就迅速先低下自己的头去,若无其事的走自己的路。

    同桌走了,沈蝉一天的话就更少了。

    谢林鹤来找陆清许说话闲聊似乎更方便了,直接一屁股坐在盛春雨的位子上。

    “大学霸别学了,一直学学学要学傻了,下午别上晚自习了一起去打球啊?”谢林鹤一来就给了陆清许肩膀一掌。

    陆清许侧过身子来看他,笑了笑:“我不会打篮球。”

    “不会打篮球?跟着哥学呗,学会了不更得给那帮小姑娘迷死。”

    陆清许笑而不语,无声拒绝,他对这种从来都没兴趣。

    “那你平时除了学习还干什么啊?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多无聊啊。”

    他平时除了学习和喂猫,还喜欢干什么呢,沈蝉也很好奇,她竖起耳朵听,可陆清许却迟迟不回答。

    “哎沈蝉,”谢林鹤有时候问出来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别人回答似的,没等陆清许回话,他又问起沈蝉,“她没事吧她?”

    说话间敲了敲身前的桌子,“她”意指盛春雨。

    沈蝉抬起头看他:“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发烧。”

    谢林鹤点点头,门外有他的好兄弟叫他,站起身走了。

    他们说话间,陆清许就已经把头扭了回去。

    下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人群拥挤出教学楼后人流开始分成两股,一股往食堂,一股往学校门口。

    景红豆从来都是要在学校待到晚自习结束的。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沈蝉来到景红豆座位前,略带试探的问她:“红豆,去吃晚饭吗?”

    景红豆摇了摇头,声音淡淡地:“我不去了,我不饿。”

    沈蝉本来也没想吃饭,见她拒绝了自己也没去,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刚在凳子上坐了没一会儿,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景红豆走出了教室。

    她不多想,低头继续做自己的题。

    一道数学大题演算了三四遍,还是得不出正确的答案,沈蝉有些烦躁的捋了捋头发,把题目读了一遍又一遍,天很热,她的心思已经不在题目上了,读不进去一个字。

    又听到教室门口的动静,原本以为是景红豆回来了,一抬眼却看到陆清许。

    沈蝉又立马低下头,捏了捏手中的笔,更做不进去题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沈蝉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沈蝉。”

    熟悉的声音,但陆清许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叫沈蝉的名字。

    沈蝉抬起头,看他。

    “有卫生纸可以借我吗?”陆清许的手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洗过。

    沈蝉点点头,答了句“有”,伸手从桌斗里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递给他。

    “谢谢。”陆清许向她道谢。

    “不用谢。”沈蝉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看题。

    心思不在题上,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大脑在滞空,只等着陆清许坐到座位上背对着她,她才好轻松一点。

    “从这一步就开始错了……”

    视线里突然闯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食指点在纸上自己用黑色碳素笔写下的解答第二行处。

    他的手很漂亮,很白净,淡粉的指甲修剪的整齐,手背上有略略凸出的青色血管脉络,像山丘,像河流,又像树叶的经络,蜿蜒纵横。

    “要先求导,再把这个函数代进这里面去。你一开始求导都求错了,忘了那个公式了吗……”

    陆清许的手指在她的练习册上点来点去,沈蝉脑子轰隆隆的一阵响,满脑子只有眼前的这只漂亮的手。

    “听懂了吗?”末了,陆清许问一句。

    沈蝉胡乱的点点头,动作比脑子快,捏着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陆清许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却没坐正身子,正对着沈蝉垂眸盯着她算。

    沈蝉手心黏黏的,出了密密的手汗。

    求导公式……代入……沈蝉在轰隆隆响的脑海里检索他刚刚说的话和数学课上背过的一串串公式。

    有卡壳的地方,沈蝉抿着唇停笔沉默,陆清许会突然开口提醒稍作指点。沈蝉悟性也挺高,虽然人很紧张,但他稍微一点就想得通。

    最终好歹是做出来了,写出最终答案的时候,陆清许微笑着,语气轻快的夸她:“很聪明嘛,一教就会。”

    沈蝉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谦虚的回:“是你讲的清楚。”

