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查

    等待的过程中,时鸢提心吊胆、食不知味,生怕传来自己亲爹和陈朝予在医院大打出手的消息。

    结果等父亲终于慢吞吞地回来,却是面色红润、喜上眉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见了女婿。

    时鸢不明就里,拉着父母火速出院,正式开启新年的假期生活。

    做米虫的日子简直快乐到爆炸,看在被无限投喂的份上,时鸢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乖巧女儿的角色,随父母走亲访友,作息无比规律。

    心脏没再出现过刺痛的情况,时鸢偶尔抚过心口,能感受到平缓稳定的心跳。

    虽说称不上多么强健有力,但还算规律,也不会因为意外出现在生活中的人再泛起涟漪。

    她花了几天时间,接受了陈朝予突然回国的事实。

    毕竟他走时一声不响,回来也没有通知她的必要。

    更何况,他也通知不到她——她早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切断了一切信息来源,只为把他排除在生活之外。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还会以如此狗血抓马的方式和他产生交集。

    当真孽缘,妙不可言。

    时鸢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同时,伸指拨弄着捕梦网垂下的羽毛。

    父亲的声音隔着一道卧室门传来。

    “鸢鸢,人家医生好心提醒,让你出院一周后去复查。反正你在家也没事,挂个明天上午江大附医的号检查检查,我和你妈也好放心。”

    时鸢“蹭”地从床上坐起,关注点却没放在要去医院这件事上,冲门外说话的同时,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什么?你什么时候加医生的联系方式了?!”

    “没有,江大附医公众号给我发的。”父亲的话变得含糊不清,像是心虚,“医生都很忙的,哪有时间专门来提醒我。”

    据时鸢所知,江大附医虽然在国内三甲医院中名列前茅,却也没有在公众号上开通针对病人的复查提醒服务。

    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逐渐远去,时鸢跳下床追过去,拉开门的瞬间,看见的却是母亲的脸。

    李毓秀女士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洗过的苹果,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这孩子,进急诊可不是小事情。身体是自己的,当然是复查一下才放心。我和你爸马上要回北城上班,不能每天照顾你,你要学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时鸢被母亲的碎碎念搞得头都大了,在下一波精神攻击开始之前,果断举起双手投降。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经过一番操作,时鸢在公众号上挂了心血管内科的专家号,费用不菲且只有上午看诊。

    为了防止上回的社死场面再次出现,她特地挑了自己最时尚的一套衣服,短裙长靴配上波浪卷发,与之前不修边幅的时鸢可谓是判若两人。

    就算小周护士此刻站在面前,估计都认不出她。

    时鸢做足准备,婉拒了父母陪同的好意,信心满满地进入了梦乡。

    然后——睡过头了。

    父母早已出门走亲戚去了,临行前还特地叫过她起床。时鸢大被一蒙盖过头顶,只当是梦里产生的幻觉。

    而现在,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刺眼的“11:38”,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

    春节假期过去,江城的大小道路堵车严重,时鸢索性扫了辆共享电车,在大排长龙的汽车间风驰电掣般穿梭。前一晚精心打理过的长卷发被风吹得散乱不堪,要多狂野有多狂野。

    眼看即将胜利抵达终点,就在江城附医的前一个路口,时鸢被交警拦住了。

    高大魁梧的交警指着她电车前筐里标配的骑行头盔,语气公事公办。

    “这位女士,您在行驶过程中未按规定佩戴头盔,请您配合接受处罚。”

    离约定的就诊时间还有三分钟,时鸢豁出去了,楚楚可怜地露出恳求的神色,一双柔和的小鹿眼里泛起水波。

    “交警同志,我真的有急事,就这一次……通融一下?我保证绝不再犯!”

    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抬头看她一眼,唰唰几下开好罚单,递到时鸢手里。

    “被查的十个人里有八个都这样说。”

    话语中含着轻微的哂意,似乎是见得多了,认定她在耍滑头。

    时鸢只好苦着一张脸,拿出手机缴纳罚款,又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戴好头盔。

    只这几秒的时间,交警凝神看了她片刻,忽而迟疑着开口:“等等……”

    恰逢红灯变绿,时鸢根本无心听他后面的话,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她的复查就全泡汤了!

