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的琢磨后，顾艾晃了晃祁慕的手，认真说：“慕爷你欺负人，哪有看个开头就让人说意义的？好在我聪明——纪念馆是为了拉近半球与焦土的距离，对吗？”
她很难用语言描述清楚那种感觉。
大概就是纪念馆逼着半球居民去体验灾难，体验末世，体验新生，想让他们意识到，一百年前，人类携手并肩，共度难关，一百年后，也理当如此。
之所以有焦土流民的存在，是因为资源不够庇佑所有人类，而非他们生来就该低人一等。
而这个体验项目，便是将“命运与共”意识输入游客脑海的最关键操作，尤其是经历过前两层的和平与热闹后，第三层的绝望更能深入人心。
祁慕停下脚步，垂眸看着顾艾。好半晌，他轻轻笑了声：“小艾，我本来想，让你大学去学医的，现在想想，要不送你去学政治吧。”
当年，他刚提了个体验设想，祝观照就猜出了他的想法，但祝观照当时已经在半球待了近二十余年，从半球居民的角度出发思考意义，并不算难。
反而是顾艾能这么快想到，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她所拥有的信息明明很少，她甚至不知道接下去几层是什么模样。
.
见祁慕笑了，情绪似乎好转一些，顾艾也放松了许多，面对祁慕的诧异，她招了招手，示意祁慕凑近些，而后在他耳边说：“慕爷，虽然我还追不上你，但我有在努力理解你。”
进门的时候，阿续就说了，频繁参观体验是祁慕的提议，改建的内部设计也有他的参与，再加上白鹭与焦土的紧密联系……
慕爷的心思，其实不难猜。
.
影像记录馆按着时间顺序记录了灾难第一天到第三十天的变化，陨石砸出许多坑，地动再把坑洞抖平，一来一去，地表倒是更平缓了。
后来，陨石逐渐稀疏，砸在大地上也没有太多的波澜了。
生机勃勃的地球，被浓重的尘霾覆盖，仿佛回到了奥陶纪。
三人走完第三层，沿着扶梯继续前往第四层，顾艾看了眼积分账户，多出来五十，是刚才那个体验项目给的五十分。
纪念馆里，积分的购买力和纪元新币相当，也就是说，虽然收了一千的门票，但体验各类项目还能拿回来一些，也难怪商城里会有标价三四百积分的纪念品。
第四层是关于灾后第一年的生活记录。预想中的物资匮乏并没有发生，因为活着的人太少了，少到人均能占有一到两个超市。
而比物资更珍贵的，是能一起说说话的同伴。
祁慕倒是跟顾艾说了实话：“烧杀抢掠当然有，只是我让删掉了，也没删干净吧，就是一笔带过了。”
他要讲述的是同舟共济的故事，可不是同类相残的惨剧。
“看着感觉，也没有很惨嘛。”顾艾一路看下来，“除了空气质量更恶劣，人类关系与物资甚至比现在的焦土好许多。”
祁慕挑眉，提醒说：“你有没有觉得少了点什么？”
半个月的半球生活，都把顾艾给消磨了，她还没抓住脑海中模糊的影子，却在这时，穿过了一道门……
.
“嗷呜——！”
一道庞大的凝实身形骤然朝他们扑来，顾艾徒然被惊吓，寒毛直立，眼前的画面倏然放缓，慢到她能清晰看到异兽狼的獠牙与凶残的眼。
她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拟真兽体，松了一口气，却发觉刚才这一会儿，四肢都软了。
被祁慕揽着又走了一段，顾艾眼睛都瞪大了——这这这……这画面也太血腥了吧！
投影里放的居然是异兽撕咬人体的视频，甚至一旁就掉落着拟真的残肢道具。
祁慕解释说：“第四层的后半段不对小学生开放，初中与高中强制来一次，成年后则为自选。”
顾艾点点头，表示理解了，她抬手搂住祁慕的小臂，轻声说，“慕爷，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祁慕能理解她的意思，于是用手背蹭了蹭她的面颊，应了一声。
穿过这个小馆，不知不觉高度已经抬升到第五层，这一层还是异兽异植标本，但场景干净清爽，很正经地介绍着各类异兽。
不过他们在这里遇到了第二批游学团队，也是小孩子，经历了第三层的惊吓后，虽然经过了第四层的一半，给了他们一些时间平复心情，但来到第五层时还依旧是哭哭啼啼的一大片，声音此起彼伏，尖细锐利。
祁慕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不看这层了，我们抓紧走吧。”
反正活的异兽异植他们也见了不少，标本看不看也没什么关系。
顾艾打趣说：“慕爷不是喜欢小孩子嘛？”
“我只喜欢安静的，可爱的小孩子！”祁慕甚至捂住了一边耳朵，拉着顾艾快步走远。
.
