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

    并未理会秦渊口中的故人是谁,名为萧衡的少年冷冷地说:“如此大行杀戮,你就不惧天神联合讨伐?”血色铜铃静静悬于秦渊身畔,犹如一个温顺的家仆。秦渊咧开嘴角,露出森森白牙,冷笑道:“真神已逝,如今端坐于天庭之上的美其名曰‘人神’,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的酒囊饭袋,每天卯足了劲地要往上爬,于我又有何惧?倒是你,还是想想怎样全身而退吧。”

    话音刚落,“叮零——叮零——”血色铜铃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声声催魂断命。厚重的阴影开始在萧衡身周弥漫。一片沉郁的黑中,能依稀看到无数扭曲变形的人脸,他们或凄厉嘶鸣,或狰狞怒吼,皆张牙舞爪地朝萧衡扑来,似要把他撕成碎片。

    一道凌厉的刀光自至暗处冲出,生生把黑暗撕裂成两半。紧接着,凛冽的寒芒如疾风骤雨般把可怖的亡魂斩得七零八落。阴影逐渐褪去,月光重回大地。但那道紫色飘逸的身影早已消遁于浓重的夜色中,只留下满地的血腥。

    萧衡无声地握紧了拳头,同时,在心中又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秦渊不愿与他正面交锋,这说明他对天庭尚心存忌惮。

    他心知肚明,真的打起来,自己未必是秦渊的对手。然而,如果他就此战败殒落,必然会惊动天庭。小小一个邪方士,居然能杀死神明,问题的严重程度直接从清剿邪道变为诛杀魔头。为了维护天庭在人、神、鬼三界中至高无上的尊崇地位,天庭会立马出动最强的战力去讨伐这个祸根。即使是现如今的秦渊,也难免会左支右绌。

    可往后该怎么处理掉这个祸患?经此一役,秦渊想必只会更加谨慎。而他手中操控的怨鬼无数,实力在不断膨胀。总有一天,当他拥有足以与天庭匹敌的能力时,他将彻底颠覆三界,永夜降临。愁云密布,萧衡轻轻叹了口气。

    清凉的晚风微拂树梢,千疮百孔的落叶沙沙作响,如轻盈的蝴蝶般于空中飞舞,然后坠落,有一种破碎的美感。周围间或传来秋蝉凄厉的啼鸣,充斥着荒凉萧瑟的气息。

    萧衡只驻足思考了一小会,就把堆叠在此的遗体尽数安葬,再一把火烧掉了砍碎的鬼魂残渣。回到瑶瑶所在的小屋,妥善处理好现场后,他才打开了结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颤抖着默默流泪的小女孩。

    听到他的脚步声,瑶瑶怯生生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了那抹让人安心的黑色身影。刹那间,再也抑制不住地,她的眼泪如断线的银珠子般滑落,在白皙的脸颊间留下了一道道湿润的痕迹,瑶瑶开始低低地抽噎起来。

    我该怎么安慰她?毕竟是个刚刚失去了双亲,变得孤苦无依的小女孩,萧衡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他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女孩的泪眼平齐,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极轻柔地帮哭得梨花带雨的瑶瑶拭去眼泪。

    瑶瑶哽咽着说:“我……我再也见不到娘亲和爹爹了……我没有家啦…….”萧衡则耐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不要怕,你的家人永远会在天上看着你,你要好好地活着,这也是他们所希望的。” “可是,每次想到他们,我还是觉得很伤心……”瑶瑶把头埋在萧衡颈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女孩实在是太稚嫩了,就像初生的雏鸟被风暴轻松折断了羽翼,孤苦伶仃而又彷徨失措。萧衡无声地苦笑:“你以后就会知道,漫长的岁月会冲淡一切,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往前走。” 说完,他一下下轻拍瑶瑶的后背,以助她平复情绪。

    萧衡带瑶瑶到后头的墓地吊唁完后,就牵着她来到了村子旁的小溪边。夜色静谧,清澈见底的溪水汩汩地穿行于嶙峋的山石间,间或夹杂着几声蟋蟀和纺织娘的鸣叫。料峭的秋风吹过,瑶瑶禁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冷吗?”萧衡低头看她。瑶瑶摇了摇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充满了探询的意味,好奇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却见萧衡像变法术一般,从袖子里掏出许多油纸制成的素白河灯。

    瑶瑶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袖子,喃喃感叹道:“大哥哥,你的袖子里究竟塞了多少东西啊?”萧衡没有回答,只是极轻浅地笑了一下,丹凤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格外温柔。

    毫无预兆地,在那一瞬间,瑶瑶感到内心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悸动,心脏砰砰直跳。为了掩饰情绪的变化,瑶瑶刻意避开了萧衡的视线,低下头,仔细端详起那些美丽的河灯。

