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春日宴 > 居然重生了!

居然重生了!

    阳宥城内尸横遍野,桐柳的魂魄在举头三尺之外,眼瞧着这般场景,不知作何感想。她生前最盼望如此,可如今亲眼见到却有些哑然。

    只是不是为了这些死去的人,而是为了城门口,那个身披铠甲的太监。

    那个叫做方由的太监。

    方由原先不叫这名字,桐柳也不甚清楚,只是恍惚间听得似乎叫什么舟,其他便是一概不知了。

    亦或许她原先是知道的,只是她的魂魄在阳宥城内游荡了太多年,记忆像打碎的镜子,零零碎碎,拼不整齐。

    她自认平生没做过什么坏事,被困在阳宥城中,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才让她遭受这些。

    她缓缓叹了口气,虚无的视线落到城外那个高坐大马的身影上。

    方由穿了一身暗色的铠甲,挺直的脊背像负担了千斤重。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杆坠着红缨的长枪,枪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银光,桐柳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颊被反射出来的光照的发热。

    他紧皱着眉,战马在他身下来回踱步,方由嘴里念着。

    “你瞧你,挣扎着活了半辈子,平日一见你就像被抓了尾巴的猫,没个好脸给我。临了临了是我一个阉人给你报仇,九泉之下,也不知你会不会觉得丢人。”

    方由嘴角弯起,一双眼睛里瞧不出情绪。

    那一日,施家率军勤王,私生子施横舟领兵攻入皇城,皇上及其妃子全部被其坑杀,一个不留。

    施横舟,或者应该叫他方由,单膝跪地,拄着那杆长枪站起,蓦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伸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被溅到脸上的血,抛下所有人,独自寻了个地方换了身干净的深蓝色的蟒袍,一个人跌跌撞撞往皇宫的角落走去。

    宫室内残破不堪,方由撩起袍子,迟疑了一下,最终坐到那个落满灰尘的石凳上。

    桐柳的魂魄落在他对面,眼眶有些发热。

    她伸手摸了一把,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只是魂魄,而魂魄不会流泪。

    “真是个白眼狼。”

    方由笑骂了一声,随即缓缓将一柄精美的匕首推进心脏处。

    他轻轻趴在石桌上,嘴里呢喃。

    “桐柳,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了。”

    桐柳猛地惊醒,冷汗蔓延了整个后背,她倚着软枕大口呼吸着,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醒不过来的梦。

    可她知道那不是梦。

    那个前世一切都那么真实。

    被践踏,被欺凌,被人当作连狗都不如的日子,像积久不清的米胶一样,黏在她身上,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

    还有,方由,那个所谓的权倾朝野的太监。

    在醒之前那一刻,方由的名字鬼魅一般钻进桐柳的脑海里,而后便像生了根一样。

    其他所有事情都像是隔了层雾蒙蒙的水汽,可唯独方由领着兵站在城门口那一幕,像刚刚发生在眼前一样清晰。他挺直的脊背,像负担了千斤重。

    "公主,您醒了?"

    兰雪端着一碗粥推门走了进来,阳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进来,所有事物都被笼罩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阳光下的灰尘静静地漂浮。

    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平静又祥和,这是桐柳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连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场景。

    桐柳眯着眼睛,她觉得人影似乎都在晃着,瞧不真切。

    "公主,您都昏睡好几天了。"

    桐柳凝视着兰雪,从她手里接过那碗粥,吹凉了准备放进嘴里,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的手顿在原地。

    "如今是哪一年?"

    桐柳把勺子丢回碗里,动作有些重,粥水被溅到她手背上,明明是滚烫的,可她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热。

    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她打了个冷颤,双手捧起那碗热粥,以期汲取一些热量。

    兰雪冷不丁被一问,虽然疑惑但还是恭敬回答。

    "回公主,现在是,是正康十一年。"

    正康十一年,那便是元初三年。

    前世她就是在这一年被送去了雍楚和亲,那也是她不幸的一生的开端。

    桐柳的视线缓慢地挪到手里那碗粥上,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兰雪。兰雪的头紧紧叩在地上,她不明白,平日里一向好说话的公主,为什么一个眼神就让她心悸,好似被看穿了心神。

