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夫人是没看见,三姑娘那样子,哪里把伯爷当成自己姐夫,若咱们几个再去迟了些,指不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廊下站着两个叉手的小厮回禀刚才他们看见的一幕,不敢隐瞒。

    蒋嬷嬷被侯夫人留下问话,只有玉茗玉祥在侧伺候。

    南絮把玩着新做的蔻丹,眼都没抬,“伯爷什么反应?”

    不待小厮回答,那头啃着果子的南琪忙道:“二姐姐放心,姐夫连正眼都没瞧三姐姐。”

    外头小厮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南絮笑着虚点南琪的额头,“鬼灵精,这事只咱们知晓,可别往外说。”

    南琪是永安候与另一个姨娘的女儿,只是姨娘去的早,侯夫人怜她幼年丧母,曾抱在膝下抚养过几年,再大点便随着南絮一同分了院子,听说南絮要在府里住一晚,不等用晚饭就过来找南絮,刚好路上碰见去瞧段文裴的玉茗和小厮,也就看见了刚才那一出。

    南琪年纪尚小,点头之余疑惑道:“二姐姐不生气吗?”

    几日不在,撷芳院里陈设依旧,南絮满足地靠在软榻上,很是惬意,“生气干什么?你三姐姐心思重,难不成我也学她?伯爷是聪明人,自然明辨是非,不会受小人蒙蔽。”

    撷芳院里熟悉的气味,让人格外眷恋,累了一天,南絮眯着眼神思倦怠。

    日渐西斜,廊下树影斑驳,并未有人注意角落里投下大片暗影。

    南琪性子活泼,见南絮心情并未受到影响,便敞开了玩。

    不是找玉祥翻花绳,就是缠着玉茗去点茶,转而又跑去庖下找厨娘学做时兴的点心,点心没做成,差点烧了小厨房。

    等她顶着张花猫似的脸进来,众人眨巴着眼安静了片刻,哄堂大笑起来。

    南絮捂着笑疼的肚子,笑骂小丫头们,“还不打水来给四姑娘净面。”

    丫头们憋着笑,手脚麻利地带着南琪收拾。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嬷嬷们在廊下询问是否摆饭。

    见时辰不早,南絮点了点头,留南琪一起用饭,姐妹二人说说笑笑地坐下,竟都没记起少了个人。

    南琪可说年纪小,尚未懂事;南絮已为人妻,若说忘记自己的夫君,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玉茗借着递巾子的功夫,小声提醒,“夫人,伯爷还未回来,可要等等?”

    南絮正拭手,闻言笑意顿收,她险些忘了这人。

    看着熟悉的人和事,差点以为自己在闺中呢,哪还想得到段文裴?

    “让人去看看,说不定父亲留了他用饭。”

    她有些敷衍地说,明知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还是做足了样子。

    玉茗却不敢耽搁,忙遣人往前院去,转身正要接着服侍,外间珠帘轻响,刚才出去的丫鬟一脸喜色地进来回禀道,“伯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段文裴已经跨进室内。

    逆着光,南絮与那双幽深的暗眸对了个正着。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可她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伯爷,我正差人去寻你。”她收回目光起身迎上去,笑得有些勉强。

    门口的人也踱步而来,没有停顿,与她擦肩而过,“这是岳母让我拿给你的,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南絮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个食盒,样式熟悉,是嘉辉堂里专供的。

    这是在阿娘那吃了?

