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避火图大咧咧地摆在膝头,书页边缘印着两个指印,南絮咬着唇,目测比划了下,有些慌乱地擦掉了唇边沾染的糕点碎屑。

    估计是自己拿过糕点,所以手指上有了油渍。

    刚才急着恢复原状,没来得及注意这些细节。

    现在好了,被人当场点破,简直颜面扫地。

    “我想起来了,是我出嫁前,宫里嬷嬷交给我的,我问她们这是什么,她们只说让我等伯爷回房后一起看。”南絮故作镇定,“不知,伯爷可否解惑。”

    既然避无可避,索性把话题推给他。

    女子怯怯地望过来,眼神清澈皎洁,倒映出他微翘的唇角。

    他不是柳下惠,新婚妻子主动相邀,自然不会拒绝。

    俯身,他撩起南絮冠子上垂下的流苏,凑近,在南絮惊慌躲避的瞬间,抽出被她压在袖子下面的避火图。

    “夫人想知道,我自当效劳。”说着,手指捏住,作势要翻开一起看。

    南絮悚然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心里万马奔腾,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这个时候,不该是淡淡地拒绝,再嘱咐两句潇洒离去?

    孤男寡女一起看这么露骨的书籍,很难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南絮还没有单纯到觉察不出盖头掀开时身前之人眼里转瞬即逝的惊艳和欲望。

    对于自己的容貌,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伯爷!”她叫住他,死死按住图册,“太晚了,还是改天吧!”

    “不用,这书就是现在看的。”他轻松地挑开南絮的手腕,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满室红亮的缘故,淡漠清冷的面容上暖意横生。

    南絮倔劲被勾起,他挑她偏要按住,好好的一卷图册,被两人揉地变了形状。

    冠子松了,发髻散了,大红的口脂也在不断咬唇间淡了许多,南絮扭头看着梳妆镜中狼狈的自己,埋藏心底深处的郁结直往喉间翻涌。

    真是够够了!

    “段文裴,适可而止!”

    她一把扯下摇摇欲坠的头冠,连名带姓地唤他,大有豁出去的架势,只是气势不足,娇嗔更甚。

    因为太激动的缘故,她被脚下垂地的喜袍绊住,往前栽去,顺势而下正好跌坐在段文裴身前。

    变故来的突然,两人都没有防备。

    段文裴抬眼看她,幽深的眸光微动,正要伸手,胸前却被什么东西抵住,是那柄可以藏在袖中的角弩。

    “我不喜欢你。”南絮定定地看着他,眼神认真。

    段文裴动作未停,在南絮警惕的神情下,扯下她耳际边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快要插/进肉里的珠钗,“我也是。”

    那你还要一起看避火图!

    南絮睫毛扑闪,反思自己是不是反应太大了。

    下意识撑手想找个不那么生硬的说辞,触手却满是温热,原来不知何时扯开了身下之人的衣领,露出他精壮的身躯,南絮后知后觉闭上眼,嘴里默念非礼勿视,倏尔咬了咬唇,心一横声音微颤道:“伯爷,咱们谈谈吧。”

    谈谈现在,也谈谈将来。

    以箭指他,既是威胁也是表示她的决心。

    段文裴望了眼抵在他胸膛的纤纤玉手,肩胛处的箭伤开始隐隐作痛。

    视线上移,大红的喜袍包裹着女子白皙的脖颈,隐约可见淡粉的痕迹,他记得太医院的药药效极好,不会这么久伤痕还没消退,除非,她没用自己送过去的伤药。

    真是一点都不肯服软…

    心里有什么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下,段文裴敛去玩味的神色,不甚在意地垂眸,手指包裹住南絮的小手把箭尖瞄准自己咽喉。

    南絮听见他说,“夫人,杀人得瞄准点。”

    没有回击,没有惧怕,喑哑的声音中带着蛊惑般的低语。

    南絮不解,发怔地望着他。

    她不想杀人!

    她只想与他分说清楚!

    或许是不满她的疑惑,略带薄茧的双手掐上她的杨柳腰,反复横碾,仿佛对她以箭指他的回应。

    腰上极为敏感,一阵酥麻,南絮忿忿,泫然欲泣道:“能不能先放手,我怕痒。”

    段文裴看着她没有支撑便要倾倒的纤细身姿,半晌没有应答。

    “你先起来,我才能放手。”

    *

    红烛照着墙壁上的和合二仙,也照着对坐着的夫妻二人。

    南絮绞着手指,不再和段文裴兜圈子,“我不习惯夫人的称呼,伯爷可以叫我阿絮。”

    毕竟是夫妻,也算是一家人,家里人都这么叫她。

    段文裴斟了杯茶递给她,点头算是默认,“知道了。怀州是我的字,怎么称呼我,随你。”

    南絮低头喝茶,没有接话,她对他没有感情,喊声伯爷挺好的。

    “伯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有那个意思。”南絮不知到怎么切入正题,只好解释刚才的举动。

    看着已经被解下来放在桌上的角弩,段文裴淡淡地反问,“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南絮语塞,这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冷淡的天塌下来都不动声色,有时候又装傻充愣随手拈来,她不打算惯他这个毛病,“伯爷刚才又是和我一起看避火图,又是挨我那么近,难道不是想行夫妻之事?”

