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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昙花

    渡春三月,浮光蹁跹。

    宫墙杏花迎风摇疏落影,寸寸铺地成霜。忽惊叶间莺啼玉语敲冰,目目翠峦可望。

    可魏望舒哪里晓得这独好风景,只一个劲懒站着,在朝堂上不停抬手打起哈欠。

    她此时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什么时候下朝开饭啊?

    几只白蝶旋绕于巧夺天工的清烟琉璃镶金檐角,无所顾虑的兜兜转转,振翅纯粹,闲慢如轻鸿落雪。

    怎料殿内忽的震来一句“放肆!”,惊得数蝶霎时慌张,急急四下逃散了去。

    连魏望舒嘴边的瞌睡都吓得给噎了回去。

    一身九品的翠绿在众绯青官服前,虽是斑斓霞光中落笔点翠,明媚疏朗,却也显得与此间格格不入。

    她连忙稳了稳身形,让自己看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

    “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文!”

    一本練色卷边的书籍被台上之人狠狠甩下,直摔得个面朝天,那封上重墨浓笔的勾勒着几个大字,朝堂百官稍稍一瞥,个个立马都跟变天似的老脸一红,面露难堪起来。

    “金阁锁玉……蚀骨香?”

    “此乃……此乃淫靡之作!”

    “这,可灼了老臣的眼啊……”

    魏望舒探出脖子,夸的瞪大两枚呆愣的铜板眼,奇怪的左望右看,丰采轩昂的面庞上微微蹙起墨刃眉,一如既往露出呆若木鸡的神情。

    她故意放声自语道:“淫靡?那是什么意思?”

    身边的八品武官赵昂只好悄悄靠近,贴耳解释起来。

    “就是……就是类似男女欢好之事。不过那本书,听旁人说好像是专研两男间龙阳……大景之内定然是容不下的。”

    “哦~”

    魏望舒大袖一挥连忙拍腿应答,状似明白,却又问道:“那既然是欢好之事,为什么皇上不笑啊?”

    “……”

    赵昂一整个无语住了,索性躲到一边,抿抿嘴不再多言。

    旁的官员闻见此言是欲笑不得,早便听闻九品芝麻武官魏大人凭借一身武胆夺得武举第一,这才有机会从乡野草夫摇身一变,举步踏到这群英荟萃的朝堂来。

    如今衣冠楚楚看似非比寻常,却还未抛掉那些个粗鄙野气。

    平日上朝半死不活,下朝赶着投胎,来去风风火火,走路横冲直撞,碰飞人抱个拳便遛,也不端端正正行礼,多一个字都嫌麻烦,到底是乡下人不晓礼数。

    据说有次上书,那魏大人直接在折上大势提笔狠狠挥洒文墨,虽满纸皆是字迹,可无一写得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岁小儿在胡乱诌字。

    也就魏大人自己不知,这脸面早已飘飘扬扬丢到皇城外,若是茶余饭后不扯上两嘴,都觉淡然无味。

    “臣听闻此书笔笔香艳,写翰林学士献身上位,这也就罢了。但竟敢笔沾皇字,简直是明晃晃的蔑视皇权!皇上,此书遗祸匪浅,著书者断不可留啊!”

    前面排头的文官焦急上前出言,魏望舒揪着心使劲听着,她眉眼飘忽半刻,但却不敢流于表面,只是又装作不懂般发问道:“翰林学士……献身上位?”

    魏望舒苦心道难堪,明明是她私下煞费心机,日卷夜熬才写出来的小玩意,此刻却只能躲在角落里不敢大张旗鼓的承认。

    自己蔑视皇权是不错,但在如此性命攸关之际,到底还是脑袋更重要些。

    赵昂见此,一脸气愤道:“此等淫靡之物霍乱人心,实在是可恶!”

    “对!可恶!”

    魏望舒顾不得旁的,也急急跟着喊去。

    其他官员也如是,“若是让此书继续流于民间,岂非个个都要造反了去!”

    皇上当即拍案而起,怒目圆瞪道:“放肆!!”

    “……皇上息怒!”

    方才递上这荤书的小文官闻言连忙向地跪去,慌慌张张请罪。

    其余众官也随之喊道:“皇上息怒!”

    肃重之间,一双墨面白底靴兀然走至地上书旁,步步如踏地生莲,身绕仙气,在周遭皆担惊受怕的紧张中竟显得如此的温雅至极。

    折身款款入目一席绯色锦缎官服,好不惹眼,随着顶上乌纱帽一低一抬,那荤书便被袖口玉质温润的指尖闲闲翻动了几篇。

    “深而有意,句句如神。”

    冰戈相碰般的声音方出,四下朝堂顿时将目光朝前端那位二品文官看去。

    连皇上也一敛怒气转而不解的皱起眉来,肃穆问道:“如此淫靡之书,沈卿究竟何出此言?”

    “回皇上,此书淫靡不假,但却非凡间之作。”

    沈奉今承书向上温儒一笑,玉面泛起晨曦般润泽的柔光,精雕的眼角狭长且微微上翘,衬得那双宛如黑子的瞳孔无比明亮。

    似乎笑容未至时,那润物无声的笑意便先一刻深入心涧。

    他转而轻启微唇,接着道:“书中一句‘天覆涛涛,地惜茫茫,何独何光,于诉于长。’不必深究其下文入目不堪,臣以为就论此等笔功,与众一品文官相比,恐怕也是绰绰有余。”

    “左都御史未免也太高看此书了!我朝文官个个德才兼备,怎能与山兮野人这等无知匹夫相较!”

