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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吴夜容回到“管龙那地方”,这一次直接敲小门。又是穿官服的人接待她进去,吴夜容回头左右张望,龙没有紧跟着她,大概对这地方也有些顾虑。

    她关上门,拉着穿官服那人的袖子向他求助:“您帮帮我,救救我,有一只龙逼我和他结婚,不然就要杀我!”

    那穿官服的人听完,冷淡地问:“你是哪来的?”

    “我?我刚刚才过来生了一只龙,还画了押,不是您……”吴夜容看着对方冷漠的表情,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人和刚才买走她的龙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人。

    吴夜容说:“不好意思,我认错了。您这里还有一位官老爷,也穿着这套衣服,看起来……和您差不多,能帮我找一下他吗?”

    “他姓什么?”

    “……不知道。”

    那人十分有耐心,领着吴夜容来到中院一间大屋前,迈上大屋前的七级台阶,推开门。

    门一开开,吴夜容傻了眼,里面灯火通明,摆满了方方正正的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一盏灯,每盏灯下都坐着一个穿官服的人在办公。暗淡的灯光下,他们看起来没有半点不同。

    “能认出是谁吗?”领吴夜容来的人问她,她愣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那人默默把门关上。

    吴夜容这才摇摇头,说:“我认不出来,但我刚才确实在这里生下一只龙。你们不是管龙的吗?能不能帮帮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一些手续要办,首先你要叙述情况,关于龙为什么攻击你,又为什么追着你不放,之前是否攻击过你,具体过程是怎样的,这些都要据事实交代,不可以乱说。”

    吴夜容为难地说:“可是很多事我都记不清楚了。”

    “你可以慢慢想。你叙述完以后我会记下来,整理成文,然后与这个屋子里的人进行讨论,判断你的描述是否真实、是否符合逻辑和常理,由此决定是否为你提供帮助。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月。”

    吴夜容惊呼:“一个月?龙早杀死我了!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声称被龙攻击的人非常多,我们至少要判断你是否真的受到了龙的攻击。这也给我们增加了很多工作量,所以我不建议你用这种方法。刚才你说龙并非一定要杀你,而是想要与你结婚,恕我直言,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那人说起话来表情严肃中透着悲悯,态度非常平和,让吴夜容生不起气来。

    吴夜容叹了口气,说:“好吧,但是那龙让我把孩子要回来。”

    那人看吴夜容松了口,眉头刚刚舒展,她一说要孩子,马上又皱了起来:“这有些难办了。你已经画押了,也已经领了钱。”

    “钱是抚恤金,不是卖孩子的钱吧?龙就在外面等我,这孩子我非要不可。”吴夜容说着,还是掏出那沉甸甸的银锭子,递给那人。

    那人接过钱,为难地说:“好吧,我带你去看一眼。”

    他带吴夜容到后院,后院有一间仓库样的屋子,上面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大锁,门缝里黑漆漆的,没透出一点光。

    那人把手里的灯笼给吴夜容提着,他开锁,吴夜容闻到熟悉的臭味,大概已经猜到龙的孩子就在里面。

    但她没想到,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灯笼的光照进仓库,里面却还是一片黑暗。下一刻,里面的全部黑暗都扭动起来,发出“唰唰”的摩擦声和哭声,这声音从仓库里的每一处发出来,恶臭直冲鼻端。

    这些感官的刺激已经让吴夜容险些吐出来,但更让她恐惧的是这样一个认知:这些都是婴儿,这些黑漆漆、臭烘烘的东西,是堆在一起的,龙的婴儿!

    穿官服的人说:“不是我不想让你带孩子走,你看这些,你能分辨出哪个是你生的吗?龙的鼻子很灵,你若是拿错了,那龙照样不会乐意。”

    “不,我、我能分出来!”吴夜容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些黑东西,头脑已经无法转动,只能颤抖着声音延续刚才的执着。

    她想想那只龙的爪子,下定决心,弯腰卷起裤腿,看看那些怪物婴儿,放下裤腿,然后又卷起裤腿,踩着那些黑东西间的缝隙走进去,弯着腰寻找背上长着粉紫色肿块的那一只。

    脚下全是液体,又凉又黏,吴夜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液体是什么。小怪物们摞成堆,根本看不出哪只是哪只,像是一座会动的虫山。吴夜容觉得脚踝痒痒的,以为是被毛发扫的,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上不知被谁的鳞片刮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一只龙婴儿的舌头在贪婪地舔舐上面流出来的血。

    官服看愣了:“你真打算找?”

    吴夜容头脑停转,耳边全是婴儿的声音,没听见他的话,还是低头找。

    那人等了一会儿,见吴夜容没有停下的意思,便伸出手,喊道:“我帮你拿灯笼吧!”

