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

    邺城。

    只来得及洗掉一身风尘,齐王已派人来传兄妹二人入宫问话。

    二人赶到禁宫门口,正好碰上入宫述职的段韶等人,便与他们结伴同行。

    高长恭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段韶表情也罕见的有些浮躁,斛律光则狐疑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很久未说话的清寒忽然轻声问,“对不住,是我自作主张了”,众人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到高长恭身上,清魄更是疑惑,看来自己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段韶看高长恭不理不睬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清寒确是好意,但长恭以为,擒杀赫连辰的功劳是清魄的,他不能就此冒领。”

    说到这里,清魄总算听懂了,大约是清寒在密报中将刺杀之功归给了兰陵王,惹得这位翻了脸,她嗤笑一声揶揄道,“多大的事,少杀一个赫连辰,于我并不会有多少影响,对你确实大不同。”

    清寒叹了口气,轻道,“明明是百战之将,被人津津乐道却仅是美貌,你比任何人都需要功勋,否则如何在大齐军中立足。”

    高长恭身体明显一震,斛律光此刻也听懂了,赶上前几步搭住高长恭的肩劝道,“别辜负了姬氏兄妹的一番好意。”

    高长恭脚步一顿,“长恭却有自己的骄傲,此等功勋,不要也罢。”说罢他加快步伐,向已经接近的享殿走去。

    “还骄傲呢,活该一辈子被人小瞧”,清魄对着他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见清寒微微皱眉,对他吐了吐舌头,轻快的踏上玉阶。

    齐王高绍德在奏本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才从堆置着厚厚文件的案几上抬起头来,狭长的凤目在室内所有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方才出言赐座。

    在他出言询问之前,一室安静。

    清魄仰头看着他,从相见那日起,那么些年来他一直那么苍白,苍白得让人乍看之下几乎以为他已身染沉疴,但一双凤目却神采飞扬,顾盼之间,竟像容有万千流云,再一看却是沧海孤帆,引人情不自禁的愈望愈深,几乎都无法移开视线。

    察觉到清魄的视线,高绍德展颜一笑,“怎么,才离开几日,再见到朕竟然看得痴了。”清魄猛醒般眨了眨眼,转开脸去。

    高绍德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王兄此次可真是大出风头,破营那夜经历想必玄奇,何不详细给朕说说?”

    高长恭站起身来长长一揖,欲言又止,高绍德顿时皱起眉头,“怎么?”

    在尴尬的沉默中,清寒长身立起,轻快简洁地将到达晋阳大营之后的事情简述一遍,最后只说高长恭依照设计趁夜潜入敌营,与假意被俘的清魄里应外合,袭杀了赫连辰,周军将士则是被清魄在饮水中动了手脚,全数毒杀。

    高绍德支着额角静静听着,表情平静,斛律光有些紧张的看着脸色难看的高长恭,而高长恭低头半晌,终还是长长的吁了口气,没有提出异议,段韶见他肩线柔和下来,心中一松。

    良久,高绍德只轻轻的说了一句,“清魄,这不像你。”

    所有人皆是一惊,清魄心里顿时也凉了半截,强笑道,“清魄不明白”,高绍德唇角一挑,凤目掠过一丝阴鸷,“原来你不明白。”

    硬着头皮和他对视片刻,只听上面轻柔地吩咐道,“传朕旨意,兰陵王高长恭、神机侯段韶与征虏将军斛律光三人驻守晋阳有功。赐兰陵王白玉错金嵌宝石碗、五彩加金花蝶纹攒盘各十对,添彩漆寿春图莲瓣式盒十件,美妾二十,黄金万两,良田千亩;段韶封武卫将军,赐东海水晶屏一架,黄金五千两,良田百亩;斛律光封卫将军,赐镂金玉如意一对,黄金五千两,良田百亩。”他身后的笔监立刻奋笔疾书,一一记下。

    不理会跪下谢恩的三人,高绍德目光转回姬氏兄妹这边,“至于你们,朕该如何奖赏呢?”

    众人莫名有些悚然,他却对身后的宫侍吩咐,“去取西海进贡的虎魄钏”,然后向清魄伸出了手,“过来。”

    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清魄犹犹豫豫立到他身前。

    不给反映的时间,高绍德只探身一抓,清魄落进他怀里,顿时浑身僵硬,她素来不让清寒以外的人近身,直觉的想要挣扎,只听他凑在耳边轻声问,“这是要在他们面前反抗朕?”

