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温情

    凤眼给人的感觉,总是或凌厉或妩媚的,青年眉下的这双凤眸也不例外。但当沈鸣鹤垂下眼睛,昭宁道君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便淡了大半。那双深邃的眼,也好似含了几分淡淡的愁,令人不自觉地揪起了心。

    萧舜卿望着衣襟半掩、眼尾红痕深重的心上人,脑子一个激灵,倏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看起来竟好像要哭了。

    “怎么了?阿……鸣鹤不愿我喊你的小名吗?”萧舜卿心尖一颤,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杯水,试探性地喂给他喝。

    沈鸣鹤避不过,便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摇了摇头,温言款款:“你喊什么都好。”

    “但是,我总觉得你不太开心。”年轻的女子话中饱含怜惜,轻柔地抚上恋人尚泛着湿意的眼尾。

    “没有的事。”他再次摇头,带着浅淡的笑意回她。

    萧舜卿深深叹了口气,有无奈,也有不解。

    “你分明就是不开心。”她望着他,恳切地劝慰:“我们是恋人,心意相通的恋人……难道不是吗?你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

    清冷的月晖从小窗照射进来,映照着一对气度俱是高华的青年男女。

    她伸手抱住男人劲瘦的腰,在小窗前与人相拥在一起。沈鸣鹤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劫后余生似的,长长地松了口气,沉默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一时无言。

    萧舜卿心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消除他心中的疑虑,恐怕也不能急于一时,便也没有再多问,只同身边的人相互倚靠着,静看天边明月。

    耳边有道平平静静的声音响起。

    “恋人……是可以换很多个的。”

    萧舜卿瞬间炸毛,气愤地瞪着这个说出花心宣言的男人。

    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人的不满,略略牵起一个笑容,长眉微拢,不曾移开目光。

    萧舜卿看着他眼中若有若无的控诉之意,心念一转,艰难地拿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沈鸣鹤暗指的那个花心人,该不会是她自己吧?

    她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天知道,她活了几辈子,也只对身边的这位高岭之花说过情话。

    萧舜卿并起手指做发誓状,哭笑不得地为自己辩解:“我的小祖宗,我真的只喜欢过你一个。”

    “你怎么这样想我?”她心里着实委屈得很,端正坐直了身体,义正辞严地反问:“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人?”

    沈鸣鹤便别开眼,低声道歉:“抱歉,是我失言,请不要放在心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样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真是熟悉得令人发指啊。

    萧舜卿暗恨自己觉察得太晚。

    她收起了玩笑之意,端正了神色,严肃地扳着白衣男人的肩膀,再不容许他的眼神有丝毫躲闪与逃避。

    “你看着我。”

    “鸣鹤,你看着我。”

    沈鸣鹤像是被掐住了后颈的猫,只能被动地呆在原地,接受那人的审视。

    “鸣鹤,你不信我吗?”

    沈鸣鹤大怔,而后指尖便开始下意识地痉挛。这句轻飘飘却藏着隐痛与失望的话,像巨石、像高山,无比沉重,将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恍恍惚惚,他好像又回到了在含章院的少年时代,没日没夜地练剑、不眠不休地修行,只为了那人的眉头能够舒展开来,能够让她不再失望。

    可惜……即便过了几百年,他还是没有半分长进,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失望的眼神。

    “不、不是这样的……”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匆匆看了她一眼,又狼狈地移开,哑声认错:“我错了。”

    萧舜卿第一次尝到心如刀割的滋味。她拢紧双手,用尽全力地将人圈在怀里,满心懊悔,眼眶微红。

    她抱得实在太紧,沈鸣鹤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中,大气也不敢喘。

    “阿柔……阿柔。”

    印象中,只有早逝的母亲,曾用这样亲切而柔和的语调唤过他的小名。

    “阿柔,你没有错,是我太莽撞了。”谁会相信这样突如其来,像浮萍一样的爱意呢?

