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杂思绪

    无人应答。

    萧舜卿敲了很久的门,依旧没人开门。她原以为是那日的事惹了沈鸣鹤的不快,以至于一向好脾气的昭宁道君也对她生了气,只好偃旗息鼓,暂且回了小舍。

    次日练完剑,她望着始终紧闭的房门,踯躅几息,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上前。

    还是无人开门。

    萧舜卿心里觉得古怪,即便生再大的气,也不至于这样避而不见吧。若是不想见她,干脆把院门封了便是。

    她思索片刻后,运起心法,直接动用了神魂上的力量去搜寻沈鸣鹤的气息。

    却是一无所获。

    神识沿着庭院找了好几遍,也还是没发现他的气息。这意味着,倚兰苑的主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他会去哪里呢?是回仙宫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萧舜卿发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重生之后的每一天,他几乎都在这座庭院之中,或是安安静静地看她练剑,或是亲自上手指导她学剑。

    因为从来没有过例外,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她想,自己总能在这座小院中找到他。

    可现在……他的行踪对她来说成了未知。

    那么,要用他给的那块玉玦来找他吗?当初他赠玉的时候,向她许下了承诺,只要她有所召唤,他一定都会应召。如果她往玉玦里注入灵力,他应当是会来的。

    可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念头,便要动用他给的玉玦吗?又不是真的十八岁小姑娘。

    萧舜卿歇了寻找沈鸣鹤的心思。但不知为什么,始终坚持准时准点到倚兰苑练剑,偶尔练完剑了,还不忘给院中的几株兰草浇点水。

    但她好像真的不太适合照顾花草。这几株蕙兰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很快就花叶发黄,奄奄一息。

    沈鸣鹤好像还挺喜欢这几株兰草的来着。

    萧舜卿深深叹息,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找几株类似的兰换了这几株黄了吧唧的草。

    身后却忽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自长廊处慢慢靠近。

    萧舜卿手中的动作一滞,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才慢慢转身。

    当那道白衣映入眼帘时,她欣然弯了眉眼,“道君回来了。”

    “嗯。”对方淡淡颔首,神情既不让人感到冷漠,也不觉得多热络,与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他略提起衣摆下了台阶,走到那几株兰草前,静静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轻声道:“没什么大碍的,还能救活。你只是给它们浇了太多的水。”

    萧舜卿讪讪地放下手中的勺,讷讷道歉。

    道君又道一声无碍,拿出半扇面具,以及一柄长剑,递给身边略微长高了几分的少女。

    “这是道君给我的礼物吗?”

    “嗯,你结丹时,我就该给你的。”

    等少女接了东西,沈鸣鹤便收回了目光,好似在专心致志地研究那几株枯萎的兰草,“纯钧剑是仙器,不好轻易现于人前,否则将引起有心之人的争抢。若无意外,你先用这柄剑吧。”

    萧舜卿拨开剑鞘,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这把长剑。这把剑固然比不上纯钧、霜寒这样的上等仙器,但也绝非凡品。

    “这面具名为魅影,戴上之后,若非你自愿,无人能再揭下。”

    他略去了关于这面具的一切,但萧舜卿心知这样灵巧的东西,即便是在神通广大的修真界,也是极难获得的。

    萧舜卿笑着戴上了手中的半面面具,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悬了好几日的心终于堪堪放下,欣喜道:“我还以为道君讨厌我了。”

    话一说完,萧舜卿便有些后悔。沈鸣鹤今日未再提起那日之事,显然是要轻轻揭过,自己为什么要明里暗里提起,平白让两人都尴尬。

    “不会的,不要多想。”沈鸣鹤的脸色有些轻微的不自然,但只是一瞬,便又从容如初,低声劝慰:“只是寻这把剑,花了些时日。”

    “这把剑还没有名字,给它取个名字吧。”

    “不若,请道君赐名?”

    沈鸣鹤叹了口气,终是不再看那几株兰草,将目光转向她。青年人的眼中,似有零星的笑意。

    “剑于剑修而言,是要相伴一生的,不能太草率。这是你的佩剑,理应由你命名。”他放缓了语气,接着劝道:“一时想不到也没关系,慢慢来。”

    萧舜卿点头,在他温柔的目光中,鬼使神差地提议,让他指点指点自己最近的修行。

    “好。”

    萧舜卿便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用到手的崭新佩剑,在宽阔的小院中耍了一套虎虎生风的剑法。

    不知从哪儿回来的系统锐评:“老萧,你最近是和那个叫灵渊的混久了嘛?我怎么看你也越来越像只花孔雀了。”

    萧舜卿将系统的拟态一脚踹飞,笑得满脸纯良,“道君觉得如何?”

