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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夏色疏影朦胧,柳决着了一身浅蓝色衣裳,簪上一枝荷花簪,似翻腾过池水的一抹粼粼波光。

    她一早就包好了药准备去宫中,半路宫人却拦住了她。

    “柳姑娘,入公主寝殿必须检查随身所携之物。”宫人的口吻郑重。

    她站在飘香绫罗,金玉堆砌的宫殿前,紧紧攒着手上的药包与药方,里面详细罗列了用量、药材、 烹饪方式,是殷家与悬世堂之机密,不可泄露。

    明明殷思眠先前,亦为时卿公主料理安神药,缘何今日她就被拦在门外。时卿公主分明与她并无交集。

    “我是殷掌柜的人,是她今日吩咐我前来为公主熬制。”说完,柳决想起殷思眠递给自己的那枚玉佩,便从身上拿了出来。

    殷掌柜吩咐她好好保管,又叫她当家,必然是要她以此服众。

    “这是殷掌柜交予我的玉佩,可做证明。”柳决神色不惧,泰然自若。

    身旁路过的宫人络绎不绝,有些投去目光时带着几分疑惑,又即快消散。

    “这是新来照顾时卿公主的女医吧,怎么可能是那个前朝妖孽霁华,你小心点说话。”

    “是吗?我看她们倒真长得相似,只是那年霁华身边陪伴她的宫女,都莫名突然换了一批,也不知去了哪里。”

    “新来的一批,也在宫变平定前中走了。”

    柳决听着这些话,抓着玉佩的手稍微抖了下。拦住她的宫人盯了片刻,认不出真假,只好去请示了上头的人。

    她就这样一直等到了人来。

    阴影笼罩,一双细腻漂亮的手拿走了玉佩,艾草熏香环绕,柳决抬头看去,惊觉是时卿公主。

    “本宫自然认识殷掌柜。但这不是殷掌柜的玉佩,你这玉佩从哪来的?”时卿的眸子微微眯起,带有威慑意义斜视着她。

    “公主恕罪。此物殷掌柜吩咐民女悉心保管,便误以为是殷掌柜之信物。民女果决鲁莽,还望公主告知,这是哪位大人的玉佩。”

    柳决表露出有些惶恐的模样。

    时卿公主的事迹,她虽并无耳闻,但陵国皇帝在民间名声尚佳,皇帝必然不会让胞妹损坏皇家颜面,动用私刑。她的下场不会坏到哪去,只是殷思眠愿不愿,有无能力护她,便要酌情考量了。

    “你随我来吧。”时卿公主敛了敛神色,朝宫殿走去。

    柳决低着头跟了过去,好在她在这个地方生活多年,如今低着头步子依旧熟络快速。进了宫殿,这里一切设施如旧,让她幻视回多年前,好在她擅长遗忘,立刻甩开了旧影。

    她被刁难她的宫女带入了小厨房,对方卸下了方才疾言厉色的一面:“你安心熬制吧,公主虽有疑心但并不会拿你如何的。”

    柳决得到答复心情也略微平和下来:“多谢姑娘。”

    她环视四周,小厨房内装横沿用了霁华公主先前,派能工巧匠前来塑造的精贵风格,瓷锅里头还有半碗鹅梨阿胶汤。

    柳决将包好的药材倒入锅中,蜜饯增糖,白玉兰与芍药则具有安神之功能,几番研磨熬制下来,她盖上锅。

    殷掌柜同她吩咐了公主的服药的习性与旧疾,道时卿每日都会服用安神汤,否则夜晚时难以入睡,据说是因小时意外跌落水中所致。

    柳决不再细想,待到锅中药材色泽泛出微黄,犹如撒上一层蜜霜,这才将它盛出去。外头的宫女已在等候,柳决有了宫女的准信,这才敢在面上露出几分笑意:“麻烦姑娘了。”