    这回吴夜容听见了。一边举着灯笼一边找确实不便,她实在笑不出来,只能感激地冲那人弯弯嘴角,把灯笼递给他。

    有人帮照明就轻松多了,吴夜容可以两只手扒开怪物堆。然而她心里还没感激完,只听“梆”地一声大门合上,然后是上锁的声音,还有一声懊恼的嘀咕:“疯子。”

    那人把门锁上,走了。

    吴夜容周围陷入黑暗,看不到一只婴儿的影子,也看不到她自己。

    周围只剩下湿臭的粘液和龙婴儿的声音。

    那声音无休无止、此起彼伏,仿佛在埋怨什么。

    吴夜容拍了几下门,毫无回应,周围是失明一般的黑暗,好像之前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并不存在一样。

    周围安静下来,吴夜容背靠着门坐下,在盛夏里由衷地感到阴冷。

    这回怎么办呢?吴夜容仰着脑袋想,那个人敢把她关在这里,一定是确信她出不去了。最后会怎么样呢,它们会吃掉她吗?还是说她要把它们吃掉?

    这两种吴夜容都不敢想。她之前以为比死还可怕的事只有生龙,没想到转眼她就已经生完了,还面临比生龙更可怕的前景。

    早知如此,不如刚才在外面让那龙把她杀了,还死得好看些。

    但吴夜容转念又否定了自己,怎么死不是死呢?龙都生了,就没有事情比死还可怕了。她不想死,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想活。

    吴夜容闭上眼叹了口气,她想活,但她想不到任何主意从这里出去。

    突然间,吴夜容感觉到脚踝上刚才划破的地方,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舔着。她低下头,居然看见了一团光。

    那是一团手掌大小的荧光,粉紫色的,不太亮。但因为周围足够暗,这一点光也照亮了一小片空间。

    吴夜容睁大眼睛,她有一双猫眼睛,有一点光就能看清东西。

    吴夜容认出来,她生下的那个小东西正试探着舔她的伤口,发光的东西正是它背上的囊肿。

    “你认识我?”她惊异地问它,伸手把它抱起来。顺手摸了摸脚踝上的伤口,上面全是湿湿黏黏的唾沫,但原本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谢谢你啊。”吴夜容摸了摸小东西的鳞片,居然是温热的。

    龙婴儿从她手上爬下来,朝前爬去,周围的其他婴儿让出一条湿黏的路。那粉色光球爬了一段,停下回头看吴夜容,似乎在等她跟上。

    吴夜容马上站起来跟它走。走了快有上百步,小东西停下来,示意她向右看。吴夜容一看之下,差点落下泪来。

    那是一颗星星。

    这是一座仓库,没有窗户,但不可能没有换气口,只是太黑了不容易找到。

    现在她找到了,星星的光透进来的地方就是换气口。

    背着粉色光球的小东西见她看到了,自己爬到墙边,伸出利爪,“咔咔”几下爬到了气孔的位置。

    然后就见它在气孔附近刨动,响起碎砖和土块沿墙掉落下来的声音。

    吴夜容鼻头一酸,颤声说:“你太厉害了!”

    那小东西捣鼓了有一刻钟,洞已经足够大,能看到好几颗星星。它下到墙半截高的地方,吴夜容的身边,然后头朝上背对着它。

    “你能带我出去?”吴夜容把手搭在龙婴儿的肩膀上,小东西果然又开始往上爬。

    它是龙,有尖锐的爪子、有力的臂膀,可是它也太小了,在吴夜容肚子里呆了才一个月就出来了。

    过程很慢,但墙上的气孔也不算很高,这个一出生就被吴夜容交给别人的龙婴儿一步一步地把吴夜容带到了可以翻出去的高度。

    高度一到,吴夜容马上伸手扒住洞边沿的砖,把腿缩起来,用力一撑,她从墙洞翻出去,落在了地上。

    吴夜容顾不得两脚被震得发麻,回头向龙婴儿伸出两只手:“过来!”

    龙婴儿跳下来,被她一把接住,吴夜容脱下一件衣服包住它,一路小跑地回到自己进来的小门。这里的人一身龙味儿也不稀罕,那官服没认出她来。

    可能是又换了一个穿官服的人,也有可能是吴夜容的样貌根本没有印在他头脑里过,不管怎么样,吴夜容出来了。

    跑出一条街,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看着漫天晶亮的星星,吴夜容只觉得全身酸软,靠墙坐在了地上。

    她打开包龙婴儿的衣服,看见它爪子上也血迹斑斑。

    “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妈……妈妈非常感谢你!”吴夜容哭着说。

    那小东西不知听懂没有,在吴夜容怀里扭来扭去,挥舞着爪子想要翻身。

    “啧,你也别得意,”吴夜容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会出这档子事,全都是因为你!”

    小东西不为所动,似乎确实听不懂。它在吴夜容怀里爬呀爬呀,似乎在找什么。

    吴夜容把手在衣服上蹭了两把,然后咬破指尖递给龙婴儿:“我没有奶,你先喝点血凑合一下。别喝多,我也饿得很呢!”

