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官

    大姜四年,烙城,初春。

    大旱三年,滴雨未下,满目疮痍。

    无数灾民流落街头,眼神空洞,有的紧紧依偎在一起,有的则独自蜷缩,脸上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百年老宅胡府大门紧闭,屋内张灯结彩,红烛依稀闪烁着微光。刚解下红衣,换上素色麻衣的仆人们步履冲冲,面色凝重,撤下红帐,换上白色的纱幔。

    香烛烟雾缭绕,哀乐中随风飘扬,与摇曳的灵幡相互映衬。

    “大少爷刚娶了新妇,还没进洞房,人就没啦!”

    “红事变白事,真晦气。好歹给大少爷留个种呀!”

    “还有那些讨债的,一听说大少爷病重,天天来堵门要钱。这少夫人就是个外面买回来的孤女,怎么扛得住这么重的债务?”

    管家面沉如水,走过来,指着丫鬟们,“这偌大的楚府如今唯有少夫人当家,还敢在这儿嚼舌根,小心她将你们统统发卖出去。”

    丫鬟们瘪了瘪嘴,不欢而散。

    “砰砰砰”大门在连续的敲击下发出沉闷的回响,身着麻衣的下人们面露惧色。

    管家忙指挥着护院抵住门,面色阴沉,“别让那些讨债的莽夫冲撞了少夫人。”

    话音刚落,丫鬟搀扶着楚琰走出前院。

    管家见她出来,略显慌张,微微躬身,一拍大腿,“少夫人,这会儿躲还来不及呐!这些讨债的不比您身娇肉贵,您要是有个闪失,老奴怎么向刚过世的大少爷交代!”

    管家无奈叹息,这年纪轻轻的新妇刚过门便守了寡,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挑得起胡家这个重担?现下的局面该如何是好?

    身姿瘦弱的楚琰犹如初秋垂枝,被宽大的麻衣裹着。她眼眸深邃有神,腮上刚拭去的胭脂掩盖不住苍白的脸色,菱唇微抿,鬓边别着一朵素雅的白花,生出几分柔弱娇媚的姿态。

    “恶意欠债会影响征信吧!来,把门打开,我跟他们谈谈。”

    毫无疑问,楚琰穿越了,她与这架空时代的原主同名同姓。

    一周前,楚琰还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有为青年,原本拥有一份普度众生,功德无量,还能造福广大家庭的职业。

    啊,楚琰当然没机会当菩萨……

    她可是一名现代保险业务员,从业五年,屡次创下销售奇迹,经手签过的千万大单比比皆是,年年荣获销冠表彰。

    年会上,楚琰还作为保险行业代表发表获奖讲话,觥筹交错间,她突发心梗去世。

    再次醒来,楚琰便魂穿到这连年灾荒的大姜朝。

    而楚琰所嫁的胡家祖上靠贩盐发家,积累家私后,便购置了大量田产铺子,还垄断了当地最大的纺织工坊。

    若按原剧情发展,楚琰穿过来便可当上“咸鱼”包租婆,偶尔翻翻身,不妨碍她继续躺平。

    可胡家少爷自幼体弱多病,本想着从人牙子哪儿买个媳妇回来冲喜。可新婚之日,胡家大少爷刚拜完堂便撒手人寰。

    楚琰就成了刚过门便“克死”丈夫的寡妇。

    树倒猢狲散。

    外面人得知胡家的男人没了,上赶着来讨债。刚过门的寡妇独自撑着,面对债主迎门,大厦将倾的家族,原身服药殉情,一命呜呼。

    现代楚琰就是这时候穿过来的。

    最让她揪心的是,够她换台顶配特斯拉的年底双薪和年终奖泡汤,经营多年的人脉网也不能再为她所用。

    开局便是地狱模式,这换了芯子的楚琰终是明白“好死不如烂活着”的道理,苟着呗!

    楚琰潋滟的眸色中没有丝毫惧色,更是透着坚韧,走向大门。

    贴身丫鬟连忙上前阻拦楚琰,“少夫人,咱还是躲躲吧!要是被那帮认钱不认人的亡命徒毁了清白,可如何事好?”

    连年天灾,庄稼颗粒无收,灾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外面的灾民流氓早对胡家这些富户虎视眈眈,一旦开了门,情况失控,不是区区几个护院家丁能控制得住局面的。

    府里的男人还好,皮糙肉厚,顶多挨一顿打。可楚琰这么个弱女子既无反抗之力,落在暴徒手里,丢了清白,便只有死路一条。

    楚琰抬眸,看向被撞击的大门,目光如炬,“开门,迎客。”

    她知晓个中利害,眼看这大门快要失守,躲债绝非长久之计,必须赌一把。

    大门缓缓敞开,门轴因年久失修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朱元乾带着一群莽夫,如洪水猛兽般冲入胡府,不过一刻钟便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把值钱的东西通通带走。”

