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

    送走了杨苓,纪阳回家趴了一会,一不留神就睡到了傍晚,醒来收到杨苓飞机落地报平安的消息,回完信息起床伸了个懒腰,睡久了不觉得饿,去冰箱里翻出个桃子啃着,拿平板找了部综艺在一边放着。

    纪阳看完最新一期的节目,瞥一眼时间刚八点半,正扒拉主页找找有没有第二季,顾满的微信电话弹了出来。

    电话那边传来稀稀疏疏的人声,顾满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背景中隐隐有玻璃碰撞的声音。

    “今天上不上班?”

    “这两天休假呢,我现在在家。”纪阳扯平空空的薯片袋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她解释道:“现在不是休赛期嘛,前几天我闺蜜又过来玩,休了几天假。”

    “出来陪我喝一杯?陪我说说话。”

    顾满的声音不仅听上去带着浓厚的倦意,连尾音都是下垂的。

    纪阳连忙从床上爬起身,边扎头发边问她:“你现在在哪里,我就来找你。”

    “Mingo,淮海中路那家。”

    ……

    Mingo是一家开在整栋小洋房里的清吧,在高安路和吴兴路中间,很好找,装潢偏日式,环境不错,也安静,纪阳和顾满来过一次。

    她按顾满说的,直上二楼找人。

    二楼几面墙上嵌着摆得满满当当的酒柜,顾满坐的位置显眼,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卷发从肩头散落,身下是复古氛围浓厚的木边红皮高脚座椅。

    感受到有人走来,顾满转过头去嫣然一笑,纤长的手指还捏着高脚杯,眼里却是难掩的颓唐。

    她手边已经摆了七个空杯子了。

    顾满酒量很好,七杯鸡尾酒下肚意识仍旧清醒,看到纪阳,一如既往地笑得很甜,沾染了些许醉意的眼眸泛着媚气。

    纪阳一直觉得顾满的眼睛生得特别漂亮,眼尾翘起惑人的弧度,长睫点缀,眼瞳清澈动人,泛着说不出的意味。

    她向纪阳招招手,顺带拉开了身边的座椅。

    “要不要喝点什么?这家的荔枝马提尼挺不错的,度数不高,你可以喝。”说完又想起来,摸摸脸自顾自说道:“哦......那是是季节限定,现在没有来着。”

    纪阳本来也不是来喝酒的,她的注意力全在顾满身上,她看着顾满嘴角扯着的笑意,问道:“我不用,怎么了小满?”

    顾满放开酒杯,把手掌轻轻贴在纪阳的手臂上,看着她粉黛未施的脸庞,心里的情绪翻腾,急于寻找突破口。

    干解说这一行,顾满各色美女见得不少,但纪阳在她眼中仍是特别的。

    她脸部线条很柔和,鹅蛋脸,眸子圆而大,皮肤白皙温软,眼神像小鹿一样,没有任何攻击性。尤其是她一脸关切地看着你的时候,很容易产生倾诉欲。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纪阳,是去年夏季赛季后赛在比赛后台化妆间,SE的队员在化妆,顾满是那场比赛的解说,自然也在。

    那时的纪阳一身职业套装,眼神清澈,面容还带有些许学生气的青涩。她不记得当时具体是什么事情了,只记得纪阳和旁边一个长相挺漂亮的女人似乎是工作意见发生了分歧。

    纪阳讲话和和气气有理有据的,她身旁那个女人虽然也在讲道理陈述自己的看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口气。

    队员都在场,两人并没有争执起来,但顾满莫名觉得两人似乎关系不算太好,开始注意她们那边的动静。

    顾满化妆无聊,竖着耳朵吃了会瓜,倒也把来龙去脉理了个七七八八,不难看出,纪阳是在就事论事,而她那个叫许俪的同事,好像带着不小的敌意。

    莫名的缘分,她第一眼就挺喜欢纪阳,没什么理由。

    之后由于工作机会认识,发现两人既是校友,又是同乡,一拍即合,亲近起来。

    酒精催化,顾满突然觉得,她当时觉得这姑娘合眼缘,大概是因为她们俩是很相似的人。

    大大咧咧下藏着的都是一腔孤勇和深沉爱意。

    “这家还是以前罗时器带我来的。”顾满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恹恹的,像是想起什么,晃起一丝笑意,拍拍纪阳的手:“不喝酒这里可没有果汁,等会姐姐出去给你买奶茶。”