    南絮想问,段文裴却没给她机会,他放下食盒,头也没回地去了隔壁耳房,不一会便传来要水的声音。

    想是在洗漱了。

    南琪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姐夫,觉得摄人的很,埋头干了大半碗饭,又喝了半碗乳鸽汤,很有眼力见地与南絮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南絮有些哭笑不得。

    *

    蒋嬷嬷回来的时候已至后半夜,她站在窗下往里瞧,窗棂上映出男女对坐的侧影。

    她会心一笑,朝着门上守夜的吩咐几句,哼着小曲回了自己住处。

    段文裴能来谁都没想到,得益于此,她才没被侯夫人责难,左不过就是以后再多多看顾着点,主子们心里畅快了,做奴婢的自然也长脸。

    所以,她在侯夫人派人过来后,又格外嘱咐洒扫伺候的丫鬟们把房里多余的锦被和枕头都拿走,好让夫妻二人好好温存一番。

    房里,南絮掩唇打了个哈欠,泪花不争气地在眼角闪烁。

    “伯爷…”

    她喊了声,环顾四周却不知从何说起。

    段文裴撑着额头,淡淡道:“你睡吧,我再看会。”

    南絮又打了个哈欠,心里忍不住嘀咕,她倒是想睡,可房里就两个枕头一床被子,本来靠窗的软榻也不知搬哪去了,段文裴那么大个人,总不好屈就在地上躺一晚吧…她手心拽着锦被,有些迟疑。

    “伯爷…要不…今晚上床来睡…”

    她试探地问道,眼神有些飘忽。

    段文裴抬头觑了她片刻,低头缓慢地翻了页书,“不用,你睡你的。”

    南絮悄悄地去看他的脸色,并未瞧出个子丑寅卯,想来他也不赞成睡在一处。

    “既如此,那伯爷也早些歇息。”

    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说完,她起身放下两侧的帐子,虚虚掩住床榻,折身用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正要闭眼,刺眼的光晕在眼皮上晃了晃,一阵似有似无的皂角香飘进帐内。

    南絮困顿的意识猛地惊醒,骇然地望向突然改了主意坐在床榻外沿的男人。

    “你不是说不用吗?”

    君子一言九鼎,失信是小人行径!

    南絮愤愤地半坐起身,因起的太急,满头如瀑的青丝在段文裴眼睑处划过道美丽的弧线。

    不痛,只是有些酥痒。

    书上的字也密密麻麻拥挤着模糊起来,段文裴索性折起一角,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探身剪断了灯芯。

    “睡吧。”

    还在适应黑暗的南絮:……

    她想把他拽起来,又不知找什么理由;想把他推下去,又怕惹怒他。

    黑暗中,身上的被子还在,只有身侧塌下去的地方告诉她今晚她怕是要和他同床而眠。

    南絮心里有些慌,他们又不是真夫妻,做什么睡在一处?

    况且,他刚才可是金口玉言,怎能临时反悔?

    她探索着去摸身侧之人的位置,想问问他到底想如何,却在黑暗中辨别不清方向,触碰到根温热绵软的条状物。

    她下意识捏了捏,耳边隐约传来一声磁性的闷哼,南絮惊地丢开了手,鹌鹑似地往床内缩成一团。

    手心温热的触感还,她茫然地看着黑黢黢的前方…

    刚才那东西好像在她手里变大了圈…

    “我不会做什么,你不用担心。”

    南絮蒙着被子点了点头,总觉的他的声音有些压抑。

    半响,身后之人又道:“以后别乱摸,有些地方随意碰不得。”

    南絮下意识点头,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几幅活色生香的画面来,心里咯噔一下,那股温热从手心渐渐烧到双颊。

    那东西不会是那物吧!

    她暗自在被子上揩了揩手心,不自在地又往里面挪了些。

    身后之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反应,没敢动弹。

    黑暗中愈发静谧,南絮等了片刻见他没再出声,只当他睡了,又经过刚才那一茬,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也说不出了。

    其实床榻很大,分他半边也不是什么大事。

    真要在地上或圈椅里屈就一晚,明日被进来伺候的侯府下人们看见了,又是一场风波。

    南絮安慰自己。

    就当是她感谢他今日来了侯府,没让她脸面尽失而做出的补偿。

    这么一想,南絮觉得困意又上来了,睡意朦胧间,耳边隐有清浅的话语声,她下意识嗯了声,便沉沉进入梦乡。

    满室寂静,只有淡淡的男声又重复了遍。

    “若今日你三妹妹碰见的是李湛,你会生气吗?”

