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寒梅(二)

    “娘子!娘子”

    在一声声呼喊声中,羡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裹着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有点懵懵地盯着床顶,大脑一时没有转过神来。

    谁在叫自己?

    她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到原闻站在屏风后隐隐约约的身影。

    “怎么了?”她瘪着嘴不情不愿地问道,她可是有起床气的,天气这么冷,谁不想在被窝里睡个好觉呢?

    “太子妃殿下那边正找您呢!”

    一听这话,她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翻下来,急急忙忙唤凤梨她们进来给自己洗漱。

    差点忘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不等她想办法请李季贞去济善寺,她倒是撑着病体主动想去那里上香。

    这她当然是太乐意了,总让她这个久病之人闷在房子里,出去转转多好!

    怀着欣慰的心情,羡容坐上了前往济善寺的马车。这回的山路不比上回仲夏时来的那样繁盛茂密,两旁皆是光秃秃的树枝,还有树枝上厚厚的积雪,时不时的有鸟儿飞过枝头,抖落下一片白花花。

    羡容探出脑袋去瞧,可一阵寒风吹过,只吹得她两颊生疼,她赶紧将头收了回来。

    临了,还仔仔细细地将车窗关严实,以免冻着了身体虚弱的李季贞。

    此次去济善寺还有一处不同,那就是和她们同行的胡润华。

    她不清楚李季贞和胡润华一同的意义,但她依然在这范围中感受到了那片刻的凝重和严肃。

    济善寺的住持依然和印象中一样慈眉善目的,看到她们一行人,尤其是羡容,更是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而这一次,李季贞却将她支开了。羡容看着她们两人走进灵堂的身影,皱眉思索这是要做什么?

    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思索间,一道沙哑的声音吓了她一个激灵,“这位娘子。”

    她一个转头,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住持慧玄大师,连忙做了个揖向他问好。

    他的笑意虽慈祥却深不见底,面上的褶皱更是加深了她的这种感觉。

    “贫僧不妨带娘子在寺里好好转转,如何?”

    羡容从他释然宽和的语气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恶意和威胁,这才放心地点头。也许这就是出家人身上特有的感觉吧!

    慧玄大师边走边向她介绍这寺里的一草一木,一屋一室,她却有些心不在焉,一门心思劝跑进那只有那两个人的灵堂里了。

    慧玄大师见她深思飘摇,也没过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道:“娘子并不是这里的人吧!”

    她惊诧地看向他,可回报给羡容的仍然是那一副讳莫如深的笑容。

    “世间万物,皆有其道。娘子既是外来之人,少些管控此间之事,任由事物各司其命不是更好?”

    她当场愣住,细细品味这一番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少管闲事?

    可是那怎么能行!自己还要回家的!要真像他说的那样顺其自然,难道真要自己等到十年之后才能回去吗?

    羡容的内心极度抗拒,不断的反驳他所说的话。慧玄似乎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无奈地摇了摇头,“娘子这般心志坚定,那贫僧也无法更改心意。”

    他叹了口气,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等绕完一圈济善寺,她脚都有些酸疼了。幸好此时李季贞和胡润华已在院子里候着,她才能直接坐上马车去歇歇脚。

    而此时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依然是,她俩说了什么。

    羡容看了眼面色如常的胡润华,她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眼神之中透着的那股坚定而自信的神态却更胜从前。

    反观李季贞一副释然的模样,就好像重担从她的身上彻底松懈下来,她已然浑身轻松,再无牵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她们俩神似以往却又不同于以往?

    但显然她是从她俩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她一下泄了气。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羡容又将自己的毛绒披风裹紧了一些,缩着身子往自己的寝阁小跑,此刻她只想快点暖暖手。

    可披香殿的门外却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刘宝瑜一身素色袄裙,脊背挺直地站在院子里,羡容正疑惑她怎么不似平时那样穿红戴绿的,她就迎着她的视线转过身来,平素骄傲的眼神中却有疲惫和无奈。

    她猛地一怔,敏锐地感觉她是要对她和胡润华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怔愣间胡润华便拉着她往内室里去,羡容只好跟在她们后面快步跟上。

    说实话,自从上回从荻兰围场回来,刘宝瑜对她的态度就好了太多了,以至于自己对她的观感也好了很多。

    她坐下,似乎有些不安地两手搅在一起,不断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刘姐姐有什么事?”

