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软

    原本她这个姿势便谈不上舒服,之所以不曾抗议,是因为体谅他的害羞。

    谁知他竟变本加厉,反倒偷偷趁机占她便宜!

    挣扎之间,她的脚面不慎轻轻擦过了他被衣料遮掩住的某处。

    仿若一点火星坠入枯草,明明只是不经意的一瞬,却在顷刻之间,成燎原之势。

    他先前在屋内好不容易抑下的心火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谢峥本不重欲,也不是遵从克己守礼的文臣,故而并不太过压抑克制自己的欲望,只因从前为人坦荡,亦随性地任它生,任它灭。

    可因替婚一事,独独面对崔湄之时,带着几分亏欠,再生欲时,更觉得自己像是小人。总一而再,再而三地由它兀自乍起,再强行压其而落。

    此刻,陌生而诡异的情愫自他的四肢百骸里迅速游蹿,在划进心脏的刹那,还带着丝不可言说的愉悦。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欲望失控的感觉。

    故而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拘谨过。

    他强压着性子,把她放了下来,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衣袍,稍稍平复一番,镇定道:“崔小姐,你搞搞清楚,是你先摸我的。”

    她怎么浑身上下哪里都软嫩嫩的。

    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

    掌心空落落的一瞬,他竟觉得他的心也有些空。

    崔湄尚未站稳,只胡乱扒拉了一番自己的头发,便涨红了一张脸,抬眸望着他诧异道:“我什么时候摸你屁股了?”

    因着惊诧,她并没有刻意收敛声音。

    路人闻言,纷纷侧目,她却视而不见,只直直地望着他。

    还捂着他方才不慎捏到之处。

    崔湄一向喜欢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尤其是情绪起伏的时候,现在的她心中满是震惊,自是无暇他顾。

    他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就算他们已有夫妻之名,捏一下也不算什么,可他也不应当街捏她的屁股,还要赖给她。

    谢峥并不想与她站在街上争论这些,他要脸。

    他一把牵过崔湄的手,试图先离开这隅路人行注目礼的是非之地。

    少女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你可别瞎说啊,我不是你这种人,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与你。”

    他这种人?

    他可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儿郎。

    哦,她说他是淫棍。

    谢峥摩挲着掌心里的细指。

    她的手亦是温软,他丝毫不意外。

    但她的手并不胖。

    手指纤细,皮肉匀称,骨骼流畅,捏着时甚至能触及指节的连接处,一点不似男子般突兀,宛若浑然天成。

    崔湄急于为自己辩解,便不曾留意他在她手指上的举动,而是乖顺地由他攥着,追着他道:“况且你看上去这般清瘦,下面又没几两肉,捏上去又没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下面没几两肉?

    谢峥忽地站定。

    他忽然想起如今他顶的是谢峤的脸面,不是他自己的。

    所以该不要的时候可以不要。

    这句话在男人堆里,可颇带羞辱的意味。

    他打算同她说道说道。

    崔湄没料想他会忽然止步,鼻梁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他的手臂,回弹的瞬间,赶忙甩开他的手去捂着,眼里泛出些泪花。

    “好痛……你看,你果真浑身上下都是硬骨头。”

    他冷眼瞧着她,她亦不服输地迎上目光,纷纷认为彼此在倒打一耙。

    谢峥深深吸了一口气。

    很好。

    她屡次轻薄于他,他都没同她计较过,到头来却要先发制人地怪他。

    他把实情道出,她还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崔小姐,你仔细想想。”他脾气好,他让着她,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若不是你先乱摸,我怎么会忽然紧张,咱们原先不是好好的吗?”

    是吗?

    她什么时候乱摸了?

    “我哪有这么色胆包天!这种事总要,总要回到府上,然后关起门来再做啊!”

    崔湄眨眨眼睛,经他一提醒,不由想到了起先她想轻轻拍拍他,以示安慰一事。

    啊……好似就是打那之后,他才捏了她。

    那她那时摸到了什么?

    她只记得她拍了他一下。

    她绕至他身后,照着记忆里的地方比对,目光便落在了腰下稍稍挺翘起来的弧度上。

    ……

    泠泠月光落在她绯红的脸蛋上,眸中满是羞愤。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

    比起她的语无伦次,他显然平静许多。

    “巧了,我也不是。”

    “那我们一起把这件事给忘了行吗?”

    她抬眸,可怜巴巴地望了他一眼。

    谢峥顶不住这样的目光,一颗心软了软,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跟上来。

    崔湄垂首跟在他身后,望着地上的每条砖缝,都恨不得即刻钻进去。

    她也不想的,只是她没考虑那么多。

    况且若是他的臀部生得再大些,再挺翘些,令她一眼难忘,她不就能避开了吗?