    小东西没有喝,只是伸出紫黑的舌头在吴夜容手指上舔了舔,伤口很快愈合了。

    它舔起来非常痒,吴夜容破涕为笑。

    这时,却一串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吴夜容身边。

    那个低沉的声音发问:“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吴夜容抱着龙婴儿,跟在龙身后慢慢地走。

    龙因为身躯太大,每走一步都要整个晃一下,像是炫耀自己的强悍似的,每一个动作都令吴夜容恶心。

    但她却说了“我会嫁给你”。

    吴夜容深吸一口气,一边走一边抬起头,看夜空中冰晶似的星星。她想起很多小事。

    大年初一那天她和樱樱去逛了城中心,看见人放烟花,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却发现原来烟花这东西只有离得远才好看,离近了不仅脖子难受,还要落一头一脸的灰。

    春末夏初时她们又跑出城去放纸鸢,没一会儿纸鸢就断线飞走了。她们只好在河边闲坐了一下午,把柳叶对折让它立在水面上飘走,回去时差点没赶上城门关。

    她又想起今年夏初,杨三娘突然介绍个衣着华丽的大娘给她认识,她不记得那人说了什么,就记得那人带来的点心样子多又好吃。尤其记得有一种粉色的,做成花形,酸甜,一拿回去就全被分走了。

    再之后就是那个大娘要买吴夜容到“醉红尘”。吴夜容大呼小叫、寻死觅活,做过一连串的傻事。杨三娘气得大骂:“这丫头脑子有问题!她发起狠来真能去死!”

    卖她去“醉红尘”的想法也就打消了。其实杨三娘看错了,吴夜容只是做做样子,她不会死,就是真把她卖到醉红尘去,她也不会死。

    吴夜容长长地呼一口气,头脑里的那些片段全部消散,只剩下八个字。

    落单独死,成双得活。

    不管怎么样,她得活下去。

    走到一处岔路,龙让吴夜容先抱着孩子回她住的地方,明天他再去,把事情定下来。

    吴夜容点点头,朝通向夜奔的那条路拐去,她小步小步地走,背影颤巍巍的,看起来脆弱地像棵草。

    龙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不正需要他的疼爱吗?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因为他而怀上龙的女子还有三位,之后他会一个个去找她们。等她们或是嫁给他、或是死去,他真正变干净了,自然会变回人。他可没骗她们。希望这一个能跟现在家里那两位相处好。

    龙感慨了片刻,沿另一条岔路走了。

    龙走出去十几步,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看,黎明前的萨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不见,吴夜容却看得见,她有一双猫眼,还有猫一样细长的手脚和身体。她很轻、很瘦,当她想敛起脚步声,谁也不可能听见。

    所以她轻轻跟在龙的身后,举起手,猛地用一根白布条勒住他的脖子。

    是那条邪神庙里摘下的白幡。黑暗里看不出白色,只有上面的银字映照着启明星的光,吴夜容两眼发亮,觉得自己把银河挽在了手里。

    落单独死,成双得活。

    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从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了。意思是如果她与这龙结婚,他们可以一起苟活下去,而如果不结婚,“独死”的意思就是,他们中必须有一个要死掉。

    “是你犯了错……所以你就去死吧。”吴夜容说。

    吴夜容脑子确实有问题。即使真被卖到醉红尘去,她也能活,但若是谁要逼她发狠,管他是官人、商人、侠客,还是龙,她都能勒死。

    龙的脖子比吴夜容的腰还粗,他挣扎起来,几乎都要把她甩掉了。吴夜容整个挂在龙身上,紧紧抓住白幡不放。

    两人陷入僵局,龙甩不掉吴夜容,吴夜容也勒不死龙。但其实是吴夜容占劣势,因为龙迟早能甩掉她,而她力气不够,始终勒不死龙。

    这时,吴夜容却感到手里的布幡猛地收紧了,上面的经文不再只反射星光,而是自己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她就知道这幡子不是死物!

    龙倒在地上断了气,而吴夜容一直骑在他背上,用尽全力拉着布条,保持这个姿势。

    很久,很久,一直到天微亮才敢松手。

    吴夜容起来时两手都没了知觉,那根布幡整个变了形,上面的银字也消失了。吴夜容把它折了几折装进袖中,想着明天一定要去拜谢,拿几大盒糕点去孝敬那位大仙。

    然后她走回那个岔口,龙婴儿被她放在墙角,安安静静的,似乎睡着了。

    她过去抱起龙婴儿,没想到她一抱起它,天光照向它丑陋的脸,它身上的鳞片、黑毛全都像尘土一样随风散开了。黑色散尽,露出的是一张雪白的婴儿的脸,背上的囊肿也缩成了一片浅红的胎记。

    “嘿嘿,”吴夜容笑了:“还是丑。”

    新生的婴儿确实很丑,皮肤皱巴巴的,没有牙,头发也没几根,嘴角流着口水,看起来脆弱极了。

    人本来就是很丑的,但人知道什么是美,所以他们化妆、戴首饰、穿美的衣服,还要当心不让自己变成龙。

    做人真是辛苦啊。

    吴夜容耸了耸肩,对手里的婴儿说:“但总之你是没有错的。”

    等她回去,杨三娘一定又要骂她晚归,骂她邋里邋遢穿脏了衣服,骂她带了个莫名其妙的婴儿回来。龙的事情解决了,新的麻烦又冒出来。

    吴夜容耸耸肩,包好手里的婴儿,迎着将出未出的朝阳,向夜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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