    听到胡润话的问句,她这才抬眼正视胡润华,接着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羡容一眼。

    胡润华心领神会,下一秒就叫梦湘和汝梅带她去了里面说是要给她暖暖身子,只是离开这里之前羡容在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润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羡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么一句,一下来了精神,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支开了梦湘她们。

    她不知她要干什么,就鬼鬼祟祟地爬在屏风后面偷听,想看看能不能从她俩的对话内容里收集到有用的信息。

    “季贞姐姐对我耳提命面那么多次,要我和你,还有徐羡容和平相处,要和你们搞好关系,我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直到我今日看到季贞姐姐和你们一同去了济善寺祭拜桓娘子...”

    难道李季贞这个举动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羡容这样想着,又听刘宝瑜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想必你也知道了桓四娘子和季贞姐姐的关系,季贞姐姐她...应该也对你说了很多吧。”

    模糊的光影里,胡润华似乎是点了点头,“太子妃...她同我说了很多关于未来我如何身处正妃之位的处世之道。”

    “呵”刘宝瑜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从她将料理东宫之权交给你,我就该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构想的...”

    “她是想让你接替太子妃的位置,日后位居中宫...和太子殿下并肩而行。”

    虽然羡容早就知道日后的中宫皇后会是胡润华,也有过预感李季贞想将她作为自己的继任者,可没想到这话从刘宝瑜嘴里说出来,她还是狠狠地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一句话吸引了她的主意,她突然想知道刘宝瑜对她和胡润华到底来源于哪里?总不会是因为裴靖的偏爱吧!

    “我自四年前嫁给当时还在襄州的太子,当时他还只是个不得重视的小小郕王。那个时候他们刚成婚不过一年有余,我亲眼看着那时的季贞姐姐和殿下是如何相敬如宾,那时的太子眼里只存得下姐姐一个人,是姐姐对我百般照顾,我才未在郕王府受人冷落...”

    “我还记得那时桓四娘子常会从都城寄信过来,每每姐姐看到信便会喜笑颜开。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建州李氏对姐姐的逼迫愈发沉重,姐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整日里愁眉不展,殿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鲜少进出姐姐那里。”

    “我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眼中的明亮暗淡了下去,直到...两年前...姐姐小产,从那之后姐姐日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他们从那次之后便形同陌路一般,往日温情不再,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紧接着晋殇太子谋反被诛,我才偷听到原是殿下通过桓四娘子给姐姐的信掌握了都城中的情况,并且在晋殇太子自刎后...逼死了桓四娘子。”

    她所说一字一句落在羡容的耳中,信息量太大导致她必须清醒片刻消化一下。

    李季贞和裴靖的故事,听上去像是一对夫妻在家族和权势压迫下愈走愈远的故事。

    而且刘宝瑜提到了裴靖逼死了她的好友...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吗?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我好像又看到了殿下当年只会出现在姐姐身上的眼神,也是因为你的出现,抢走了本该属于姐姐的东宫之权,现在又要来抢她的正妃之位和丈夫!”

    胡润华无言,羡容似乎也听到了她在心底的长叹。

    “桓四娘子西去前,对姐姐说,东宫,皇宫,像一座无底黑洞,要做东宫正妃,做中宫皇后,只有将自己置之度外,方不会像她一样活得这样痛苦。”

    “可姐姐没有做到,她没有一日是做为李季贞活着的。”

    刘宝瑜说这话的时候已然带了哭腔,但还是倔强地不在胡润华面前掉眼泪,“我希望你不要让季贞姐姐失望。”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胡润华再说什么。她就果断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羡容在屏风后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刘宝瑜的意思是,她不会想要跟胡润华争这个正妃的位子了?

    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惑,是因为原文中她俩为争后位,可是针锋相对,如今刘宝瑜竟然就这样轻易的将这个位子让给了胡润华?

    一想到李季贞曾经经历的种种,别说是刘宝瑜了,就连自己都为她叹息可惜。

    这下她终于知道了她眼中明明对裴靖充满着爱意,却要一步一步将他拒之门外的举动。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而和李季贞相似的胡润华,是让裴靖将对妻子那深埋心底的深情寄托的载体。

    她突然懂得了所谓替身文学最令人矛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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