    偏生他宽肩窄腰,连带着胯也不那么宽,掩在衣袍下,让人难以察觉。

    她觉得这先前的解释实在是太过苍白了。

    像每次他敷衍自己的。

    于是她决定再多说点什么。

    她上前几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其实,你,你的……屁股……摸上去有点硬……如果弹软一些,我我也不会认不出来,与,与你闹了这半晌。”

    她可是敢做敢当的小女娘,和又装又死不承认的某人不一样。

    然这句解释并没有让两人的关系缓和,他的脸色反倒更难看了些。

    方才暗指他吻技不好,如今又要说他手感不行?

    “看来崔小姐不大满意?”他斜睨着她。

    他承认,他确实不如她绵软。

    可他终年习武,骑马射箭,走过的人生时光大半都是在马背上,自然将每一块肌肉都练得紧实。

    怎么会与娇养在家中的小女儿一样?

    “没,没有……”她连连摆手,“就,那个,我不大摸旁人的,摸自己的摸惯了,以为所有人同我都是一个触感,没考虑到你的这种情况。”

    “难道崔小姐觉得自己生得很软吗?”

    他抬了抬下巴,侧首垂眼望着她。

    “不软吗?”

    她懵懂抬头,不解地回视,而后抬手捏住了自己的脸颊,稍一用力,满是少女肉感的脸颊便往里挤去,嘟起了嫣红的唇瓣。

    她垂下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下了个确切的结论:“很软啊。”

    “是吗?我不信。”男子在一旁轻飘飘地奚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崔湄的好胜心被他陡然挑逗而起。

    “你不信什么你不信!”她没好气道,旋即跳至他身前,把一张明艳的小脸凑了过去,“不信你捏一捏,这回是我同意了的。”

    激将法得逞了。

    谢峥望着主动送上门来的云朵,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蜷,而后缓缓抬起,轻而易举地将少女的下颌收拢在掌心里。

    她没有挣扎,只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美目,乖巧地望着他。

    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面前的男子登时变了一种气质,一贯清隽从容的面容仿若渡上了一层令人看不真切的薄雾。

    她拼力地扒啊,扒啊,终于云开雾散。

    而薄雾之后,透出一双正在观察着她的眼眸,带着她不曾见过的,毫不遮掩的侵略与渴求。

    他并没有真的如方才她演示那般去捏她,只是静静地把她托在掌心,目光一瞬不转地落在她脸上。

    那双幽深黑亮的眼眸,仿佛要把她看穿。

    她觉得原本就染着绯红的面颊逐渐变得更为热辣,渐渐从理直气壮,变得莫名心虚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去躲闪、逃跑。

    “不捏算了。”她轻声嘟囔。

    而后缩了缩脖子,试图把自己自他掌心里抽离开来。

    “别动。”他的声音沉沉。

    明明是咬得极轻的两个字,她却在其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拖着她的手猛然加重了力道,阻止了少女的抽离,脸颊在男子指腹的轻压下迅速往中心聚拢,压迫着两瓣闭合着的红唇微微打开,露出包含在其中的贝齿。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未燃烛火的夜晚。

    她仅着寸缕,柔软似云朵的面颊亦正如现下一般,牢牢地包在他的掌心里。

    然后,他可以肆意地捏一捏。

    再后来,他便开始做那个见不得人的绮梦。

    崔湄站在原地,没有乱动,被迫望着他,一时望出了神。

    那双紧凝着她的漂亮眼眸里仿佛含了丝微不可见的蓝焰,将她倒映其中的身影裹挟起来,仿佛下一秒便会欺身而上。

    少女想到此处,心头不禁一悸,漾出许多甜蜜。

    怎么办,他该不会是想亲她罢?

    他若是真的欺身过来,她该如何表现,才能让两人这千载难遇的绝美画面,变得更加唯美梦幻,成为记忆中不可撼动的一部分?

    她是该期待,还是该娇羞?

    她是该主动,还是该躲闪?

    天呐,她话本还是看少了,此时此刻竟有些拿捏不准!

    她望着他眸中的两三点犹豫,心中仿若有个小人在替他呐喊:别想了,亲她!

    下一瞬,他果然捧着她的脸,缓缓俯下身来。

    她甚至感觉到他微凉的呼吸打在了自己的唇瓣上。

    她心中纠结半晌,也没纠结出结果,干脆闭上了眼睛。

    罢了,随他罢,也随自己的心罢。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得越发地快,周遭的草木香气越发明晰。

    她心下当即做了个不可说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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