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幕

    残阳如血,月影朦胧。瑶瑶一边哼着轻快的童谣,一边在狭窄的山间小道上穿行。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简单梳成了总角小髻,眼睛如黑葡萄般滚圆,肉嘟嘟的脸颊上有一对小梨涡,虽不貌美但却讨人喜欢。

    路的尽头,是家的方向。瑶瑶依稀能看到袅袅炊烟,嗅到饭菜的香气,不禁加快了步伐。一切都一如往昔。

    突然,远方传来“叮零——叮零——”的声音,仿佛微风轻叩风铃。这声音虽悦耳,但却古怪之极,不似其他声音那般如水波扩散,反像一个透明罩子,把人囚禁其中。

    瑶瑶最初还兴致勃勃地跟随铃声打拍子,可渐渐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欢快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奇怪,鸟儿都不叫了,周围变得好安静呀。”瑶瑶自顾自地嘀咕着,但却没有把这古怪的迹象放在心上。

    熟悉亲切的小村近在眼前,瑶瑶一心想尽快吃到娘亲烤的玉米,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嗒嗒嗒——嗒嗒嗒——”的脚步声回荡在石径小道上。

    突然,“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慵懒的日暮时分。紧接着,传来了利刃划破血肉的“噗哧”声,隐隐有血腥味弥漫开来。瑶瑶莫名想到了娘亲宰杀牲畜时,那些牲畜垂死挣扎时的哀鸣似乎也如这般惨烈。只是平常司空见惯,早已见怪不怪的场景,现如今只是回忆,都让她冷汗直冒,寒毛倒竖。

    这时,“笃笃——笃笃”的声音传来,不疾不徐,由远及近,似是蹒跚的老人在用拐杖驻地行走。村子不大,刚才那声惨叫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们纷纷推开家门欲出来一看究竟。“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听声音,好像是住在村后头的李朋。” “走,看看去,兴许遇到了什么意外!”

    村民们交头接耳地朝着村子后头奔去,纷繁杂乱的脚步声盖住了刚才似拐杖敲地的异响。村子后边那片区域未能得到日暮余晖的眷顾,简陋的房屋都埋没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阴森苍凉。瑶瑶定定看着那个方向,隐约能看到一个佝偻的影子。身体因莫名的战栗感而发僵,不能动弹。

    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瑶瑶,快过来!怎么傻愣在那儿?”转脸一看,是娘亲正倾身向自己招手。她肤色细腻白皙,一双杏眼明澈动人,头发利落地盘成发髻,美中不足的是一张俏脸上长满了雀斑。

    此刻她脸上带着焦虑的神色,一对柳眉也罕见地蹙了起来。瑶瑶几乎喜极而泣地朝她奔过去,扑进她温暖的怀抱,仿佛迷途的雏鸟终于找到了归巢。“娘亲,刚刚那声惨叫好吓人的……”瑶瑶边在母亲怀里轻蹭边撒娇。

    少妇却无暇像往常那般轻抚她的后背安慰她,而是挽起她的手急匆匆地往家赶:“村子里兴许出大事了!那个李朋,自从妻女去世后,就变得疯疯癫癫,寄情于神鬼之术,搞不好……”说到这里,背后突然又传来了一阵仿若剔骨剜肉,肢体分离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好似有人承受了极度的恐惧与痛苦。

    少妇回头只看了一眼,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额头冷汗密布,嘴唇不自然地抽搐着,浑身都在发抖。瑶瑶本能地想转头,却被少妇一把捂住眼睛,然后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家。

    回到家,少妇打开了床头的暗格,把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塞进了瑶瑶的怀里。包裹很轻,里面似乎是一件硬物。“娘亲,爹爹去哪儿了?外面到底怎么了?”瑶瑶想起村子的异状和母亲一路上反常的举止,忧惧地问道。

    “你爹今天出去……去和张途叙旧了,很快就会回来,没……没事儿的。”少妇极力抑制住话音里的颤抖,强作镇定地说。

    可张途家离李朋家很近很近,只有一墙之隔。真的会没事吗?瑶瑶根本不敢往下想,只得点了点头,仿佛这样悲剧就不会发生。

    紧接着,少妇紧紧握着她的手,瑶瑶能感觉到她手心沁出的冷汗:“瑶瑶,万一娘亲和爹爹出了什么事。我是说万一,你就带着这个信物到皇城西京去找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知道了吗?”