    那股后怕过去,桐柳心中的恨铺天一样蔓延上来,一整碗粥被砸到兰雪身前,琉璃碗在柔软的毯子上滚了两圈,发出一阵闷响。粥水全部溅到兰雪的身上,兰雪忍着痛,不敢出声。

    "滚出去。"

    桐柳嫌恶地看她一眼,闭上眼睛,把头扭开了。

    前世便是喝了兰雪递过来的粥才昏过去,等醒过来时,已经被捆住手脚,丢进了去雍楚的花轿。

    既然老天爷重给我一次机会,前世的仇怨自该如今了结。

    桐柳想着,平复了心情,重新靠回床上。

    依照现在雍楚和南朔的形式,她这和亲是不得不去。

    桐柳自嘲地笑笑,什么和亲,分明是送过去一个人质,也是一个无关紧要,人人可欺的棋子罢了。

    手无意识地握紧,指甲嵌进肉里她才感觉到痛。

    他松开手,两只手心齐齐整整印着八条弯弯的印子,月牙一样,泛着不正常的白。

    上一世被送去雍楚,除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妃位,她什么都没有。

    她只见过皇上一面,余下的时间,她在那个逼仄的宫里,活的连最低等的洒扫杂役都不如,像狗一样。

    狗还有人喂食,她怕是死在那个宫里都没人知道。

    桐柳一下子有些反胃,方由的样子陡然出现在脑海里。

    他跟在皇帝后面,弯着腰,头微微垂着,一双棕色的眼睛从红色的巧士冠下看出来,盯得桐柳心里发毛。

    那时他是皇上跟前得力的太监,她是表面风光背地里人人可欺的妃嫔。

    她其实没和方由说过几句话,大多数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倚在荒凉宫苑里那个冰凉的石桌旁,方由穿亭过院,在她面前撩起袍子恭恭敬敬地行礼。

    "奴才给桐妃娘娘请安。"方由那个时候身上总是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深蓝色蟒袍,看起来离她是那样的远。

    其实满宫里的人离她都很远,她像是皇宫里的一缕游魂,只有其他人想撒气了才会想起来她,而后不辞辛苦地推开她的宫门啐上一口,嘴里还要念叨一句,“真晦气”。

    只是最常见到的是方由,便觉得他比其他人还要远些。

    桐柳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个时候她看不见方由的表情,也不在意他的动作。

    "平凉城,破了。"

    方由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桐柳余光里能看见他的动作。

    微微垂着头,两只手垂在身侧,半截手掌藏在袍子里,手里什么都没拿。

    "我以为你是奉皇上之命,来了结我的。"

    桐柳扶着石桌起身,入秋风凉了,她坐了许久,刚站起来时有些头晕,与此同时腿也软了,也不知是为何。

    方由紧着几步过来扶着桐柳坐下,结果被后者一把拂开,前者也不甚在意,后退一步又恢复原来那副规矩的模样。

    "皇上只说让奴才来知会您一声,南朔王还活着,被押进了阳宥城,此刻已然下狱,王妃,撞柱而亡。"

    桐柳半阖着的眼睛轻飘飘的闭上,而后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好,死得好……"她嘴里轻轻念叨着,平日里没什么光彩的眼睛一下子坚定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撞向身后的老树。

    方由被吓的差点站不住,闪身过去挡住了桐柳。

    "娘娘保重身体。"

    方由觉得半边身子都疼,可是看着瘫在地上忍不住痛哭的桐柳,他一条腿跪在地上,挨近了她。

    "娘娘若是想复仇,可以来找奴才。"

    桐柳哪里听得下去这句话,在她看来,她国破家亡还要被一个阉人耻笑。

    她毫不犹豫,抬手便扇在方由的脸上,方由到底是御前的人,被扇了巴掌后,脸上的巴掌印子清晰分明。

    方由被扇的脸歪向一边,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侧脸,咬着后槽牙,扭回视线。

    桐柳恶狠狠地盯着他,泪顺着脸颊滴下,止不住地流。

    美人垂泪,既是脸上是愤恨的表情也是美的,方由想,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

    "你们雍楚人都是一般货色。"