    “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喜欢,绝不是一时兴起。我喜欢你,倾心你,想与你携手余生,想与你白头偕老……这些都不是假的。”

    “你说得很对,恋人可以换很多个。但在修真界,道侣是永远只有一个的。”

    萧舜卿放开他,又殷殷地注视他,用惯来的语调,笑着开口:“你愿意与我结侣吗?自此气运相连,命运与共,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不离不弃。”

    沈鸣鹤感觉自己在抑制不住地发抖。

    而那道声音还在徐徐响起,像在编织一场最美丽、最动人的梦。

    “原本不应该这么快提起的,但我想,如果这样,你是不是能多信我一点?”

    “此处虽没有嘉宾与雅乐,但有清风明月相伴,亦可请天地为证……”

    他生硬地打断:“我,我有些困了。”

    萧舜卿的确有些失落,但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亲昵道:“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为止。”

    她突然召出了一直被藏起来的纯钧剑,带着他的手,慢慢拔出这柄饱饮鲜血的宝剑,安慰道:“阿柔,你永远是我心中唯一的道侣,唯一能拔出我的本命剑的道侣。”

    “无论是我的剑,还是我本人,都属于你。”

    维持理智的意识马上就要沦陷,沈鸣鹤触电一样收回了手,努力不让自己陷进这场美梦之中。

    “不要这样,你以后会后悔的。”他不想眼前人在记起一切之后,对他生了怨……可是,现在这样与她纠缠不清,她以后还是会不喜的吧。

    她答得不假思索:“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可是你从前喜欢灵渊,你与他以前是修真界公认的一对儿——沈鸣鹤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又生生忍了下来,满心痛苦,充斥着自暴自弃的念头。

    “……灵渊,灵渊在你外出游历时,其实来找过你。我把他挡回去了。”而且,不止一次。

    萧舜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在这时候提起那只花孔雀,皱着眉头附和:“挡得好。”

    “你不想见灵渊吗?”

    萧舜卿顿时又回忆起了上次与他见面时的情感,眉头皱得更紧,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不想。那就是个麻烦精,见到他准没好事。”

    即便觉得她是因为记忆不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沈鸣鹤依然很开怀,无意识地扬了扬唇角,好像在讨糖吃的孩子。

    “那他以后要是还来,我照例将他挡回去?”

    “好啊。”值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怀,萧舜卿一点儿也不想提起旁人,“夜深了,明日起来,还要去寻访魔修若水的踪迹。阿柔与我歇下吧。”

    沈鸣鹤颔首,便推她到床上去,自己依旧留在屏风外的小榻上。

    萧舜卿这回却不依了,轻轻浅浅地弯眉:“阿柔,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就在屏风外……”他在对方的眼神中改了口,“那我在这打坐陪你。”

    真是个木头脑袋。

    萧舜卿哑然失笑,一弯眉,便牵起了坐在床沿上那人的手。

    沈鸣鹤仿佛猜到她想做什么,可依旧没有阻止,任由对方将他拉上床。无论何时,他好像都不曾对这个人设防。

    倒在尚带着女子气息的被褥上时,沈鸣鹤的脸上布满了灿灿红霞,挣扎着要起来:“我还是到软榻上睡吧。”

    “冬夜冷得很,你不是一向很怕冷吗?就在这儿睡,床大得很。”

    萧舜卿做势要去吹灯,被人轻轻地牵住衣角。萧舜卿权当自己不知道,脱下随意披着的外裳,便吹灭火烛,带着人一起躺下。

    青年人手足无措地被她揽着腰,轻声拒绝:“别,我怕我……冒犯你。”

    萧舜卿正在给他掖被角,听到这话后,简直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止了笑意,饶有趣味地将头埋在他颈侧嗅了嗅。

    他顿时更加僵硬,比木头还像块木头。

    “阿柔,你想怎么冒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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