    纪阳摇摇头,凑到顾满边上,捧起她的的胳膊,歪头道:“到底怎么了呀?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情不好。”

    顾满叫她来就没打算瞒,动了动嘴唇,说得小声,声音还有些喑哑:“我不想做解说了。”

    一字一字敲打在纪阳心上,她说得很慢,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纪阳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会突然这样想啊。”

    顾满为了成为一个优秀解说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纪阳是知道的,而她的事业正是上升期,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冒出这样的想法。

    顾满前些年的解说,有许多不买账的观众。

    毕竟专业不对口,顾满英语专业出身,实力当时不如其他有经验的解说出色,被观众轻易打上了花瓶的标签。哪怕只是一次直播没接住话,她都会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和质疑。

    纪阳想起上半年的自己,她看完微博上对自己莫须有的造谣和恶意,都难过了很久很久。

    那样的中伤和指责,纪阳不知道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做到视若无睹。

    曾经的顾满也经历过,可她一熬就是三年。

    现在顾满有自己的粉丝基数,解说实力逐渐被大众认可,今年更是参加了世界赛解说,会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现在想离开解说圈呢?

    她明明已经要苦尽甘来了。

    “就是......挺累的。家里一直在催,解说也吃青春饭,终究是要退下来的,现在想想,听我妈的,回去教书也不错。”

    纪阳看着顾满沉下去的双眼,忍不住提高音量:“什么不错啊,一点都不好。你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到现在,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放弃?”

    纪阳一下没控制住音量,幸好这个点还早,Mingo人不多,她们周围没坐人。

    顾满摇摇头:“不是的。”却没往下说。

    她曾经答应罗时器的事情都做完了,罗时器现在走了,她不喜欢这个圈子,也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了。

    纪阳看她这了无生趣的样子,急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们领导又逼着你做什么了?”

    顾满叹了一口气,还是摇头,她不知道从哪说起。只问道:“你觉得我不应该退出解说吗?”

    “当然不应该啊!”纪阳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辈子能把喜欢的事情当做工作很难得,你有支持你的粉丝,你在解说席上的样子特别迷人诶,就像在发光!”

    顾满看着她拼命鼓励自己的样子,平直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她伸手捏了捏纪阳的脸,道:“知道了。”

    纪阳看她有所松动,笑着凑到她脸边,道:“是不是又回心转意啦?”

    顾满揉揉她软软的头发,心突然松动了一下,把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道:“我再想想。”

    瞧纪阳还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只道:“现在不会走的。”

    ……

    没有人知道,大学时的顾满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电竞,更谈不上什么热爱。她学的英语师范,最初的人生规划是如家里所愿当老师,过轻松稳当的日子。

    工作前的顾满也根本不会喝酒,酒量和现在的纪阳相差无几。

    从三年前那场见习事故开始,她遇到了罗时器,鬼迷心窍地留在了上海,踏足了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命运开始转折。

    陪顾满喝了几杯,絮絮叨叨聊了许多,虽然没问出顾满为什么想放弃解说,但看得出她排遣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神色些。

    天色已晚,纪阳住的地方不偏,所以先把顾满送回了她家楼下。

    上楼前,顾满突然回头对纪阳说:“你真的很幸运。”

    顾满今天晚上没头没脑的话讲多了,纪阳不明所以也不意外,稍稍踮脚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我们都很幸运!”

