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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算是初见吧

    鱼尸这种东西,不宜杀,杀之必召祸端,只能用光驱散。

    因喜血喜阴,无目血口,无毒不伤人。伤口痊愈快,流血也快,她身上全是黑泥。

    走了几步她发现这是个不规则的池洼,脚踢到了不少稀碎的石头,仔细查看,质地如黑玉。

    鱼尸乃一种灵兽的伴生物,灵兽名“慈骨”,视鱼尸为子,子死受伴生灵化,为黑玉,治忧思,所以不能杀。

    这还有个传说,鱼尸之母巫医龚婆见鱼尸孤苦无母,以身饲之,死后化白骨。

    后人效仿,骨积三千化为巨型骨鱼,世人有感而发故称其为“慈骨”。

    看样子她好死不死掉到慈骨老巢,沈杳希望自己掉下来时没砸死一两条鱼尸。

    咔嚓,咔嚓......

    耳畔有风,忽远忽近,白影晃过。

    “老天爷,搁这玩我呢?”

    她跃身退了几尺,躲过凌厉的骨刀,抬头用刀挡住挂着零零散散鱼尸的骨架。

    符篆顿时发出金光,吓得大大小小的鱼尸四处逃窜,露出比她脸还白的骸骨。

    骨头摩擦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乱葬岗活死人笑起来跟这个不相上下。

    头顶高悬利刃,骨刀随时可以俯身刺下,顷刻间万箭穿心不足为奇。

    火光燎过半空,看得清清楚楚,四周一排排全是骨柱,她是被困在慈骨的骨阵里。以身为利刃,护其幼子,不负其名。

    看来自己的确是压死不少鱼尸,可这些玩意不也吃了个饱,两不相欠。

    “您见不得丧子,我母亲也见不得,所以得罪了。”沈杳身形矫健,刀法诡异。

    出刀堪称狠辣,三刀两斩化白骨如纸屑,因置身于慈骨之下,凌空腾跃借袭来的骨刃,直击内部脊髓,刀入三分。

    慈骨仰身半空,沈杳双手紧握刀柄,一同吊在空中,“君火上昧!”

    身体重心往下,摇摆三回,双脚蹬在慈骨脊柱之上,生生把刀抽出来,再次补刀,刀刃裂开脊柱,随人体重心劈下长长一道裂痕。

    落地瞬间,火焰燃烧整批骨架,沈杳终于得见刺骨真容。

    那是一架几十米高的囚笼,头部类似常见的鱼头骨,不过硕大恐怖,望而生畏。

    此刻在火焰中展开骷髅,她想起扑火的飞蛾也是这般消散在火光之中。

    慈骨应声倒地,还没来得及把刀拔出来的时候,无数鱼尸就蜂拥而上,让她没有落脚之地,只好松开手躲在一旁。

    不知何时起风,凉意顺着密密麻麻的破洞,一股脑窜进衣衫,其实沈杳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痊愈。

    在慈骨周围来回走动,试图烤干衣物,哪怕烤干后敷着一层厚重的泥。

    还是有些许遗憾,嗅觉尽丧,不然可以回去跟师傅说说,鱼尸烤熟是什么味。

    遥望远方,目之所及尽是荒芜,也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到达平地。

    沈杳抽出烧得发红的长刀,当做拐杖杵在齐脚腕的泥泽中,滋啦一声红铁又恢复原状。

    刀走一步人走一步,花了大力气才爬出黑泽。

    爬出泥泽,突然想起似乎少了东西,脏手摸遍全身,才发现少了长生石,“该不会掉泽底了吧。”

    她回头看远处点点星火,莫名有些惆怅。

    丢了就丢了,莫要让师傅晓得就行。

    沈杳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有点心虚,大不了趁师傅他老人家没发现前再回来一趟。

    走走停停间,她那个脑瓜子就编好七八条搪塞的话。

    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马车经过的海河,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海边。

    跪在松软沙石之上,欣喜地捧起清冽的海水往脸上泼,待脸蛋清爽后扑入水中,如释重负。

    耳畔风声呼啸,她绑好长刀展开双臂,趟过水深处,一扎猛子潜入深处。犹如鱼得水,下潜数十尺。

    刹那间一股暗流将她卷入漩涡之中,无论她怎么游,都无法摆脱这股来势汹汹的力量,只能瞪大眼睛表情狰狞地任凭漩涡撕扯。

    她双手捻诀,镜像显生,枯木逢春。

    衣衫裹绞着身体,拧得她生疼,一阵醒神的铃声灌入脑中,沈杳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有人用湿汗巾使劲擦拭沈杳的口鼻,听见她大口喘气。

    似乎是歇了会,又捏着腮帮子强迫她张口,断断续续喂了几口盐水,就这么随意让人搬弄半天,结果还是把她背起来带走。

    沈杳的头垂在那人的脖颈处,呼吸微弱近乎没有,脸蛋紧紧贴着那人的肌肤,温热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往前蹭,意识不清,“阿娘,我不会死的。阿娘......”