    “为什么?娘亲和爹爹不会有事的……”瑶瑶带着哭腔地说。

    “你听到没有!”少妇的音调陡然拔高,给人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瑶瑶被她吓到了,一瞬间怔楞着不知作何反应。

    少妇却再没时间和她掰扯,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就拉着她来到了后院的枯井旁,让她沿着绳索爬到井底藏起来。瑶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死活拉着母亲不撒手:“不要,那里太黑了,我害怕。我要跟娘亲在一起。”

    少妇看着女儿肉嘟嘟的小脸,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受到了触动,她抬手捏了捏那粉嫩的脸颊,柔声说:“瑶瑶,这就是一个躲猫猫游戏而已,你要安静地藏在井底,千万不要被坏人发现。娘亲很快就回来找你,知道吗?”

    你骗人,这根本就不是在玩游戏。尽管瑶瑶在内心深处知道不对,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点头,忧虑地问:“那娘亲怎么办?”少妇道:“娘亲会另外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们比比谁躲的时间长,好不好?”

    于是,瑶瑶双手攀着井中悬垂的绳索,瑟缩着身子往下爬。井底宛如巨兽张开的漆黑大口,要把她整个人生吞活剥,一股寒意直窜脊髓。

    待瑶瑶爬到井底,在狭窄的空间安顿好后,她一仰头就看到了母亲那张亲切的脸。那张脸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专注地凝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灵魂。哪怕后来过去多年,她也依然无法忘怀那刻骨铭心的诀别。

    母亲把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就离开了。瑶瑶怔怔地仰望着井口,不知怎的,脸颊上感到一片潮湿的温热,用手轻拭,才发现自己在无声地落泪。

    幽深阴暗的井底,时间仿佛凝固了。瑶瑶蜷缩着早已酸麻难当的腿,把巴掌大的小脸伏在膝间,双手死死捂着耳朵,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发出声音,就当成是一场梦,一切都会过去的。

    陡然间,在一片寂静中传来了门板断裂的声音。“啊啊啊——”是女人惊慌失措而又孤立无援的绝望喊叫,瑶瑶的心霎时揪紧了。

    紧接着的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咚咚——”是棍棒相互击打的响声,“哐当”一声,其中一方的武器似乎脱手落地了。然后,又是那千篇一律的“噗哧”声,利器戳破血肉,传来了身体倒地的“啪嗒”声。浓重的血腥味泛起,周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娘亲,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呀?瑶瑶的眼眶蓄满了温热的泪水,稍一眨眼,水珠就止不住地往下掉,沾湿了衣襟。“呜——”她忍不住哽咽了一声。

    仅就一声,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死命咬着嘴唇,再用颤抖着的手紧紧捂着口鼻。然而,已经晚了。“笃笃——笃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离她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那个东西过来了。瑶瑶惊恐不已地想。

    她整个人拼命地往冰凉坚硬的井壁上靠,上下牙控制不住地“格格”打颤,心存侥幸地盼望着自己能与渐渐降临的夜色融为一体。似是过了一小会儿,又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如催命一般的响声戛然而止,周围落针可闻。

    瑶瑶本能地半睁开一只眼睛望向井口,仅看了一眼,心脏仿若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啊——”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一张扭曲到极点的人脸正在井口俯视着她,仿若凶残的捕食者在审视着羸弱的猎物。借着残存的微光,她能辨认出那依稀是一个老人。

    他的脸颊干瘦松弛,布满了褶子和老人斑,泛着一种死尸特有的青紫色。他的瞳孔几乎小到看不见,眼白的范围却异乎寻常的大,透出一股呆滞麻木的死气。原本属于鼻子的地方却是一片黑不溜秋的窟窿。干裂的嘴唇里是一口奇形怪状的烂牙。

    此时的他正慢慢抬起那狰狞的脸,用手里似拐杖一样的东西支撑着井沿,作势要一跃而下。瑶瑶能清晰地看到拐杖的底部已经被鲜血所浸透,此时还有新鲜温热的血液从其上滴落,沿着干燥的井壁滑向井底。

    那是娘亲,爹爹还有村里大家的血吗?我……我就要来陪你们了……瑶瑶颤抖着闭目等死。紧接着,她听到“刷”的一声利刃出鞘,然后“嗖”的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痛感却没有如期降临。

    她好奇地睁开眼睛,发现覆在井口上的可怖阴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朗的夜色。月亮高悬在寥阔的天穹之上,洒下薄纱般的清晖,稀疏的星星在旁点缀,一派静谧祥和的气氛。

    瑶瑶使劲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虽然理智上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怀疑刚刚发生的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又会恢复如常。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个清冽的声音在呼唤她:“小姑娘,你还好吧?”瑶瑶莫名地心头一颤,再次仰头看向井口,却是一个俊俏的少年。此时,他脸上带着些微担忧的眼神,伏在井边俯身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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