    她脸皮薄,夫妻之事四个字说的不甚清楚。

    段文裴了然于胸,却只是挑了挑眉,看着跳跃的烛火不紧不慢道:“这么说,你承认那是你的东西,也知道那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她不仅知道,还在花轿里忍不住地看了几页。

    可这与他有何相关,何必抓着自己不放。

    “是与不是,伯爷想如何?既是成了婚的人,看看避火图难不成是什么罪过。”

    女子害羞而已,南絮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段文裴看向她,把她微怒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是罪过,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明而已。”

    南絮:……

    这是什么癖好,她也没在外面听到关于他的这种传闻呀。

    “伯爷…”

    “南絮”段文裴打断她,那张淡漠的面容上显出几分迫人的认真,“你我交不了心,也做不了真夫妻,与其试探我,和我兜圈子,不如直说。”

    “你若是有什么事不对我坦然开口,我便也不会深究,若受了委屈也好,被人钻了空子挑拨离间也好,你不会开心,对我也是隐患。”

    “我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麻烦的人,你可明白?”

    这是摊开了和她讲!

    表面说的是刚才那本避火图的事,其实也在说往后在这伯府里,她该如何与他相处。

    南絮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伯爷的意思我明白…作对假夫妻嘛…”

    她语气难掩兴奋,仿佛这是天大的好事。

    段文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总有种自己被嫌弃的错觉。

    南絮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忙坐正,清了清嗓子,娇声应承,“伯爷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定会直接和伯爷讲清楚,不会藏着掖着。”

    段文裴淡淡地嗯了声。

    外间传来报时的声音,亥时末了,该安寝了。

    二人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

    “伯爷,今晚要如何睡?”

    喜房很宽敞,但段文裴毕竟是主人,总不能让他睡到厢房去,若是大婚之夜不同房,伯府里虽没有长辈,但那些下人难免看轻她这个女主人,很容易遭人闲话。

    “我睡榻,你睡床。”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临窗处果然卧着一张檀木榻,快至盛夏,不会着风受凉。

    南絮折身扯过一床锦被,亲自铺在榻上,略带歉意地看了眼神情淡淡的男子,然后手脚并用地钻进床帐里。

    累了一天,终于可以睡个踏实!

    那头的段文裴良久未动,南絮打着哈欠,正想侧身面向床内,突然床前垂下大片暗影。

    这是干什么,难道要反悔?

    南絮瞬间睡意全无,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后悔没有把角弩带在身边,若是他敢乱来,她就,她就,像上次一样咬他!

    “这个你收好。”

    递到面前的是一张力透纸背的文书,南絮犹豫要不要接,段文裴已经放下,离开了床边,“是我写好的和离书。”

    “等哪天这伯府里待不下去了,你可以自行离去。”

    南絮瞳孔微缩,忙掀开床帐一角,把文书凑近烛火旁细看。

    果然是和离书,只不过还没有签字画押。

    “伯爷…”南絮嘴唇翕动,不知说什么是好,万千情绪都表达不了自己这一刻复杂的情绪,“谢谢。”

    最终,也不过是轻声地感谢。

    她望着大红的帐顶,眼眶微热,至少,自己还是自由的。

    在感情上,没有人会强迫她,哪怕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阿娘的话,她听进去了,可倔强如她,实在不能快速接受去迎合自己不喜欢的人。

    那样的感情太沉重,也太无味了。

    她珍重地收好和离书,几番给自己加油打气后,才探出床外,朝着背对着她躺在榻上的人道:“伯爷,你肩上的箭伤好些了吗?”

    她觉得该关心关心这位未来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夫君‘。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静默。

    难不成睡着了?

    南絮不死心,“伯爷,我那有伤药,若是…”

    “聒噪!”

    什么,睡觉?

    南絮意兴阑珊地哦了声,躺回了床内。

    睡就睡吧,吼那么凶干什么。

    夜色深深,门外玉茗和刘回几个听着喜房内没了动静,才心满意足地相视一笑。

    笑完,还不算熟悉的几人又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刘回和余荣打道回自己院子。

    留下玉茗玉祥两个一脸兴奋地小声讨论,月儿挂在天际,点点繁星点缀其上,明日准是个艳阳天。

    *

    直到日上三竿,南絮才揉着朦胧睡眼准备起来。

    龙凤喜烛烧的只剩个烛台,小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玉茗和玉祥吩咐人准备洗漱的用具。

    “什么时辰了?”

    南絮看着凌乱的被窝,估摸着自己昨晚太过兴奋,睡相怕是不大好,也不知某人瞧见没有。

    玉茗打湿巾字递给南絮,一脸笑意答道,“已经巳时初了。”

    南絮惊讶,“怎么不早点喊我起来?”

    她是个要脸面的人,段文裴拿出那么大的诚意,她自然也要有所表现,至少,别人提起魏阳伯夫人,会满口夸赞。

    玉茗扶她坐下,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想喊,是伯爷特意吩咐说,夫人昨晚劳累,让夫人多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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