    时至今日,她倒觉得霁华说得没错,她的确如尾地樵,不同的人给不同的脸色。

    可若是不这样,她便会因一副硬骨头和毫无打算,待到出宫被许配给哪家猪肉铺的儿子,成为管事不管钱的老板娘,而非当家掌柜。

    她虽算不上有要做富贵人家的心思,却也不想依仗男人而活。

    柳决随着宫女出了小厨房,一路走到寝殿,却不见太医院的人等候。

    悬世堂的大夫来开药,按理来说,自然要经过太医院的人检查一番的,但方才拦她的人是宫女,显然是疑心她身上是否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时卿公主坐在殿中轻抚青丝,见她们来,放下另一只手把玩着的玉佩,接过白甜釉碗:“白玉兰、芍药、你们悬世堂用的药材,倒和太医院所用相差无几,不见得有多金贵。”

    她的目光轻轻抬起:“这枚玉佩,乃是圣上赐下,萧将军贴身之物,给殷掌柜,我便不多言了,但给你又是缘何?”

    “盗窃皇家之物,其后果你可知?”时卿同她发难。

    “回公主,是殷掌柜交予我玉佩。至于萧将军所给何人,民女不知。”柳决盯着玉佩垂眸思忖,玉佩通体光泽明亮通透,必然价格不菲。

    底上纹路为龙之利爪,想来并非所爱梅兰竹菊的文臣墨客所用,那便是武将了。

    怪她,没早些看出,也没多问一嘴。

    “既如此,你便留在这里吧。本宫去请萧将军来宫中一聚。”

    昨日宴会,时卿对萧昧的态度并不谦和,想来对他并无好感,怎又会来管他的事。

    柳决摸不清时卿的意思,只好跪在地上等候萧昧。

    *

    萧昧那时正在军营。男人扬鞭策马,官服红衣卓绝,长发束起,一手轻拉弓箭,即刻射中了央红靶心。

    “近日将士们练习弓箭的成效尚佳,还请陛下放心。”萧昧翻身下马,激起一片尘土飞扬,他将弓箭递给一旁的部下。

    “孤自然是放心的。来日围猎,将军一同前往,想必定能收获颇多。”皇帝巡视一圈,目光又放回萧昧身上。

    “说来,孤赐给你的玉佩呢?莫不是当作信物送给了哪家姑娘,萧将军年轻,如今也到了该婚娶的年纪了。”

    萧昧与皇帝是少年同窗,双方说起话来倒也不拘礼节。

    萧昧下意识低头看向腰间,没想到对方会问起此事:“押给悬世堂的掌柜了。”

    “将军,时卿公主请您来殿中一聚,说是有要事相求。”伴随在时卿公主身边的公公来报。

    萧昧听到此话,微微蹙眉。皇帝掌管世家的办法,不过是拿些皇亲国戚去联姻。他先前在梁国时,就是为隐瞒卧底身份,表达衷心求娶了霁华公主。

    如今陵国攻下梁国,将土地囫囵吞枣容下,尚是有许多兵部开阔平定之地。皇帝若是还不安心,想掌控萧家,的确只有他一位未婚儿郎。

    他是萧家目前还未婚娶的儿郎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恰好时卿公主的身份与他官爵相配。但他怎么看时卿,都并不觉得她于自己有何想法,大概只是顺从了皇兄的意思。

    何况他以表明先前与霁华公主虽是为计,但终礼成,并无再婚娶之心。

    时卿如今又怎会来请他?

    “请吧。”公公走到一侧,为他让道。

    恰好午时,将士们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萧昧向皇帝请示后赴约而去。

    一路从宫道来至林园,过了长廊到时卿殿前,池水碧绿明净,藤萝缠绕,闷闷的小雨下起来,侍卫拿来油纸伞为他撑起。

    雨丝如细纱缠绕于顶,草木腥味与中药的味道混合。

    他来到殿中,恰好看到一个菟丝般软绵的身影,虽姿态是柔的,背却是挺着的,分外眼熟。女子密睫低垂。时卿见到他来后,准许女子起来。女子揉了揉发麻的腿,有些踉跄地站起。

    “萧将军。”一如昨日,柳决不敢抬眼看他。

    萧昧语塞,看向坐在一侧慢慢服药的时卿:“时卿公主唤我来,所为何事?”