    陆清许讲完题了,便去做自己的事。沈蝉的心脏还跳的厉害。

    她又重新读了一遍题目,整个题目读下来,清晰的解题思路在脑海中依次浮现。沈蝉悄悄弯了弯唇角。

    他给那么多人讲过题,这是第一次给她讲。

    不是她问的,是他主动来讲的。沈蝉莫名觉得,自己是和别的那些人不一样的。

    很奇怪的想法。

    白云路的那株山茶花已经差不多要凋谢完了,沈蝉站在一地红花里看了又看,觉得可惜,捡了几朵回去,却又不知道拿来干嘛,就那么搁在了书桌上。

    第二天就蔫儿了个透。

    景红豆这两天和她们变得疏远了很多,连盛春雨都看出来了,她问沈蝉是不是和景红豆闹矛盾了。

    沈蝉愁的眉头皱巴巴的:“是又不是。”

    盛春雨究根问底:“到底怎么个事儿?”

    沈蝉又纠结要不要讲出来。

    最后还是讲了,盛春雨说:“那就说清楚嘛,去和她道个歉,你们都不想就这么算了吧,打算一辈子不说话了?那不是绝交嘛。”

    沈蝉当然不想,她早就想说清楚了,但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盛春雨提醒她:“人一旦犹豫胆小退缩,通常会错过和失去很多东西。”

    谢林鹤这两天也消停了不少,心照不宣地,最近也没有借景红豆的作业抄了。

    盛春雨跟沈蝉说,陈思语的生日会,陆清许还是没去,他给的理由是家里有事出不了门。

    盛春雨又分析起来:“陆清许这个人吧,看着挺不好相处,但是对人对事又让人觉得都挺好的,其实本质上还是不好相处……”

    沈蝉被她好相处不好相处的快绕晕了。

    “我的意思就是他根本就不是好相处的人,只是装出一副好相处的样子而已!”

    “这样啊,”沈蝉听懂了,她的眼神悄无声息的黯淡下来,“我也觉得。”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要和他相处的多久多深,只是,她太过好奇了,他那样耀眼,优秀的人,是天上悬挂的骄阳,却不像骄阳一般热烈明媚,就算伪装着散发出来一些光和热,还总是湿湿冷冷的。

    沈蝉常常看到他独自一人,那个被全校师生都格外关注的第一名、学校的风云人物,总是形单影只,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做题,体育课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男生们打球,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喂猫,就算有时候和谢林鹤他们一起,他也好像自己一个人一个世界。

    他总是沉默,看别人说话打闹,就跟着别人一起笑,眼底的忧郁却永远都化不开,明明有那么多人想和他说话,想和他走在一起。

    在想什么呢,会孤独吗?

    盛春雨胳膊支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很认真的在思考。

    “你说他是不是觉得跟我们交流很困难,懒得跟我们这种普通人说话呢?天哪这就是强者的孤独吗……”

    八中一个学期比较重要的考试有四个,分别是第一次月考,期中考,第二次月考和期末考,其中期中考和期末考是两个大型考试,每考完一次都要开一次大会。

    五月中下旬,考了个第二次月考,这次考试沈蝉进步了一点点,语文仍然稳坐第一。

    成绩出来后陆清许曾找沈蝉借语文卷子看,沈蝉又惊又喜,心中万马奔腾,却还是故作淡定地拿出来卷子给他。

    陆清许看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还给她。

    不过物理数学还是一如既往地拉胯,这两门瘸腿太厉害了,特别是物理。

    沈蝉对着“满纸荒唐”的物理卷子发愁,抬头望了眼陆清许的背影,贪心地还想他给她讲题。

    这个念头立马又被狠狠压下了,心中生出些青春期少年的中二傲娇气,她总想自己是特别的,不愿和那些人一样。

    物理老师是个姓赵的年逾花甲的老头,听说教完这一届就要退休了。他对一些物理偏科的同学格外关注,其中就有沈蝉。

    上课的时候常常点到沈蝉回答问题,有时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盛春雨就在下面用手半掩着面超大声的提醒她。

    于是赵老头就又点她起来。

    “你给你同桌打电话打的都快亲人家脸上了,

    隔壁班物理老师都能听着了,你是生怕我听不见哪?来来来你来回答回答这个问题……”

    班里同学哄笑起来,有人接话:“可能她暗恋沈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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