    那吏部尚书高仰起青悠悠山羊胡,额头须眉倒竖,急得半步未出便破口大骂。

    都察院与吏部向来水火不容,各看各都不顺眼。你一言我一语,绝不任由自己甘拜下风,饶是皇帝在上,都插足不了一分。

    倒也成了朝堂间独树一帜的靓丽之景。

    其余官员也跟看戏似的,瞪着俩骨碌眼,探着老长脖子搁前听。

    “大人既知著书者之名,想必私下……定是仔细拜读过了。”

    魏望舒听此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想不到这言之凿凿的老头看似一本正经,私底下竟有这般不为人知的喜好。

    下一本的角儿这不就来了吗?

    还有这醉玉颓山的左御史沈大人,两者虽是老牛与嫩草,但许就有人好这口了?到时文出人涌,必得大卖!好好给藏华台攒一笔巨财!

    魏望舒非但笑意不减,目光中反倒流露出更认真的神情。

    何况俩官皆与先帝朝堂官员关系匪浅,若是派人仔细调查一番,说不定有助于重翻旧案调查当年之事。

    那她离夺回家族荣耀之时,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另一方吏部尚书眼见着老脸一难,掉了色,连气势都明晃晃的往下直跌。

    “本……本官也是道听途说,怎会读如此伤风败俗之物……”

    沈奉今只是一笑,“人至半百,孰能无惑?大人热切探求龙阳之好的毅力,奉今也是百闻得来一见。”

    “你……你!”

    吏部尚书给气得胡尖儿都往上翘,抬手指着沈奉今,半天憋不出下一个字来。

    “臣有所失言,还请大人勿多怪罪。”

    沈奉今侧身一礼并不多屈,随即朝上翻过书背,一朵血红微小的花形纹案便伴着暗暗的流光显了出来。

    那花瓣瓣微张,落笔简约,形如牡丹却险恶阴暗。周边肆意荡漾的花须宛如无数只攀爬的手臂,似乎妄图抓取某些深藏的贪念邪欲。

    他道:“想必诸位,都听闻过一年前左军都督府轰动一时的童彘惨案吧?

    不过……说来可哀,那名杀害都督之子的凶手,至今都未被捉拿归案。而在府中,也发现过于此纹案几乎一模一样的红木雕符,有传言说……是昙花刺客。”

    “……传闻此纹案为昙花雕符,为民间刺客的标志,但无从考察,不知真假啊……”

    左右两侧官员立马嘀嘀咕咕起来,毕竟此事多数人也只耳闻其详,并未真的亲眼所见过。

    “民间流言纷飞,除了都督府也并无相似命案,这昙花刺客一词,许是危言耸听也不一定。”

    “若是……真有此人或者组织,那该如何是好啊……”

    右旁的左军都督闻此早已按耐不住,握紧拳头字字咬牙:“回禀皇上,臣以命作担保,沈大人所言句句为实!可怜我儿……”

    话音方落,百官都立即煞白脸色,台上皇帝神情略有抽动,却依旧沉稳道:“……此书竟与昙花刺客有关?”

    沈奉今微微颔首,“正是,说不定其背后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转角落里,小官们更是嘀咕的厉害。

    “……望舒,你可知那昙花刺客是何许人?”

    魏望舒见旁边的赵昂又凑了过来,心底谨慎不敢多言,只是朝着对方呆愣的摇摇头。

    赵昂努嘴看去,道:“这你都不知!?去年官场民间里都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好大的阵仗呢!”

    那时左军都督刚升官不久,独有一子年方四岁。生的白白净净乖巧讨喜,人又机灵懂事,任谁见了都得夸上那么两句。

    本以为就此可以无忧长大而后继承都督衣钵,精忠报效大景。

    谁知竟遭人活生生砍掉手脚割下鼻耳,连嫩小的双唇都针线死死封住,强塞进仅有九寸的陶罐中,就算写满刑罚的史书上都不曾记载过如此残忍幼小的人彘。

    据说案发之时,锅中烧着被剁碎的块烂血肉,待火生飘烟时,府奴们才进到柴房中,还寻思着何处炖肉炖得如此鲜香。

    折头一看,那角落血流不止的陶罐里赫然栽着一颗小头颅,发丝凌乱面目全非,双目窟窿中还颤巍巍的流下猩红的血水来,染红了唇间牵扯的丝线。哪里还看得出是平日养尊处优的都督之子,了无人形,真真是骇人不已。

    赵昂继续道:“……派人那么一查,府里除了那块昙花红木雕符之外,什么都没发现,而那名未追查到的凶手,便以其惨无人道的杀人手法惊遍大街小巷,被百姓称之为昙花刺客。”

    魏望舒定定的望着赵昂,她并非真的不知此事,但确实没料到会以这般难以理解的方式出现在悠悠众口之中。

    “民间说是……那都督大人年轻时游荡江湖生性风流,勾搭了一位武门女子,升官娶妻后便将其抛弃。女子心生嫉妒,不甘如此,直接潜入府中残忍的杀掉了那个孩子。

    此女来无影去无踪内力高强,几乎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传闻所到之处的夜池,尽有万千琉璃昙花为其绽放。”

    魏望舒不可置信的张着嘴,她不就是因为抱不平加好奇和白姑去看了一眼案发当场,而且一不小心丢了个牌子吗?怎么还被人传成无所不能为情所困的昙花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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