    负手而立的道君神情似赞似叹,眸中的笑意深了几分,“你的天赋很好,假以时日,定能大有所成。”

    这个时候,年少的后辈,会怎样面对师长的赞美呢?

    萧舜卿想了想,眨眨眼问:“能比肩道君吗?”

    “自然。”

    她再次发问:“那能越过九霄吗?”

    他迟疑一瞬,还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萧舜卿一见他这副样子便好笑,下意识地想再逗逗他。

    “老萧——别和那个小白脸说说笑笑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

    “你可以退休啦!”

    “不是说两个月吗?”萧舜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主系统那边加快了进度。”系统疑惑地反问:“这样不好吗?”

    是啊,这样不好吗?

    终于能摆脱一切喧嚣和烦恼,在一个平静祥和的世界,享受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了。

    *

    三日后,便是星际轨道修复好的日子。届时,所有的意外都将回到原点。萧舜卿将回到预定好的小世界,带着永远也花不完的存款,住着有山有水的小别墅,做一个没什么存在感、永远不会卷入任何纠纷的路人甲。

    萧舜卿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你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向你此时的“监护人”告别。

    “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个问题,同舍的舍友崔允安也问过她,萧舜卿打了个哈哈,便用说笑掩盖了过去,但当沈鸣鹤垂首,用那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她时,萧舜卿有些犹豫要怎样回答他。

    沈鸣鹤见她没有作答,便也不再坚持,轻声指出她刚刚收剑时犯的小毛病,云淡风轻地笑道:“那你今日,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萧舜卿望了他一眼,收剑入鞘,微微欠身向他告辞。

    一向活泼开朗、神采飞扬的少女,近日眉宇之间,却总是有几分郁色,说话时也显得恹恹,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凭阑而立的沈鸣鹤静静地望着沿小径慢慢远去的少女,眉峰微拢。女子纤长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渐渐变得模糊、缥缈,好似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沈鸣鹤莫名想要唤住她。白皙的手腕已经向前伸了半寸,但又不自然地缩了回来。他略垂了眸,觉得自己也许该造访造访她身边的舍长与舍友。

    “道君!”

    本已经离开了小院的少女,不知为何又折了回来。她的神色带有几分焦急,脚步也有些匆忙。当她像往常一样站在沈鸣鹤面前时,他甚至听到了女子剧烈起伏的呼吸。

    “怎么了?”青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清雅的面容中露出点儿连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担忧。

    穿着月白弟子服的女子没有说话。她清亮的眼眸中凝了一点淡淡的愁,此刻,她正用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道君,好似要用目光,将这个人的样子仔细地描摹下来,然后永远地存储在记忆的角落。

    沈鸣鹤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身体微僵,略显别扭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萧舜卿摇头。

    她嗫喏了一瞬,终于还是勾起一个与往日无二的笑容,叹息着告诉他:“道君,我要走了。”

    沈鸣鹤哑然失笑,悄悄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他想伸手为女孩子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想与她说我们明日还会再见,或者,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来这里见我。

    可他到底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望着萧舜卿凝重的神色,陡然意识到:她可能真的要离开了。

    不是从这方小院离开,也不是从这座书院、这座城池、这片土地离开,她兴许……要永远从他身边离开,仿佛从未来过,仿佛“萧舜卿”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梦。

    这回保持沉默的变成了沈鸣鹤。他几次想开口,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良久,方才问道:“你……你会遇到危险吗?”

    “不会的。”她抿了抿唇,平静地答:“很安全,不会有危险。而且,我会得到我想要的。”

    “好……”道君似乎完全放下了心,“那便预祝你长乐无忧,万事顺心。”

    萧舜卿颔首,也应好。

    她总算完成了与他的告别,没有做一个不声不响就转身离开的懦弱鬼。而沈鸣鹤也出乎意料得善解人意、通情达理,非但没有刨根究底、像系统担心得那样阻挠她,还给她送上了临别赠礼,给了她最美好的祝福。

    她的心中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可万事敲定之后,萧舜卿并没感到安心,反而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所笼罩。

    在黎明即将出现的黑夜里,她躺在床上,总忍不住想为什么他答应得这样干脆,为什么他没有出言挽留。

    可这样蛮横不讲理的想法并没出现多久,她就陷进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如果今日的沈鸣鹤出言挽留,她会为了他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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