    *

    翌日,南絮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地在丫鬟仆妇的伺候下起身。

    昨晚睡在外侧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南絮摸了摸身侧的位置,是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玉茗正拿着件外衫伺候她穿衣,笑着道:“伯爷卯时初起来,用了早食,和侯爷一同上朝去了。”

    南絮正看着妆奁匣子里的珠钗发愁,不知戴哪个好,闻言这才想起,回门礼已过,身为皇帝近臣的魏阳伯自然不能懈怠政务。

    她心情不由变好,果断拿起一只淡紫的紫藤花珠钗插进发髻中,再配一身烟霞色的罗裙,显得娇媚可人。

    “走吧,去给阿娘请安。”

    昨日回门才在侯府留宿一晚,以后怕是并不会时时回候府来,南絮虽不开心,却也知道规矩不可破,与其黯然神伤,还不如趁现在有时间,再在阿娘膝下多欢聚片刻。

    出了撷芳院,往嘉辉堂去的路上,南絮碰见了殷芜和李婉一行人,三人并在一处,说说笑笑地往侯夫人处去。

    嘉辉堂里,二婶周氏和两位姑母正在和侯夫人辞行。

    见南絮来了,众人又是好一番嘱托,说的多是要和段文裴好好过日子的话。

    南絮笑着应允,心里愈发觉得自己昨晚没赶段文裴下床去睡是明智之举。

    殷芜跟着笑闹回,让下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拿给周氏和两位姑母,南絮瞥了眼,几样侯府惯做的干果和数匹颜色鲜亮的锦缎,拿给二姑母的还有副全新的叶子牌。

    论投其所好,大嫂总是想得周到。

    连着送到二门上,几位长辈好说歹说叫侯夫人别送了,又不是什么稀客,过几日总要再来叨扰。

    侯夫人笑着应下,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拉着南絮回后院。

    路上,问起府里发放月例银子的事,说到二房院里时,侯夫人语气有些不好。

    南絮以为阿娘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心里忍不住叹息,刚想劝慰几句,却被侯夫人接下来的话惊了一跳。

    “她若只是嘴上说几句,我这个做婆母的难道成心和她过不去?不过是她心思歪了,不仅私下和南韵往来,还故意透露消息给南韵,叫她昨日在西苑那边堵住了你夫君。”

    “阿娘也知道了?”

    她不是叫人别往外说吗?

    至于这件事背后二嫂也来掺合一脚,倒是南絮没想到的。

    候府人拍了拍南絮的手背,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府里的事几时能瞒过我?你呀!就是被我掼地事事都不上心!要我说成婚那日南韵派人来挑衅,你就该把那两个丫鬟打一顿,绑着丢到她面前,那送子观音上要是淬了什么要命的毒,便是拿到你面前那会就能要了你的命。”她语重心长道:“可以顾念亲情,但不可给人可乘之机,若主动犯到你面前,也别太留情面,须知情分这东西不是你想留就能留得住的。”

    南絮咬了咬唇,轻声说是。

    “二嫂和三妹妹那…”

    已至花厅,婆子们打起帘子,丫鬟端着茶汤鱼贯而入。

    侯夫人点着茶盏,脸上满是生冷的漠然,“禁足太轻了。叫人知会侯爷一声,把南韵关入祠堂,紧闭门窗,叫她在祖宗面前抄录家训家规,关足十日方可放出。记住,除了每日送去饭食外不可叫人探视。”

    “至于赵氏。”她仰头喝了口茶,朝着殷芜道:“她可能太闲了,你上次不是说,城外有几家庄子最近几年收成不好,既然老二媳妇喜欢惹是非,便交给她,让她和那群庄稼汉子掰手腕去。”

    殷芜扬了扬唇角应道,“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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