    一群莽夫个个目露凶光,手持棍棒,对准宅内各处搜寻打砸。他们毫无顾忌地翻箱倒柜,宅内的珍贵摆设和收藏在他们手中变得不堪一击,一时间,宝瓷碎片、书卷纸张散落一地。

    她身边的丫鬟瘪嘴,紧紧抱住楚琰,脸色苍白,险些哭出声来。

    管家颤抖着手,提刀挡在楚琰身前,被朱元乾三两下打趴在地上。

    朱元乾从后扯住楚琰的头发,逼她后仰,一个踉跄,为了稳住身体,往后退了两步,疼痛从头皮蔓延至神经末梢。

    “这位好汉,钱财拿去便是。求好汉放过我家少夫人。”管家跪地求饶。

    “哼”朱元乾因笑扭曲了脸上的刀疤,脸贴近楚琰,呼出的气息夹杂着刺鼻气味,“那病秧子无福消受。美人儿,把本大爷伺候舒服了……”

    楚琰表情痛苦,但并未有一丝惊恐。她身体微微前倾,弯曲膝盖,然后猛地向后踢出一脚,恰好踢中他的子孙根。

    朱元乾表情痛苦,手捂住裆部,半跪在地上,发出低沉的吼叫,“敢踢我?老子今日非办了你不可。”

    “哼,看你有没这本事。”楚琰一声冷哼。

    朱元乾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扑向楚琰,伸手就往她胸前的衣襟扯去。楚琰侧身躲开。

    朱元乾朝她的方向转身,瓷瓶碎落的巨响让吵闹的场面瞬间平息。

    “住手。”在场的人闻声看向楚琰,她握着碎瓷片的手滴着血,瓷片死死地抵住朱元乾脖颈的动脉。

    被挟持的朱元乾咬牙,斜眼看向楚琰,“你想怎么样?”

    “这债我们胡家认。可你今日带人把我家砸了,就当抹个零头,剩下的一千两,十日后全款奉上。”

    朱元乾眼中略过蔑视,冷笑一声,“我要是不同意呢?”

    “既然你不给胡家活路,也休怪小女子跟你玉石俱焚。”

    楚琰手中的瓷片更深地扎进朱元乾的脖子,血沿着她细嫩的手蜿蜒滴下。

    此时,胡府的大门被齐煊一脚踹开,官兵如洪水般泄入,迅速镇压住在场的人。

    “全部拿下。”

    齐煊顶戴花翎,面容严肃,气宇轩昂,目光直视前方,步伐沉重而自信。余晖洒落在靛蓝的官服上,袍上的兽狮刺绣跃然而出,无处不透露出威严且不可侵犯的气息。

    “齐大人,你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呀!”朱元乾挣开楚琰,上前跪倒在齐煊脚下,掏出一叠字据恭敬地递给他,“小的来胡家讨债,却被这泼妇挟持。”

    齐煊接过字据翻看,递给身边的师爷,然后走到楚琰面前,压迫感十足,“欠债不还已是理亏,你一妇道人家竟还伤人?该当何罪!”

    楚琰从容作揖,“我也不想招惹他们。大人有所不知,是朱元乾欺辱我在先……”

    “你好好看看,这债是不是你们胡家欠的?”师爷边说,边把欠款字据递给楚琰。

    “这债我认,我伤他也是出于自保……”

    朱元乾大步上前,恶人先告状,“这寡妇不甘寂寞,主动勾引我。既然送上门,岂有不吃之理,哈哈哈……”

    齐煊扭头,目光如冰冷的箭矢射向朱元乾,逼得他噤声。

    楚琰气极,眉头紧锁,仿佛两把锋利的剑刃,准备随时出鞘。她的脸颊因怒火而染上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嘴唇紧抿,边缘微微颤抖,正努力压制怒气。

    齐煊垂眸,看着楚琰的发顶,“你可知罪?”

    楚琰抬头,凌厉且倔强的的眼神与齐煊对视,“我只知被人欺辱就要保护自己,不知何罪之有?”

    齐煊眼睛瞪圆,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民女并非有意顶撞,可眼下胡家的境况大人也是亲眼所见。我夫君没了,这偌大的胡家就剩我一个寡妇顶着,要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整个胡家?”

    齐煊看她的眼神中掺杂着怜悯与些许敬佩,语调放软,“本官念你新婚丧夫,也是个可怜人,今日不予你计较。日后如若再犯,本官决不轻饶。”

    楚琰抿唇,依旧倔强地与齐煊对视。

    齐煊身边的师爷见她良久未动,“还不快叩谢齐大人恩德!女子本该三从四德,谨言慎行,重名节,守贞操。你这样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楚琰霍地站起身,“伤风败俗?去你的三从四德,休想用这些封建酸儒的思想来羞辱我,我不吃这套。”

    楚琰愤怒地指着齐煊,步步逼近,“这就是齐大人的为官之道?勾结当地恶霸,不辨是非,颠倒黑白,欺压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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