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十月的禾州,暖风轻徐,阳光铺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枝头那些成熟的落叶轻轻飘落在上面,泛起阵阵涟漪。

    庭合路来往游客络绎不绝,尽数都被街角的一扇清吸引过去。

    一扇清,一家团扇工作室。

    一扇清大堂内展示着各类团扇,形状不一,大小各异,颜色也皆有不同。扇面上的花草纹案细微精致,蝶鸟神态栩栩如生。

    一路走下来,每把团扇都各有特色,唯一相同的,是扇子下方的署名——梅鸢。

    梅鸢,一扇清的创始人。

    但是很遗憾,一扇清工作室很快便不再属于她了,而是另有新主。

    如果可以重新选一次,梅鸢一定不会去参加那场令她终生难忘的展览晚宴。

    或许,她去与不去的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梅鸢试想了一下,如果是在一扇清的大堂里,那个人先是温柔地邀请她跳一支舞,舞毕后再露出他邪恶的爪牙,那她一定接受不了。

    这无疑是一次极具戏剧性的侮辱。

    *

    “这位小姐,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么?”面前的男人温文尔雅,一副绅士做派,笑吟吟地向梅鸢发出邀请。

    “抱歉,我不会跳舞。”梅鸢微笑摇头,表示歉意。

    男人被拒绝后并未收手,依然绅士十足地说道:“这很简单,我可以教你。”

    梅鸢第一次参加这种展览晚宴,她并不擅长这些带有交际性质的聚会。身旁陆续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梅鸢不想成为焦点。

    她再次拒绝道:“先生,您还是另请其他人吧。”

    说完,便准备离开。

    不料这位男士像是一眼看穿梅鸢的心思,在她转身前开口说道:“一支舞而已,梅小姐何必这么吝啬。”

    这次的展览,主办方并未透露参与人员名单。宴会宾客有企业负责人,也有像梅鸢这种个体工作室的老板,除了互相引荐,有些并不熟识。

    眼前这个男人,梅鸢不认识,之前也从未有过合作。

    “请问您是哪位?”梅鸢问道。

    男人见梅鸢犹豫,嘴角轻扬。他并未直接回答梅鸢的问题,而是将手略抬了抬,再次发出邀请。

    梅鸢依旧没动。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男人微微歪了一下头,眉头轻挑,“跳完舞,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梅鸢见状,将信将疑,即便不愿意,最后还是鬼使神差般将手伸出去。

    宴会大厅的灯光跟着钢琴的琴音交柔缠绕在一起,尽数落在在梅鸢和男人的脚边,时慢时快,时缓时急。

    “之前没跳过舞么?”男人问道。

    梅鸢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换了种说法:“并不喜欢这些。”

    “哦?”

    说话间男人脚步突然顿了一下,但他调整很快,丝毫不影响转弯,舞步依然优雅。

    他低笑一声,像是宠溺的口吻,“看来之前确实是没跳过,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起初舞曲轻缓,梅鸢还能在在小范围适应舞步,随着音乐快奏,男人的舞步也开始扩大,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直到男人突然转弯。

    现下,裙尾因旋转而荡起的波澜尚未停歇,梅鸢又被迫重新调整步伐。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说。

    “这么悦耳的道歉,还是第一次听见。”男人很是轻佻地赞美道:“很好听。”

    梅鸢听出那话里调戏的意味,并未搭理。

    男人舞步不像刚才那般大幅度跨越,他带着梅鸢转到舞池最外圈,也不管音乐如何,两人便轻摇起来。

    他问道:“梅小姐的工作室,是在庭合路?”

    梅鸢并不遮掩,回道:“是的。”

    “一扇清,这个名字很好听。”男人完全不吝惜自己的夸赞,“跟你的名字一样,梅……鸢……”

    男人慢慢闭上眼,又轻轻吸了口气,梅鸢身上的香气丝丝缠绕着男人的鼻息。

    “真香啊。”

    梅鸢身体不自觉地向后,警惕地提醒道:“请自重,先生。”

    男人感受到女人身体瞬间紧绷,他睁开眼,又抬手指引梅鸢旋转,这才将刚才的插曲带过去。

    梅鸢稍微放松,头略微低下,尽量让自己不再出错。

    而此刻,男人却意犹未尽地继续打量着她。

    确实好看。

    他一只手牵着梅鸢,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梅鸢的腰上,展露在眼前的,是梅鸢脖颈大片白皙的皮肤,略垂垂眸,还有面颊隐约的腼红。

    身上的裙子恰到好处地包裹着梅鸢的身躯,男人欣赏片刻后喃喃低吟:“裁峰剪月婉裙落,和曲柔裙两片衣。”

    梅鸢并未听清,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这要是件旗袍,就更完美了。”男人说道。

    “什么?”梅鸢并不懂这个男人的心思。

    “我的意思是,梅小姐很适合穿旗袍。”男人温柔地解释,“我送梅小姐一件旗袍怎么样?”

    “不用了,谢谢。”梅鸢拒绝。

    男人“啧”了一声,表示遗憾地说道:“那真是可惜了。”

    整个过程,男人始终把握主动权,是他带着梅鸢跳舞,也是他不断地在挑起话题。

    起初梅鸢十分戒备,但此刻,她不自觉地跟上男人的思维,追问道:“可惜什么?”

    男人察觉梅鸢有些好奇,有点得意,留了个悬念,“先不告诉你好了,晚点你就会知道。”

    梅鸢被噎了一下。

    开始询问姓名,他并未回答。此刻又是同样的说法。梅鸢在这场角逐中,始终不占上风。

    她有一种被人耍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梅鸢重新问道。

    “这么着急?”男人装作很惊喜的样子,“是对我很感兴趣么?”