    “姑娘?醒醒!”没得到回应,那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北漠一年里面总有那么几个外地人不怕死的硬闯鬼域,负责收拾这烂摊子就是像边子遮这样的人。

    三日前,马帮贴了寻人告示,有一批没官府文书的商队入北漠界后没了踪迹,失踪了二十七人,派出两帮人马搜寻只搜到了二十六个。

    林教头没办法,只能差他来寻人,骑马绕着绿翘岭几十圈,才发现一点线索。

    周围的沙土泥泞潮湿,不是流沙,更不似夜晚的回潮,倒像是降甘霖后的情况。

    虽说北漠常年干旱,下雨的天数屈指可数,怎会这么巧?叫这群人给碰上了。

    表层风沙轻扬,露出个小石头来,晶莹剔透,像珍珠,这玩意打了小孔,串了红绳,像是吊坠。

    就那么埋在几米远的泥里,难怪之前什么都没看见。

    年轻人约莫弱冠,穿了身粗布劲衣,外面套了个缝缝补补多次的兜帽,那眉眼算是齐整清楚的了,只见他下马插刀于沙窝中间。

    此时的神情严肃,汇聚灵力于手心,注入长刀中,顷刻之间沙坑中黄沙飞散而出,显现出埋没的车马,他训练有素地拿铁具下坑挖人。

    碰及柔软之物,他趴在地上用手开始刨,先是头,再是身体,最后是脚,把人从沙土中拖了出来。

    是个姑娘,浑身上下全是泥,灰头土脸的,看不清面容。

    他用汗巾粗略给人擦掉口鼻糊着的泥,手托她的背输送了些真气给她,才让人呼吸顺畅。

    原本想着把刀系在马背上,试着带人骑马回去,不知怎么的,这小姑娘一身软骨头载不稳。

    走了几步路,差点摔下来。

    无奈只好让马自己先回去,边子遮深呼吸,一口气背起人朝北漠城的方向走。

    回路坎坷,先前他越过这里时,鬼域还没占道。

    没过多久,身后就乌压压一片,这里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得早点回去同大家商量对策。

    背上的姑娘时不时地发出喃喃声,意识模糊不清,无论他怎么唤她,都无济于事。

    天蒙蒙亮时,才看见城门口葱郁的树林,家家户户飘起袅袅炊烟,城门大开迎检早在城外排起长龙商队。

    隔百米就能听到骆驼马的鸣叫,北漠城依绿洲而建,北靠天灵神山,南接鬼域。

    通路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狭道,才能顺利来到北漠广阔无边的平地绿洲。

    头顶青空传来一声尖啸,一只头白褐羽的海东青俯冲而下,翅膀扑腾三下,落于他的身旁。

    跟兔子似的左蹦右跳,歪头盯着主人背上的人,时不时发出两声叫唤。

    边子遮顾不得它,低声吆喝:“一边去,别挡道。”

    海东青跟家养的大鹅一样,摇摇晃晃地挪地方,老老实实跟在主人身后,哀怨地叫了一声。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黑一棕,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小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身枣色劲衣,背着把半人高的大剑,急急忙忙跃身下马,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开口就是晦气话:“哥,人没死吧?”

    “没死,”边子遮瞧着比自己矮两个头的男孩,心里气不打一处。

    他没教过这便宜堂弟这般不懂规矩,有些咬牙切齿,祸从口出。

    去年就因为几个新来的不忌口,救回大营的四个人死了三个,赶明日就把这混小子丢去戒律堂学规矩,“闭嘴。”

    边琛成了锯嘴的葫芦,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向她。

    瞧着年纪不大,脸上脏兮兮的,柳大人好像翻不到她的文书,只知道叫什么沈杳,奇怪的名字,哪有姑娘叫着名的。

    柳大人就是他身后那位,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

    他这时正面如菜色,一身破旧起线的官袍,一手扶着那顶乌纱帽,一手拿着寻人启事画像,偷偷摸摸地对照他哥背上人的长相。

    片刻后眉头舒展,连叹两声:“对了,对了,就是她。”

    这回柳大人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朝边照拱手谢道:“子遮,大义。柳某人感激不尽,他日必登门道谢。”

    “不必。柳大人太抬举我了,此番救人实是受总教头所托,柳大人莫要谢错人,”边子遮看起来十分不耐烦,给边琛使了个眼色,错开柳大人加快脚步往城里走,他没心情跟知县老爷虚与委蛇,背上这姑娘冷汗都浸湿他衣裳了,贴在他脖颈处的脸蛋在阵阵发热,得赶快送回马帮,“急事,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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