    “清魄不敢”,她垂下眼睑,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身体。

    段韶、高长恭和斛律光只觉得尴尬,清寒更是僵直的在锦凳上坐得笔挺,一时间殿里静得只剩细微的呼吸声。

    高绍德的胸膛没有清寒的厚实,但散发出来的热力几乎让清魄不能集中精力思考。

    高绍德从未与她如此接近,这姿态又太过亲密,后宫嫔妃怕也从未在人前与他耳鬓厮磨。

    正在胡思乱想,细微的步声响起,宫侍捧着一只锦盒快步走来。

    高绍德很自然地执起清魄手腕,褪下蛇皮手套,从盒中取过赤红的手钏为她戴上,“枫脂入地千秋方为虎魄,倾城不换,朕以为,只有你才能压得住它的血色,瞧,多漂亮。”他的呼吸有意无意的拂过清魄耳廓,“朕给你,你才能要,不给你,可不能主动取!”

    他森寒的视线从殿中的每个人面上扫过,最后定在清寒身上,“你想必非常明白,朕肯让你留下,已是对你最大的恩典!”

    清寒低头拜倒,“谢主上恩典。”

    “好了,”他忽然把手一放,毫无防备的清魄差点滑坐在地上,“都回去休息一下,夜里,朕在昭阳殿为你们设宴接风。”说罢,冷冷对她扫过警告的一眼,径自起身去了。

    退出殿外,斛律光额上已起了一层薄汗,冷风吹过,清魄下意识地看向感到凉意的手,才察觉方才褪下来的那只手套竟被齐王带走了。

    清寒的脸色不是很好,在旁的段韶更是一路沉默,倒是斛律光一直偷偷打量清魄,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随口反问,“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我要知道还会问你么”,斛律光一脸狐疑,段韶叹了一声,“陛下兴许误会了”,他看向高长恭,“你认为呢?”

    高长恭脸色阴沉,“示威而已。”

    段韶失笑摇头,“连斛律光都察觉到了,你们真的看不出来么。”斛律光先是点头,马上又怒目相向,“你又在拐着弯骂我缺心眼!”

    听得此言,众人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笑完气氛却是有些轻松,清寒追问道,“你是说,主上误会清魄与兰陵王之间有私?”段韶点了点头,斛律光嘁了一声比划,“你们没见陛下方才的神情,看长恭的眼神仿佛有夺妻之恨一般。”

    段韶忙打断他,“哪有你这般夸大的!”

    高长恭冷冷的笑了一声,“随他。”

    清寒有些抱歉的看着他,“是我说的不好,让主上起了疑心,但你尽可放心,破营之时在场只有我们三人……”

    “不,你不明白的”,高长恭摇头,“还是别谈这事了,”他转向清魄试图转变话题,“这一路上,清寒反复交待驿站侍从不能与你接触,就连沐浴之后的残水都要挖坑深埋,但方才……”

    清魄不等他说完便伸出那只丢了手套的手,轻轻抚上宫道旁栽种的五瓣梅。

    只听到嗤嗤的一阵乱响,整株梅花变得枯萎焦黑,一股异香传来,似曾相识。

    众人齐齐色变。

    “主上服食过姬家的灵丹,不惧清魄毒性,”清寒怜惜地将她的手拢进大袖,微笑,“至于我,在未来到这个世上之前,便已经习惯了。”

    段韶细细的查看那株梅花,情不自禁的惊叹道,“早听说皇室鸩女毒绝天下,果然名不虚传。”清寒眸光一闪,“你竟知道鸩女?”段韶一愕,“当然知道,论起出身,我也是王室之后呢——先皇不就是因为没有得到鸩女的庇佑才会在投毒事件中遇害的么?”

    “得到鸩女又怎样,到了该死的时候谁都逃不过”,清魄折下一枝枯萎的梅花把玩着,好生无趣。

    清寒瞪她一眼,似有不虞,转身向三人团团一揖,“时辰不早了,还要为晚间宫宴做些准备,我们兄妹先告辞了”,说罢不容告别,扯起清魄率先向宫门方向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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