    时卿叩了叩金丝楠木桌,他的玉佩正放在那:“柳大夫怎会有皇兄赐与将军的玉佩呢?还请将军解释。”

    萧昧淡淡开口:“我押给的,是悬世堂的掌柜,并非柳大夫。”

    柳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萧昧不会为她多言。只是殷思眠也并未道出给她的缘由,如今殷思眠人又身在扬州,若萧昧倒打一耙,将事情都撇在她身上,殷思眠如何能从扬州回陵上替她撑腰。

    萧昧道:“但给出这枚玉佩的缘由,的确与柳姑娘有关。”

    时卿突然饶有兴致地看他:“你且说。”

    萧昧行礼,如在官场禀报般一身正气:“臣忧心将士夏日中暑,听闻柳大夫医术过人。因而臣想劳烦她为将士们开药,以玉佩作证身份,也算以陛下之名义为将士谋福。”

    时卿见状,也只好抿了抿唇,将玉佩还回去:“既如此,将军之心实在大义,便带着柳大夫走吧。”

    萧昧接过玉佩:“是。”

    他走到柳决身侧,示意她随自己出殿。

    行至长廊,雨仍在下,朦朦间,他撑起一把油纸伞:“姑娘随我走吧,如今是午膳时候,我送姑娘出宫门。”

    柳决抬头,仿佛又闻到了丝丝缕缕的中药味道,泛着苦,泛着酸。她看向伞柄,微微伸出手:“公务繁忙,将军不必送我,伞借我便好。”

    萧昧失笑,将伞递给她,就这样看着她从长廊走到宫道,一身清冷背影消失在潮湿阴暗的细雨之中。

    他想找出些有关霁华的影子,却总觉得奇怪。

    他只见过霁华一面,便是战乱那日,霁华红纱覆面,他策马停顿,随即与她擦车而过。

    可他总觉得,那日的霁华,今日的柳决,都与传闻中钟爱粉黛、鲜亮衣着的霁华不同。

    他本想借着同行好好观察,却不料对方直接回绝,似是怕他。

    昨夜,他去寻她,亦是无果。

    若不是为了回绝皇帝欲塞给他的婚事,他倒也不必那么麻烦,为了维持人前那副青松正直之形象,去特意找霁华。

    但若是霁华人不在,他又怎么好推掉婚事。

    昨晚他赶到悬世堂时,意外掌柜还未熄灯关铺,于是上前询问:“殷掌柜手底下,是否有位名作柳决的大夫。”

    殷思眠颔首:“将军寻柳姑娘作何?”

    “圣上下令补贴医馆同兵部医药费用,悬世堂是陵上医馆当中最受欢迎的,殷家圣恩不薄,自然是与我们兵部有合作。”

    “陵上夏日气候炎热,常有将士因暑热晕厥。听闻柳大夫医术精湛,掌柜能否让柳大夫出面为将士们开药。”萧昧面色淡然,说得义正言辞。

    殷思眠笑了笑,略带可惜的意味:“萧将军来迟了,我已然吩咐大夫们今夜宴会结束便可归家,不必再回悬世堂。”

    萧昧正准备回府,殷思眠叫住了他:“将军既然要开药,要寻人,没点押金如何行?”殷思眠浅浅一笑。

    萧昧回过身,干脆扯下玉佩扣在桌上:“待到柳大夫回来,开好药,再还给我。”

    “自然。”殷思眠不过问,收下玉佩笑眯眯地送他走出去。

    谁料,他昨夜刚交出玉佩,今日就见到了柳决,何况,殷思眠诓他。

    “将军,你昨夜派属下去查,属下查到了。”

    “殷掌柜出城了,马车刚走到顺着扬州的那条路。有看城门的使节问她,她说是回扬州处理家务。”

    “不必查殷思眠了,去查查悬世堂的柳决,祖上做什么的,生于何地,亲属家眷姓什么名什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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