    河灯的形状是一朵朵小巧精致的莲花,剪裁得栩栩如生,就连花瓣处的褶皱细节都能兼顾得恰到好处,素白的色彩更让它显得庄严肃穆。

    萧衡递给瑶瑶打火石,等她把河灯花蕊处的纯白蜡烛逐个点燃后,再帮她把河灯放进静静流淌的溪流间。莲花灯散发着明亮温暖的光芒,在寄予着对逝者深重哀思的同时,又似一叶叶满载着希望的小舟,随着微微泛起的涟漪渐行渐远。

    和萧衡一起望着这幅绮丽又哀伤的灯景,瑶瑶只觉得内心渐渐地平静下来了。她阖上眼眸,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祷念:“娘亲,爹爹还有大家,一路走好。”

    次日,太阳光芒万丈地升起于远方的地平线,将金辉平等地洒向世间的每寸土地。无论想不想面对,这又是崭新的一天,光阴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停下步伐。

    萧衡转脸看向还没缓过劲来的女孩,语气平淡地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瑶瑶闻言,怔楞了一下,她还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办,心中犹如一团乱麻般,不知如何作答,便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了爹娘,自己还能干什么。”

    从出生到现在,已经有十二个年头了。爹娘都对她宠爱有加,平时连家务活都不舍得让她多干,对她最大的期许便是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小伙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同龄人已经开始帮助父母做简单的营生,以谋生计。而她却好逸恶劳,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闲逛、掏鸟窝和捉蝴蝶上。每当娘亲想教她些女红和手工艺活时,她都借撒娇扮傻来敷衍推脱。因此,她到现在还是一无所长。如果把她扔在大街上,估计也只能当乞丐讨口饭吃。

    想到这,瑶瑶厚起脸皮地央求道:“大哥哥,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我保证乖乖听你话,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还可以给你打杂跑腿,任你使唤。”

    她本来以为这个哥哥待她这么温柔,应该不会忍心直接回绝他。但不料,萧衡剑眉微蹙,拒绝得斩钉截铁:“不可以。我兴许可以找个地方安顿好你,但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他生气了吗?听到这不留丝毫余地的话,瑶瑶忐忑不安地想。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重,萧衡随即又温和地解释道:“我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我不能将你置于险地之中。”瑶瑶硬生生地将“我不怕”三个字咽了下去,试探地问道:“哥哥,你其实是法师吧?就是话本里那种降妖除魔,匡扶正义的很厉害的人?”

    萧衡被她逗笑了,细长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微微眯起,他摸了摸女孩的头,回道:“是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瑶瑶一听这话,有些激动地说:“我就说嘛,能够削落怪物头颅,徒手设立结界的人,肯定是了不起的法师!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遇到像你这样的大英雄!”

    听到这孩子气十足,崇敬之情却溢于言表的话,萧衡却高兴不起来,只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我算不上什么英雄。很多时候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低落,瑶瑶焦急地摆手,说:“不不不,哥哥,起码你能够救下我,你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萧衡转而问她:“你有可以去的地方吗?”瑶瑶点了点头,说:“娘亲之前交代过,让我去西京。那是她以前的家,外祖父和外祖母在那边,我可以去投奔他们。”

    她隐瞒了一点,其实当年她的娘亲和爹爹私奔后,就与身在西京的父母断绝了关系。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她唯一知道的是,那是一个权势滔天的名门望族。希望凭借娘亲留给她的信物,那枚传世的玉镯,素未谋面的外祖父母可以接纳她。

    “其实你并不想去那边,对吗?”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般,萧衡直接问道。瑶瑶急忙否认:“其实也不是啦。只是听娘亲说,她出身于名门望族。法师哥哥你也知道的,如此煊赫的家族不见得会收留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哪怕是有亲缘关系的。”

    见萧衡不置可否,瑶瑶又补充道:“但是其实我还挺期待的。毕竟西京是现在的皇城嘛,听娘亲说,那里有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做工精美的锦衣华服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光是想想就很有意思。”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萧衡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瑶瑶觉得这个哥哥的性情也太难揣测了,她总是摸不透他的想法,可萧衡总是轻易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最终萧衡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说道:“到了皇城,要是他们不愿意收留你,我们就另外想办法吧。还没问你呢,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瑶瑶睁着滚圆的大眼睛,轻快地说:“我叫瑶瑶。是话本里“瑶池”的瑶。哥哥,你呢?”萧衡微微颔首,赞道:“瑶者,美玉也,寓意美好的事物,真是好名字。我不过一介匹夫,名姓不足挂齿。你姑且称我为法师即可。”

    他并不想告诉我自己的名字吗?瑶瑶难免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问萧衡:“那法

    师哥哥,我们现在是要去皇城吗?”萧衡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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