    顾满笑意明艳,向纪阳道别,目送纪阳的背影,夜色遮掩了她眼里的羡慕。

    她转身上楼,推开家门,快递盒子一堆又一堆,她除了平时的解说,也入驻了视频网站,会出vlog和美妆视频,因为有粉丝基数的缘故,不少品牌给她寄试用,快递太多了她这段时间忙没空清理,家里有些乱糟糟的。

    她借着手机的灯光把快递盒子挪开,任由自己陷入沙发里,没开灯,打开了微信,点进了那个沉寂已久的聊天框。

    这几天,罗时器断断续续给她发了挺多消息,但她开了免打扰,也一直故意忍着没去点开那个小红点点。

    从下到上一条条语音点开,罗时器的语音在漆黑的房间响起。

    “满姐你不会把我拉黑了吧,我这消息还发得出去你好像还没删我啊。”

    “你回我好不好,我退役这事……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

    “我已经从俱乐部搬出来了,明天去我爸那里工作。”

    “顾满不回我消息的第一天,想她。”

    ......

    “我今天开始上班才发现,这个事真的好多啊,人都要炸了。”

    “你气消了没有呀”

    “我可不可以来找你?”

    ......

    顾满删删改改,她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想了多久,最后只回了一句:【好好工作吧】

    以后不常见面了,也无所谓什么生不生气的,给彼此留个体面,毕竟从罗时器的角度来看,他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他要退役,跟她有什么关系,他没有义务非要提前告诉她。

    是她摆错了自己的位置,一厢情愿了。

    ……

    此时的君芙酒店顶楼。

    深夜才结束一天工作的罗时器看到微信跳出久违名字,一身疲惫一扫而空,认真把那条消息读了两遍,手指跳动,打字回道:【对不起,之前都没有告诉你。】

    他坐电梯从三十多层下来,到了酒店大堂,依然没收到回复。

    这么晚了,应该是睡了吧。

    他想想又补了一句:【晚安。】

    虽然没有收到回复,罗时器压抑多天的心情还是放松了下来,这几天一直冷着的脸上难得浮现轻松笑意。

    今天宋景征刚好来上海,沈涣如今清闲,秦厦和罗时器挤得出时间,约着今晚到City聚一聚。

    正当罗时器迈步走出大堂,路过前台时,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侧脸。

    那个人很瘦,似乎是在向前台咨询什么。他身形挺拔,肩宽,宽大的连帽卫衣穿在身上也撑得起来。

    像是感受到罗时器的目光,他侧过头来,侧面看鼻梁很高,眉目清亮,瞳孔颜色很深。

    罗时器和他深深对视了一眼,眉毛一挑,转身离开。

    罗时器记性说不上好,但他有个算不上优点的好处。

    他不脸盲。

    ……

    驱车去了City。今天的局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四个从小到大的兄弟。

    City是这两年宋景征开在上海的,虽是酒吧,做到现在算是上海最纸醉金迷的地方之一。秦厦和宋景征已经到了,在最前排的卡座。

    罗时器到时看卡座里居然只有两个男人,转头看看四周的歌舞喧嚣,不少女人看着他们卡座蠢蠢欲动,挑了挑眉,走过去坐到秦厦旁边揽住他的肩膀:“秦少今天这状态不对头啊。”

    秦厦这人,万花丛中过。罗时器对他以往作风见怪不怪。今天倒是新奇,这么大一卡座,一个女人都没见着。

    秦厦桃花眼微抬,道:“怎么不正常了?”

    罗时器不答反问:“你肾虚了?”

    秦厦:???

    宋景征在一旁笑了笑,他是他们四个中年纪最大的,早早接了家里的活,如今新传媒如日中天,京圈各大导演制片谁看了他也得称声宋总。他工作重心在北京,回上海的次数不多。

    罗时器正要就为什么秦厦突然不近女色这件事跟宋景征仔细交流一下,沈涣到了。

    罗时器立马转变重心,连秦厦的瓜都没急着吃,坐到沈涣手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刚刚在君芙看到谁了?”

    沈涣抬眸,问:“谁?”

    罗时器看他眼神,没卖关子,这范围太大,他要不说,沈涣肯定懒得猜。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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