等上到第六层，祁慕松了口气，掐掐顾艾的脸，忽然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低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顾艾：“欸？”
“还是你比较可爱。”祁慕揉着她的脸把玩了一会儿，而后笑说，“走，带你见家长去。”
顾艾：“啊？”
第六层——混沌纪元名人资料馆。
这是很官方的叫法，祁慕告诉她另外一个名字——初代十神资料馆。
“初代十神”这个称号，顾艾是听说过的，知道它指的是混沌纪元初期的十位异能强者，但具体有哪些人，又是怎样的人，她就不清楚了。
资料馆最前面介绍了一下异能，但是介绍得非常粗糙，只解释说是因灭世灾变而异变产生的能力。
而后，就是一副地图，标出了初代十神的活动区域。
十神的分布并不均匀，竟有六个都在华东华南沿海一带。剩下四个分散在内陆，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是靠近京都的。
“十神只是民间力量，而京都那边严控严管，都是官方的武装部队。”
祁慕显然对这一层的事情了如指掌，跟顾艾介绍的时候，连程续都在认真听讲。
顾艾便问了一句：“阿续也不知道这些事吗？”
程续耸耸肩：“你家慕爷可没那耐心教我。”
顾艾懵了，怎么就成“我家慕爷”了……
“别听他瞎说，”祁慕把顾艾搂到自己怀里，“还不是他自己不争气，没法在我上第六层前把我哄好。我心情不好，当然不给他讲解。”
这话，程续竟无法反驳。
情绪的转折总是需要个理由的，有时也需要人递台阶。
祁慕每次过第三层，情绪都很糟糕，他之前都只是一声不吭地陪着……
难不成还让他一大男人去哄吗？这种事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啊！顾艾的操作他就算能学，也不见得有同样的效果。
.
见程续吃瘪，祁慕笑了笑：“好了，今天一并给你们讲讲历史。不过我也只熟悉沿海地区的六个人，内陆的四个不太清楚。”
地图上圈的范围里有标注称呼，祁慕提醒顾艾记一下六个名字，方便后续理清楚关系。
“十神都是有称号的，而真姓名不一定有流传。”祁慕指向西湖边——也就是白鹭半球附近——的那个圈，“譬如我的曾祖父——司星辰，他的真姓名就无人可知。”
手指往上，移到太湖——天鹅半球——附近，那里有两个交叠的圈：“酒妖方云岚和盖娅林音，性别皆女，她们是混沌纪元时期才结识的好朋友。”
他的手指再往下，到了旧纪元温州附近：“这边后来海兽泛滥，没有设立半球，而当时留驻的两位神是加百利和该隐，性别皆男，也没有真姓名流露。
最后一个人，则在鹭鸶半球附近：“这个是海神季雨泽，男。”
见顾艾小脑瓜飞速记忆，但还茫茫然的，祁慕总结了下说：“一对女性，一对男性，还有两位散装男性，能记住吗？”
顾艾乖巧点头。
祁慕便牵起顾艾的手往资料馆内部走，又给除司星辰外的五人定了个基调：“在我的评价里，海神是个疯子，该隐不算好人，加百利是个圣母烂好人，酒妖和和盖娅倒是性子不错，和司星辰关系也很好——阿续，关于他们六个，你有了解哪些八卦吗？”
“我？”
“是啊，我知道的情况大概和流行说法不太一样，想听听现在的主流介绍。”
程续点点头，理解了，毕竟祁慕是司星辰的嫡亲子孙，知道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也很正常。
他回忆了一下，说：“我听说过的是，加百利和该隐为一对同性恋人，你曾祖父司星辰喜欢盖娅，海神季雨泽也喜欢盖娅。”
“嗯……”祁慕沉默了一下，无奈摊手，“这里面就对了一句。”
程续：“……”
因着顾艾连十神都还不认识，祁慕暂时没有说太多。
.
纪念馆毕竟造在天鹅半球，资料馆内的介绍主次分明——主角是酒妖和盖娅，配角是盖娅的网传爱慕者司星辰和海神，出口附近的小馆简单介绍了加百利和该隐，剩下内陆那四位，就只是提了一嘴。
三人站到了酒妖和盖娅的合照前，顾艾惊讶地说：“好年轻！”
照片上的人，大概都只能称之为女孩，两人看起来都只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盖娅穿着一袭白裙，文静地坐在大石头上，笑容恬淡，酒妖则是一身简洁的t恤牛仔，正站在盖娅背后做鬼脸。
.
“先穿插两个概念——异变因子和原始异能。”祁慕在介绍她们两人之前，向顾艾解释起了这两个词。
“异变因子是一种尚未证明是否真实存在的物质，主流观点认为它由灭世灾难带来，能激发异能，为消耗品，不可再生。
“混沌纪元初期的异能者，都是由异变因子激活的异能，也就是原始异能。异能可以遗传，但是遗传给子代的异能会变异，大部分情况为退化。
“结合遗传退化和异变因子减少这两个因素，当下的异能者与初代十神的异能水平差距，会有着大到让人无法理解的鸿沟。”
祁慕低头看顾艾，见她在努力记忆理解，便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得太书面了，于是给她总结说：“我的意思就是，异能者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弱了。”
顾艾拉着他的手，认真说：“没事，我能听懂的，只是理解得慢一点，我愿意听的！”
慕爷愿意把原因解释给她听，她真的非常感激！
祁慕笑着摸摸她的头，问她：“你有听说过哪些异能？”
“好像大部分是身体素质强化，有少数人可以做到精神控制。”这是顾艾在焦土上听说的，然后就是祁慕的一些奇怪能力。
祁慕示意她抬头看酒妖和盖娅的介绍——
“酒妖的异能是空间，盖娅的异能是雷电。”
顾艾：“？？？”
这和现在的异能真的是一个维度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