    到达医院已经是十二点十分,午休时间的大厅相对安静许多,导医台也已经空无一人。

    时鸢抱着侥幸的心理,跟随导览指示自行上了门诊部三楼,只希望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动作慢些,脾气好点,能够包容她这位迟到的病人。

    正午阳光拨开云雾,穿过玻璃涌入南北通透的走廊,一路流泻到时鸢脚边。

    诊室门口挂着医生的履历简介,时鸢将其与公众号上的照片仔细核对,确认无误后,轻轻叩响了心内三诊室的门,忐忑地等待着。

    过了片刻,诊室的门从内部打开。

    熟悉的白大褂出现在门口,时鸢微仰起头,视线一寸寸上移,陈朝予俊朗淡漠的脸落入眼帘。

    与急诊那次不同,他未戴口罩,没了外在的遮挡,时鸢得以认真观察。

    分别四年,他的相貌一如往昔,只是轮廓更加分明。浓密的长睫垂下,半遮住深邃眸光,其中蕴含的情绪意味不明。

    相比于她的震惊,他的表情只有细微变化,浓黑如墨的眉尾稍稍扬起,如同死水微澜。

    时鸢下意识后退几步。

    直到想起自己是来看病的,才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她扫了一眼心内三诊室的门牌,故作镇定地问道:“我是来看病的,请问邱医生在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试图越过陈朝予的肩膀,去看室内的情况。

    可惜他太高了,将一切挡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次,陈朝予没有直呼她的名字,似乎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病人对待,清冷的表情没什么起伏。

    “老师年纪大了,看诊结束就去休息了。”

    这样的结果在时鸢的预料之内,她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浮上几分失望,手指紧紧捏住挎包的背带,再次缓缓向后退去。

    “哦,那我下次再……”

    陈朝予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你来看病?”他撤开一段距离,让出了进门的路,“那进来吧。”

    对于陈朝予给自己看病这件事,时鸢其实是很不情愿的。

    抛开和前任三番两次纠缠不谈,她花了专家号的挂号费,得到的却是刚毕业的急诊科医生的服务,怎么想都是亏了。

    于是她停在原地,没有动,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仿佛看出了她眼底的不信任,陈朝予提醒道:“上次急诊也是我给你做的检查。”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陈朝予再次开口,加重的语气多少含了些警告:“时鸢。”

    等到回过神来,时鸢已经走进了诊室。她懊恼地发现,骨子里依旧有听从陈朝予的本能。

    换言之,她又怂了。

    诊室内一尘不染,诊台上除了台历和电脑,还放着一摞专业相关书籍,像是刚被人整理过。

    已经过了规定的看诊时间,系统无法开具检查单,陈朝予直接引着时鸢去了相连的房间。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单人病床。时鸢走到床边,见紧随其后的陈朝予拉动蓝色隔帘,将独处的两人困在更显逼仄的空间里。

    时鸢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陈朝予指了指角落里的白色仪器,发出言简意赅的指令。

    “做个心电图。躺好。”

    鉴于医生和患者的身份,时鸢不敢违抗他,只好听话乖乖躺好,极其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感受到陈朝予将仪器自带的夹子分别夹在她的手腕和脚踝上。

    夹子是机械独有的冰冷,动作间,温热的指腹恍惚蹭过她的肌肤,留下记忆中的粗糙触感。

    作为一个写文多年的网黄作者,时鸢的脑子里开始生产一些不合时宜的黄色废料。

    医院,道具,白大褂,她感觉自己和陈朝予在玩某种不可言说的play。

    上了大学,两人进入热恋期,但如胶似漆的情侣也会偶尔发生争吵。时鸢抱怨他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待她并不亲密,也不会安抚哄人。

    陈朝予不解释,也不争辩,时鸢气得扭头就走,结果冷不防被他偷袭,扛到酒店就是一顿猛干。

    时鸢彻底消停了,整个周末都瘫在床上。

    她不得不承认,陈朝予不是石头。对待猎物,他有十足的耐心,然后再慢条斯理、从里到外把她吃掉。

    他像一条温暖的鱼,衔住了海鸟脆弱的脖颈。

    时鸢给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外号,她叫他——

    “小鱼。”

    她忽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脱口而出,铺天盖地的尴尬瞬间淹没了她。

    陈朝予的目光从她脸上自然移开,缓缓落在仪器的显示屏上,客观地下了结论。

    “心跳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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