    梅鸢并不理会他的玩笑,直接说道:“受邀能来参加展览晚宴的,不是企业,就是独立工作室,回去一查便知,先生何必在这里卖关子。”

    “哦,有吗?”男人撇撇嘴,三两拨千金地应回过去:“我有卖关子吗?”

    梅鸢本想承认,后来一想这不又被他带回去了,便索性不说话。

    “刚不是说了么,跳完舞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梅鸢依旧不说话。

    男人玩笑地问道:“怎么,生气了?”

    梅鸢回道:“先生跟我素不相识,生气不至于。只是瞧不上先生这副遮掩的做派。”

    男人被逗笑了,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文静,还有点刺。

    不过他不在乎。

    “以前的确是素不相识,这以后么”男人顿了顿,“可就不一定了。”

    此话,梅鸢并未多想。

    谁知,他又添了句,“我相信,梅小姐很快就会主动联系我了。”

    梅鸢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她说不上来。她对上男人的目光,还是笑吟吟的,跟起初邀请时的表情一样。

    “你到底是谁?”梅鸢第三次问道。

    话音刚落,恰好音乐结束。

    男人随即松开手,彬彬有礼地站在梅鸢面前。他从身上掏出一张卡片,塞进梅鸢的手中。

    “梅小姐,再会。”说完,转身便走了。

    梅鸢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卡片。

    材质优良,捏在手里很有质感。背面黑色烫金,正面一片新白,很光滑。可是那上面除了一串数字,其他什么信息也没有。

    138********

    一个电话号码。

    梅鸢还停在原地研究,丝毫未发现周围有人向她走来。

    “梅小姐,您好。”

    来人一副严谨,西服穿在身上像是制服一般,完全不像刚才那个男人那般慵懒。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范斯铭,代表帛云裳,前来跟您沟通一下关于洛杭的事情。”

    帛云裳,禾州服装业翘楚,背靠阔服集团,是阔服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而洛杭,是梅鸢工作室里的一名设计师。

    “请问您方便吗,我们能否借一步说话?”范斯铭继续问道。

    梅鸢同意后,便跟着范斯铭走出宴会大厅,进入到旁边一间小会议室里。

    梅鸢开口问道:“洛杭怎么了?”

    范斯铭反问:“请问她是您工作室的设计师,对吗?”

    梅鸢点点头,回答说是的。

    “您的一扇清工作室,目前设计售卖的“玫语”系列团扇,是洛杭负责吗?”

    梅鸢继续点头,补充道:“玫语系列,设计、生产和销售都是洛杭负责。”

    随后,范斯铭将手里的档案袋打开,掏出一沓资料递给梅鸢。

    “洛杭女士所设计的玫语系列团扇,其中纹样、图案,与帛云裳公司旗下“试玫”系列旗袍图案样式基本吻合。”

    范斯铭一边解释,一边抽出资料关键也给梅鸢看,接着又说道:“经过我们的检验与对比后,发现两者样式完全一致。”

    梅鸢皱着每,先是看向范斯铭指出的重点,尔后又重新将资料翻看一遍。

    肉眼可见,“玫语”团扇的设计图样与“试玫”旗袍上的图案、颜色基本一致。

    “你的意思是,抄袭?”梅鸢问道。

    范斯铭点点头,并指出:“‘试玫’旗袍,于2019年初开始设计并投入生产上市。而‘玫语’团扇则是同年五月左右推向市场。”

    “玫语”系列的确是今年五月份开始量产,范斯铭所说的时间并没有错。

    但是,上市产品图案颜色一样,并不能代表原设计师涉嫌抄袭,也有可能是中间量产工厂的制作问题。

    “设计原稿呢?”梅鸢问道。

    范斯铭又从档案袋里拿出另一沓文件递给梅鸢,说道:“这是‘试玫’原稿设计图的复印件,您可以先看一下。”

    梅鸢接过“试玫”设计稿。

    而“玫语”的设计原稿,最终版本在一扇清,也是复印件。初始版本在洛杭那里。梅鸢准备先联系洛杭问问情况。

    “请问一下,您是准备联系洛小姐吗?”

    梅鸢点头。

    “顾先生走前吩咐过,如果您想找洛小姐,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洛小姐在他那里。”

    “顾先生是谁?”梅鸢不解地问。

    “顾霖天,帛云裳的创始人。”

    是了,帛云裳老板的确是姓顾,但梅鸢也仅仅就知道这些。

    她对于团扇以外的人和事,都不关心,就连一些定向客户,都需要旁边人提醒。

    “那麻烦给我顾先生的电话吧,我现在联系他。”

    范斯铭依然挺立地站在他面前,并未有任何动作,“顾先生说您知道他的电话。”

    梅鸢鬼使神差地想起刚刚那张,只有一串电话号码的卡片。她拿出卡片,指指上面的电话,问范斯铭,“你是说这个电话吗?”

    范斯铭将电话默读了一遍,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应该是……”

    梅鸢愣住,应该,是什么意思?

    范斯铭随后解释道:“顾先生有三个电话,一个是工作联系,另一个是家庭沟通……”

    梅鸢拿出来的电话号码,范斯铭确实不认识。

    不是工作号,也不是家庭号。怪不得名片上没有公司、职务、姓名等信息,就单独一串数字。

    梅鸢见状,未做多想,当即便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暂时无人接听。随之而来的,是一串古琴的琴声。

    琴曲第一声,那是一阵旷远的悲切孤凄之声,随着音调起落,琴音进入一阵空灵清脆之境,悠悠鸣鸣,婉转流转。慢慢的,曲调便逐渐开始明朗生快,绵绵不绝……

    梅鸢正沉浸在这种悠扬轻快之中,铃音却戛然而止。

    她还在回味,却忘记了说话。

    而电话那边,先是一阵轻笑,随后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梅小姐,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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