    几个字桐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她憋着哭,抬头看向站起身的方由,狠狠剐了他一眼。

    "我南朔虽亡,可我到底是个公主,也不是你一个阉人能染指的。"

    桐柳扶着院子里那棵枯树缓缓站起身,伸出食指指着方由,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我就睁着眼,看着雍楚亡国的那一天,即便我死了,我的魂魄也会一直在这阳宥城里。我会亲眼看着你们,统统死绝。"

    那大概就是桐柳能想的出的最恶毒的话了。

    她在那一刻甚至期盼方由把这句话带给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最好之后再赐给她一杯毒酒,总好过她这样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这死人屋都不如的宫里。

    方由低垂着视线笑了,而后慢悠悠抬起头。

    "那桐妃娘娘您可得好好活着,睁眼看着这一天。"他的话带着上调的尾音,像蝎子的尾巴,扎在桐柳心上。

    桐柳看着方由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印子随着方由讲话在他脸上晃了两下,她心中升起几分快意,扶着桌子大笑起来,秋风一吹,带着几分疯魔。

    南朔被灭国,南朔王被斩首在阳宥城城门外,皇帝说,别让他懦弱的血沾染到阳宥的土地上,百姓们都齐声叫好,称赞他们的皇帝是一位有勇有谋的明君。

    那一天下了一场大雪,入冬了,百姓们说是瑞雪兆丰年,桐柳却在那间宫室里冻的快死了。

    她是所谓的人质,卑微的棋子。在这宫里她本就卑弱,现在也免不得更被人轻贱些。

    来往的宫人们无论是谁都可以践踏辱骂她,身上新痕叠着旧伤,撩开衣服看总是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她没有新鲜的吃食,也没有入冬的炭火。

    桐柳缩在那张茅草的床上,呼出来的白气都来不及在空中打个旋,便颤颤巍巍地飘散。

    方由来了。

    见她这副样子方由紧皱着眉头,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打开来看是上好的清粥小菜。

    "娘娘……"

    他轻轻唤了一声,看着面前瘦的只剩骨头地人,心底有些泛酸。

    桐柳别过眼,屏住呼吸不去闻那饭菜香。

    "您若是不吃,如何能看得见雍楚灭国那一日。"

    方由跪在地上,手里端着一碗粥,桐柳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动心,侧了侧身子去拿碗。

    "粥烫,奴才给您端着。"方由跪着往前挪了一步,干净的蟒袍被蹭脏,他浑不在意,抬头看着桐柳,举起一勺被晾凉的粥。

    "娘娘,这是祛瘀的药膏。"

    直到一碗粥喝完,方由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递到桐柳手中的时候,是很熨贴的温度。

    "是他让你来的?"桐柳把药膏攥到手里,圆形的盒子不大,但硌得指根生疼。

    "皇上日理万机,自是没时间搭理这些事情。"方由撩起袍子站起身,语气变了变,"娘娘还是关心关心自个吧。"

    桐柳觉得皇上实在虚伪,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心里恶心得很。

    桐柳到底是没活到那年过年,天越来越冷,她被活活冻死在那间屋子。

    临死之前,她的手里还攥着一把匕首,至死没有松开。

    她的尾七时,那间宫室忽地着起火来,大火烧了一宿,连带着旁边的宫室都被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

    宫里纷传,是桐柳的鬼魂回来索命,谁欺负她她就要报复回去。

    桐柳当然什么都没做过,她回想着,终于记起,大火那天,她在宫室的侧门,看见了火光下映出来的,方由的脸。

    再后来方由成了军队的头领,他带着施家的军队起兵,屠了一城的人,也把皇城里欺辱过桐柳的人杀了个干净。

    最后他死在那间未被修缮的宫室内。

    桐柳不知道后来的事,回忆那个前世,已经叫她疲惫不堪,闭上眼睛之前,桐柳在想。

    那个上辈子,活的好累。

新书推荐: 姣姣心计[快穿] 穿越!夫君是真虎仙还是假暴君? 冰雪王国的传奇之恋 一篇古代伤痛文学 人间花月浓 画风月 [星铁]落子无悔 你怎么也是恋爱脑? 神女不是恋爱脑 仙姿遇色(初生儿魂穿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